第三十九章荒山野嶺，農舍老人

  法海笑而不語。

  大儒抬頭望著天空，“這天萬裏無雲，可老夫卻是看到了濃鬱的魔氣。”

  法海緩緩說道，“黑山之上妖孽潛行，老先生此次前來是為了對付黑山的妖孽？”

  大儒身軀挺直，言語堅定，鏗鏘有力，“老夫為天下安定而學，有幸成為大儒，口含天地浩然正氣，若見妖孽而無視，豈不是愧對聖人之學說？”

  法海認真點頭，“老先生此言有理。”

  “不知大師出自哪位寶刹？”

  “阿彌陀佛，貧僧法號法海，金山寺靈佑禪師門下。”

  法海道出自己的來曆。

  大儒身軀一震，吃驚不已，“大師竟然是靈佑禪師高徒，失敬失敬。”

  “老先生客氣了。”

  法海突然說道，“老先生，聽貧僧一句勸，走到這裏就停住吧。”

  大儒發出爽朗大笑，“我輩文人，應當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老先生大義，貧僧佩服。”

  法海發自肺腑說道。

  大儒捋一捋胡子，雲淡風輕，“大師，你有所不知，老夫此次前來帶來聖人墨寶，浩然正氣昂然，妖孽在浩然正氣之下，定會無所遁形，形神俱滅。”

  原來他是有備而來，而且抱著犧牲的心態而來。

  法海深深佩服。

  茶水微涼。

  法海端起茶杯一飲而盡，“老先生，後會有期。”

  法海起身朝大儒躬身，“戒殺我們走。”

  “是，師尊。”

  戒殺衝著大儒和青年微微一笑。

  大儒目送法海師徒離開。

  青年低聲問道，“老師，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法海年紀輕輕，即便出生便修佛法，又……”

  “輕童，慎言。”

  大儒捋著胡須，“法海大師佛法高深，戒殺法師一切以法海大師為首。不過，讓老夫沒想到的是，法海大師竟然戒殺法師的師尊。”

  “年紀輕輕便能教授佛法，單憑這一點，他佛法絕對不會弱。”

  “輕童，切莫以貌取人。”

  單輕童點點頭，“老師，弟子知道了。”

  “天色已晚，我們就在附近歇息吧，明日再繼續趕路。”

  “是。”

  ……

  法海與戒殺離開茶肆，趕往黑山核心地帶。越是深入黑山，越能清楚的感受到彌漫天地間的魔氣。

  戒殺跟隨在法海身後，眼神無比凝重。

  黑山魔氣縈繞，令人膽寒。

  最可怕的是，現在距離黑山還有足足五六百裏。

  真正的黑山隻怕早已伸手不見五指，已經沒有白晝。

  迎著黑夜而走，約莫在半夜的時候，看到一處孤零零的農舍。

  法海邁步走了過去。

  院落中，一個年邁的老者正在揮舞著鋤頭挖地。

  “老人家，貧僧師徒兩人路經此地，見天色已晚，能不能在你家中借宿一晚。”

  法海雙手合十，微微躬身。

  老者停下動作，偏頭看過來，“老朽一個人住在這裏，兩位師傅要借宿盡管來便是。”

  “多謝施主。”

  戒殺小聲道，“師尊，這位施主體內氣血不足，身體已經被魔氣侵入，隻怕是命不久矣。”

  “世間八難，生老病死，愛恨離別，皆是定數。”

  法海微微輕歎，“黑山魔氣縈繞，遮天蔽日，以老施主的閱曆豈能不知有大事發生？他在這裏居住幾十年，豈能輕易離去？”

  “兩位師傅請進來。”

  這時，老人家的聲音從農舍中傳出來。

  法海和戒殺走進農舍，老人家已經收拾出一間幹淨的房間來。不止這樣，他已經生起火來，“兩位師傅肯定還沒有用飯吧，粗茶淡飯不要介意。”

  法海急忙說道，“老人家不用忙，貧僧師徒已經吃過了。”

  老人家笑著說道：“大師莫非是見老朽家徒四壁，不想給老朽添麻煩？老朽孤苦伶仃的一個人，大半個身子都進了土。”

  “施主說笑了，貧僧並沒有嫌棄，荒山野嶺能有著粗茶淡飯已是滿足。”

  法海微微躬身。

  “兩位大師坐一會兒，馬上就好。”

  老人家說完，轉身去忙碌起來了。戒殺看了眼，“師尊，我去幫忙。”

  法海點頭。

  不多時，簡單的飯菜端上桌。

  燭光搖曳，老人家自己縫補著衣服。法海和戒殺吃著飯菜，他詢問過老人家，老人家說自己已經吃過。

  吃過以後，戒殺把碗筷收拾清洗幹淨。

  法海看著縫補衣服的老人，不禁詢問道：“老人家，你沒有想過離開這裏嗎？”

  老人坦然輕笑，“大師，老朽半個身子都埋進土裏，還能有什麽奔頭？哪天真的斷了氣，屍體讓豺狼叼了去，對老朽來講也是一種歸宿。”

  老人的這種心態讓法海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這……才是真正的無欲無求。

  “大師來到此地，是不是因為最近附近常有妖孽出現的緣故？”

  “老人家知道？”

  法海驚訝一聲。

  “老朽何止知道，還親眼見過很多回。”

  老人笑嗬嗬地說道：“老朽年邁，骨瘦如柴，渾身沒有三兩肉半斤血，妖孽都不稀罕。”

  老人發出爽朗大笑。

  夜深了。

  荒山野嶺中妖風獵獵，野獸咆哮聲不絕於耳。

  老人敢在這樣的地方居住幾十年，不可謂不膽大。甚至於，他早已看薄生死，將生死置之度外。

  正如他所言，那一天死在屋中，屍首被山中豺狼叼走，對他來講也不失為一種歸宿。

  老人的話給法海帶來莫大震撼和啟發，法海有一種茅塞頓開之感，他的心境更上一層樓。

  這才是他走下金山寺，曆練紅塵的目的。

  法海盤膝坐在木床上打坐靜修。

  戒殺在一旁呼呼大睡。

  老者在燭火下縫補衣服……

  芸芸眾生相！

  老人不時抬頭望向靜坐的法海，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好一個天之慧根的小和尚，佛門倒是出了一個人才。”

  荒山野嶺，一位孤苦伶仃的老人獨自守在這裏。

  他豈會是凡人？

  “黑山妖魔並起，不知此劫難能否渡過。”

  老人唏噓長歎。

  突然間，農舍之外有著極強的氣息湧來。老人雙目閃掠過金光，一股浩然之氣波動而開。

  企圖破門而入的妖孽受到驚嚇，扭頭逃走。

  道門高人！

  翌日。

  當法海和戒殺蘇醒時，老人已經趴在桌上沒有了氣息。

  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愛恨離別。

  對於老人的死法海微微感慨，誦經超度他。

  之後，將老人的屍首埋在農舍之外。老人昨夜的話，其實有著提醒法海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