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山聽了這話，是心如刀絞，比殺了他還難受。

  此時的黃山已經明白了，他們家到現在的處境，全都是因為他。

  “孩子。”黃山落淚了，麵對著黃蕊，他再無任何的話說了。

  “爸，別為難，咱們一起努力，把媽的病治好。”黃蕊一下撲進了黃山的懷裏。

  淚水一下沾濕了黃山的衣服。

  黃山的心都在顫抖，山窮水盡之下，他們也隻能有這麽一條路走了。

  劉翠的病得治，黃蕊隻能暫時放棄學業了。

  盡管黃山心裏不願意，但事到如今，別無他法，其實正如黃蕊所說，就算現在她不輟學，黃山還真不敢保證以後也不會輟學。

  因為就憑他一個人，根本無法支撐黃蕊完成學業，畢竟家裏還得照顧隨時會癱瘓的劉翠。

  到時候大二大三輟學了，那更加的可惜，還不如就按照黃蕊所說的，先讓她輟學，進城打工一年，自己也攢一年的錢，把劉翠的病先給治好，然後再讓她複讀一年，重新考個大學，這樣也算是迎刃而解了。

  橫豎就耽誤了兩年的功夫，黃山想到這，還是可以勉強接受的。

  “哎，對了，要不蕊兒你先辦個休學吧，咱們先休學，等一年過後，再去上學，這可以啊。”黃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眼睛一亮，立刻對著黃蕊說道。

  黃蕊卻流淚搖了搖頭：“爸，這休學很難辦，得開證明，咱們辦不下來。”

  其實剛才黃蕊說那話隻是為了安慰黃山的，劉翠的病哪能一年說治好就治好？而且就算黃蕊回去打工一年，黃山在家忙活一年，這掙的錢都難夠劉翠的醫藥費，更何談存錢？

  黃蕊心裏比誰都清楚，她做這個選擇其實就是輟學，不會再去上大學了，人生徹底的改寫了，隻是她不願意讓黃山知道而已，就故意編了個說法，哪會考慮什麽休學的事？

  而且這休學是有特殊情況在的，你休學一年說不定可以，人家能給你辦下來，但要是休學兩年，休學三年哪？人家不可能一直等你。

  劉翠這個病是個長期病，不可能一時半會兒的就給治好，後續動手術，住院，那可是需要大筆的錢，到時候不管怎麽樣，借錢都是必須的了。

  黃蕊這個學還能上成麽？

  此時的黃蕊已然是心涼了，不過她還是故意勸慰黃山，就不想讓他多掛念，讓他能把劉翠給治好了。

  黃蕊也想上學，但她絕對不容許因為她的緣故，讓自己的母親放棄治療。

  “那試試吧，咱試試去。”黃山懷抱著最後一絲的希望。

  先讓黃蕊休學一年，進城打工掙錢，自己在拚命的幹活，求助求助李凡，把劉翠的病治好了，順便再存點錢，第二年就把黃蕊再送去上學去。

  這麽一來，他心裏也能好受一些，估計劉翠醒過來也能接受。

  畢竟休學一年又不是輟學。

  黃蕊本來不願意答應的，但是看到黃山這個樣子，心裏很疼。

  難受異常。

  他還真被自己騙了。

  黃蕊差點沒忍住眼淚。

  就當這時，急診室裏傳來了呼聲：“蕊兒，黃山，你們進來。”

  劉翠在急診室裏醒了過來。

  “怎麽了？”黃蕊和黃山一聽劉翠醒了，連忙衝進了急診室。

  李凡和徐嬸等人看到這一幕，也都走到了門口。

  他們心裏也有些發堵。

  尤其是李凡，他是最見不得別人輟學的，因為一看到別人輟學，他就想起了當年輟學的自己。

  在縣城裏舉目無親，無依無靠，受盡的白眼與冷落。

  那份疼痛李凡都願重新提起。

  此時此刻，李凡確實有能力幫助黃蕊一家，不過不是通過錢的方式，他現在也缺錢。

  李凡有辦法通過中藥調和好劉翠的癲癇，能讓黃蕊不輟學。

  但是要是這麽做了，他這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的。

  而且黃山之前那麽對他，李凡不可能完全釋懷的，當然也怕黃山再恩將仇報。

  這樣的事畢竟黃山已經幹過一次了，李凡不會就這麽忘記的。

  所以李凡幹脆就站在旁邊先看著，等到黃山有一天徹底醒悟過來，真正的腳踏實地的做事，知道感恩，那時候，他再考慮考慮伸不伸手拉一把。

  畢竟再怎麽樣，李凡曾經也吃過他們家的飯，當時的恩情他不會忘的。

  眾人圍在了門前，沒有進去。

  黃山和黃蕊來到了劉翠的病床前，他倆的眼神之中都帶著關切。

  “怎麽樣了？”黃山忍不住問道，他心裏後悔萬千。

  黃蕊沒出聲，她怕眼淚控製不住直接流下來，當著劉翠的麵流淚，總歸是不好的。

  “我沒事，黃山，你是不是老糊塗了？怎麽淨幹這種糊塗事？你糊塗了一輩子了，什麽時候能清醒一點？”劉翠麵色蒼白，咬著牙罵道。

  黃山有些懵了，他知道自己犯了很多的過錯，實在是有些不明白劉翠是因為什麽這麽罵自己的。

  “我這病不治了，咱家蕊兒的學怎麽都得上，必須上完，這大學四年，一定得上完。”劉翠用盡所有的力量，緊緊的抓著黃山的衣袖。

  “不然我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劉翠的眼睛瞪大了，眼圈通紅，有些嚇人。

  “咱家沒這麽多錢啊。”黃山也想讓黃蕊上學，但是家裏的條件不允許，家裏實在是拿不出供黃蕊上大學的錢了。

  “沒錢就掙錢，你幹活，我也幹活，咱們拚命幹一年，我死了，你繼續幹，好歹得把蕊兒供出來，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要是蕊兒不上大學了，我也就不活了，活著也沒啥意思了。”劉翠的眼神十分的堅定，死死的瞪著黃山。

  “一年不行，我就幹半年，剩下的就交給你了，黃山，你要是個男人，就把你閨女給供出來，答應我，供出來，她這可是一輩子啊，咱們窮苦就算了，她一輩子你能叫她耽誤了？蕊兒上學上了十二年，這十二年怎麽過來的，你不知道麽？別說砸鍋賣鐵了，就是賣房子賣血，哪怕把命賣了，也得叫蕊兒上出來，她可是咱們所有的希望啊，她要是不上學了，咱們活著還有啥望啊？”

  劉翠聲色俱厲，手死死的抓著黃山。

  黃山的身軀也再不斷的顫抖，他內心焦灼，猶如被火烤一樣，難受的不能自已。

  此時的黃山根本不敢看劉翠的眼睛，也不敢看黃蕊的眼睛，隻是慢慢的低下了頭。

  “黃山，你聽到沒有？聽到沒有？你答應我，你答應我啊，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劉翠瘋狂的搖晃著黃山。

  此時的黃山淚流滿麵，竟然哭上了。

  “媽，我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我先休學，休學一年，去城裏打工一年，我爸也幹一年的活，先把您的病給治好，治好了我再去上學，這樣還不行麽？”黃蕊急忙道。

  “你騙誰哪？我這病，癲癇病，就治一年能治好了？你做夢，我的情況我了解，到時候就怕不是你休學一年的事了，我告訴你黃蕊，你要是上不好學，媽也不會活著的，我就是趕鴨子上架，也得把你趕過去上完大學，不然我死不瞑目。”劉翠咬著牙說道，她根本不信黃蕊的這副說辭。

  黃蕊愣住了，她的心中劇痛。

  “黃山，你答應我不？”劉翠直接問黃山道。

  “我，我怎麽答應你？”黃山一個大老爺們，哭的像是一個淚人，今天所有的矛盾都爆發開來了，黃山終於品嚐到了自己釀成的苦果。

  “把咱蕊兒供出來，回家，帶我回家，我不會配合治療的，我隻要回去幹活，暈倒了一次，我就爬起來一次，再去幹活，再暈倒，我就再爬起來，直到我幹不動，我幹到死為止！”劉翠咬著牙，信念十分的堅定。

  “你還考慮啥啊？蕊兒可是咱們所有的希望。”劉翠一推黃山道。

  黃山聽了一咬牙，一狠心：“走，咱們回家去。”

  黃蕊確實是他們的希望，絕對不能讓她輟學。

  黃山和劉翠就抱著這個念想。

  就這樣，黃山要把劉翠扶起來，要放棄治療了。

  就在這個時候，黃蕊卻急眼了，她聽了劉翠說的話，哭的正傷心哪，看到劉翠真的為了她而放棄治療，如何能夠不動容？

  她手足無措，完全慌神了。

  “不行，不行。”黃蕊心裏喊著，她絕對不想就這麽失去至親，這絕對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看著劉翠蒼白的麵龐，黃蕊的內心像是被撕開一樣，難受到不能自已。

  “不行，不行，一定還有辦法，一定還有別的辦法……”黃蕊像是一個無頭蒼蠅一樣，四處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她好想找到一個出口，找到一個出口透透氣，此時她憋的實在是太難受了，根本沒有任何的出氣機會。

  黃蕊受不了這樣的場麵，這樣生離死別的場麵。

  她幾乎就要崩潰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她看到了人群中的李凡。

  黃蕊就像是落水者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立刻顫顫巍巍的衝到了李凡的麵前，她張嘴想說話，但是此時此刻她的腿都在哆嗦，嘴唇也在顫抖。

  內心更是狂跳不止。

  李凡是她唯一的希望，也是她最後的希望，要是李凡拒絕了，她不知道該怎麽自處，更不知道怎麽麵對生活。

  所以黃蕊的內心都在祈求，她這樣一個倔強的女孩，最終還是選擇了低頭，向李凡低頭，向現實低頭，向命運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