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嘴裏說著來就很好了，帶什麽東西，實則很歡喜，又或許很少有人陪著說話，一直拉著她的手想起什麽說什麽。

  有她媽媽小時候的趣事，有唐人街的各種見聞，也有周圍鄰居的坎坷身世。

  語速很快，稍顯急切，但神色放鬆又喜悅。

  趁著話題暫時告一段落外婆喝水潤口的時候，她把準備好的紅包拿出來，老人家不收。

  “外婆不缺錢，你的心意我領了，剛到美麗國肯定處處用錢，快收回去，你第一次來，應該是外婆給你包紅包才是。”

  兩人一番推拒，在趙雪瀅的堅定態度之下吳鳳芝隻好收起來，同時也翻自己的小包打算給外孫女也包一個，包不鼓，兒子想起來給點生活費，想不起來就當沒她這個媽。

  老頭子去世的時候給她留了點私房錢，勉強夠她生活，但也不敢花，就怕把那兩個狼招來。

  平常就靠給人帶帶孩子，掙點外快，錢包裏超不過五塊錢，這樣給第一次見麵的外孫女確實寒酸了些。

  “瀅瀅啊，馬上中午了，外婆出去買點菜，咱們祖孫兩一起吃點，你等等我，馬上就回來，菜市場很近的。”

  說著打開小櫃子用櫃子門擋住身體，一邊扭頭說話吸引瀅瀅的注意，一邊翻翻找找，把藏在最裏麵的存折拿出來轉進小包裏，鬆了一口氣。

  趙雪瀅看一下時間，現在才上午十點，離午飯還有段時間，外婆想幹什麽一目了然。

  “不用那麽麻煩，我今天隻是來認個門，以後都在美麗國，多的是時間來看望您，到時候您肯定得我嫌纏人的緊。”

  吳鳳芝聽的歡喜，“我喜歡你還來不及呢，天天來才叫高興，聽外婆的，飯還是要吃的。”

  “您別忙活了，咱們好好說說話比什麽都強，到時候給我媽寫信也好說，畢竟我是帶著任務來的嘛。”

  撒著嬌說著俏皮話，惹的吳鳳芝越發稀罕起這個外孫女來。

  “你媽想我是真的，可也不那麽想，不然怎麽能那麽狠心......”

  趙雪瀅借機把老人家想出去的想法打斷，她在村裏和婦女同誌們聊天聊出經驗來。

  知道怎麽說話能輕易打斷她們的思路，讓她們聊七聊八忘記一開始的目的。

  她也慢慢帶出不差錢的意思，把她和媽媽的生活水平以及存錢能力比較具體的描述出來，打消老人家給紅包的想法。

  而且著重提到，這個紅包是她媽提前給外婆包好的，女兒給是應該的，諸如此類的想法說了一通，才算說服了對方。

  不管孩子差不差錢，作為外婆吳鳳芝就該給孩子紅包，可一是囊中羞澀，二是勉強給出去，如果孩子嫌少呢？

  稍一猶豫，機會轉瞬即逝。

  又覺得孩子懂事，大概看出了她的窘迫，真是個好孩子，要是女兒在自己身邊，哪怕兒子兒媳作妖，日子也不會過程這樣？

  這樣的想法一閃而過，又被其他事情占據了心神，沒有深想過。

  趙玉清進門的時候屋裏原本熱絡的說話聲一頓，他想著來之前妻子說的那些話，心裏不大痛快，正用看賊的眼神看著屋裏握著雙手坐在沙發上的一老一少。

  自己兒子什麽德行，吳鳳芝清楚的很，他抬一下屁|股她都能猜到他拉的什麽屎。

  今兒他要是好好做出個舅舅模樣來，她這個當媽的就成全他，所有委屈都咽下去，過往一切都不說。

  要是敢在瀅瀅麵前作妖挑刺不說人話，那就別怪她不客氣！

  吳鳳芝對瀅瀅說，“你還沒見過，這是你舅舅，我們那年走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外婆沒抱你真是遺憾。”

  又對杵在房門口的兒子說，“玉清啊，這是你外甥女，瀅瀅，今天算是認親了。”

  趙玉清看了一眼這個便宜外甥女，被那通身的氣質和姣好的顏色震驚了一下，他那妹妹竟然能養出這麽出色的女兒？

  一想妹夫的才貌，又自覺想通了。

  “你爸呢？怎麽沒一起來？我還挺想他的。”

  “舅舅也沒給我爸發邀請函啊，不然現在站在這裏的可就不是我一個人了。”

  趙玉清噎了一下，再看趙雪瀅，笑眯眯的樣子，好似不知道她說的話不像樣子。

  “你以為邀請函好辦？能給你弄下來我出錢出力，不知道跑了多少趟，小孩子不知事，什麽話都張口就來。”

  頓了一下又說，“不像話！”

  趙雪瀅拍了拍外婆的手，老人家已經開始情緒激動了，她悄悄的給順氣，上了年紀不能動氣，容易出事。

  至於她這個便宜舅舅的裝比行為，她也就笑笑不說話。

  趙女士和家人分開多年，哪怕他哥哥在感情方麵有劣跡，可對他的人品是信任的，不然不能把唯一的女兒托付給對方。

  可從剛才和外婆的聊天結果來看，這位在她媽記憶裏還算風光霽月的舅舅，其實早就在美麗國被磨沒了所有涵養和骨氣。

  曾經也是有識之士，如今麵容虛浮，雙目無神，氣質都帶上了市儈和刻薄。

  歲月不僅是把殺豬刀，還是個把才子變成俗人的轉換器。

  要說在唐人街這一畝三分地，趙玉清還算擁有姓名的話，那走出這個圈地自萌的地方，他什麽都不是。

  他嘴裏的花錢花力，跑了很多趟才弄下來的邀請函，其實是自己撞上來的。

  按照大使館的說法，趙玉清也就撕下報紙公開招生的那一小頁，填上了她的名字年齡和國籍，在家門口的郵箱投遞出去，連唐人街都沒出去。

  要不是國家需要她，趙女士這輩子都不可能等到來自她哥哥自己想辦法弄到的邀請函。

  收到邀請函的時候大概連她的便宜舅舅都覺得天上掉餡餅了吧。

  “如果邀請函難辦的話，舅舅也可以回國去看我爸的，很方便。”

  把回國說的好像去串門一樣理所當然，伶牙俐齒的樣子讓趙玉清恍惚看見了很久沒想過的妹妹。

  記憶有些久遠，不太願意想起。

  “你和你媽還真像。”

  趙雪瀅臉上笑盈盈，“那肯定啊，我是我媽的女兒嘛。”

  吳鳳芝卻很滿意，她這個兒子是個窩裏橫，嘴上功夫淺薄的很，連吵架都不會，所有的狠都用在父母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