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雪瀅一邊把爐子上藥罐裏沸騰起來的藥草壓下去，一邊說著她在歐洲的見聞。

  總理去世的消息前兩天才傳到農場，有幾位本就虛入的老師也跟著倒下。

  這裏條件不允許，藥品是不可能進來的，她走的時候備下的感冒藥不對症，大冬天地裏也沒什麽能用得上的草藥，一直是久老師施針拖著，不讓惡化已經是很好的了。

  藥熬好之後送過去，看著喝了，再把脈有需要就及時調整方子。

  反正現在看守的很樂意給她開後門，有什麽需要她就開車去外麵采購。

  房子冷，也不像去年那樣自己做蜂窩煤，藏著掖著偷偷運進來。

  她光明正大拉了三拖拉機蜂窩煤和一車煤塊，看守的也沒少了，大家一起有福同享，真正做到拿人手短，徹底成為狼狽為奸（和諧美好）的同誌關係。

  其實黃來全他們的生活環境真的有多好嗎？倒也不至於，住的房子也是茅草屋，不過比爸爸他們的多了一層泥土，也是質的飛躍。

  每個屋子都架起爐子，這樣一來瞬間暖和起來。

  她把之前收走的書啊筆記啊原封不動還給老師們，真的比吃肉還讓他們高興。

  除此之外喜歡聽她說歐洲，又焦慮自己的國家趕不上這樣的發達的西方。

  好在他們都是豁達開通之人，很多問題不需要他人做開解，就能自己想通，她隻要負責把自己的所見所聞說出來就好。

  春節是在農場和爸爸老師們一起過的，她甚至借了農場的電話和康明煦通話，和爺爺拜年，給她媽說好了回去的時間。

  三天年，她和康明煦都和自己家人一起過，初五在春申火車站會和，一起去看趙女士。

  農場的日子很安靜，是內心的平靜。

  她本來打算把齊叔的屋子收拾出來住的，打算是好的，可惜幾乎每一次都和她爸爸說話說過了，直接打開折疊床睡了。

  時間飛逝，很快到離別的日子，她初三下午告別農場的諸位，順道回了一趟村裏。

  這次許末關總算在了，她把提前停在知青院的車開出去叫到他手裏。

  “車我搞到了，記得獅子大開口，要個好價錢。”

  是男人就沒有不喜歡車的，許末關也一樣，他喜歡的很克製，不沉迷。

  車很好，欣賞就行，不需擁有。

  許末關上手試了一下，再一次對趙雪瀅這個女人產生了無盡的疑惑，因為這個車很明顯和棕熊國沒關係，進口都進口不到的東西。

  “你......”

  “有什麽就問，咱們可是夥伴，沒有什麽不能說的。”

  “沒什麽。”

  許末關到底沒問出來，他的性格和行事風格都不是這種直來直往，再說，知道又能如何？

  趙雪瀅是真的好奇，想知道又不問，自己猜猜猜是不一樣的樂趣嗎？

  “放心吧，我會要個好價錢的。”

  說著把這幾個月的收入上繳，厚厚的一遝握在手裏真是無比的踏實和心安，果然隻有錢才能讓人感受到最純粹的快樂。

  “你的那一份呢？留出來了嗎？”

  許末關說連帶上一次的也一起留了，明算賬就是痛快。

  車子真的很拉風，這麽開出去非常招搖，最後許末關叫來卡車運走，藥盡快送到買主手裏，好讓開車的人趁著過年享受一番被眾人羨慕的極大虛榮感。

  送走許末關她自己也準備出發，自駕。

  這頭剛把知青院的門鎖上，那頭四柱慌慌張張跑過來，“姐！姐！快救救我姐！”

  狀態實在很糟糕，她也不問直接感知他腦子裏的想法，於是黑臉。

  “先去你家再說。”

  她拽著四柱走的飛起，到高嫂子家的時候院子裏堵滿了人，聽見她來讓出一條路。

  這才露出裏麵的情景，貴兒叔正在給人把脈，而那個躺在門板上的人不是桃花還能是誰？

  貴兒叔搖著頭說，“我沒啥辦法，看雪瀅怎麽說吧。”

  一旁的高嫂子已經哭成淚人，高奶奶不在，想來也好不到哪去。

  “先把人抬進去，在院子裏像什麽樣子？”

  這時候族老卻攔住了，“話不能這麽說，雪瀅女娃子，你大概不知道咱們這裏的習俗，嫁出去的閨女就該在婆家生產，沒有婆家抬著血人進門撒手不管的。”

  趙雪瀅一看要講規矩，她也不攔著，當即用銀針止住血，再看看胎兒的情況，不行就要趕緊送縣醫院進行剖腹產，不然就是一屍兩命。

  族老還在說，“抬進門可以，那咱們得說清楚，桃花以後不是他金家的媳婦，生出來的孩子以後姓高不姓金家，我們都不攔著。”

  “你前腳抬進去，後腳救不回來，算誰的？金家在出去宣揚，咱們高家如何如何，那以後的小子姑娘還怎麽說親？”

  遵循古禮的人對名聲有非常深的執著，趙雪瀅雖然不讚同但可以理解，所以她沒有強行作為，隻做了基礎救治。

  五福在一旁沉默不語，哪怕一村子人懟臉上也保持沉默，不說放棄老婆孩子的話，也不說拉回去金家負責，就是消極抵抗。

  隻要我不說話，你們就不能把我怎麽樣。

  四柱幾個年輕氣盛的撲上去壓著打，大人長輩看著也不阻止，隻要不打死就行。

  高嫂子抖著身子問她，“雪瀅啊，桃花咋樣了？”

  “送醫院吧，再不生就生不出來了。”

  高嫂子嚇傻了，拉著她的手哭喊著問，“你也沒辦法嗎？”

  趙雪瀅默默搖頭，桃花的情況看起來很糟糕，其實還可以救一救，她能施針讓桃花醒過來，也能引導她把孩子平安生出來。

  可她不想！

  憑什麽要對一個滿懷惡意的人釋放善意？她不是聖人，也不是仁醫，做不來以德報怨的事情。

  隻要想到大人孩子平安之後，以桃花記吃不記打的腦回路肯定會給她安上各種奇葩的仇恨理由，她就惡心的不行。

  人不是她打的，肚子不是她撞的，會醫術就該不分青紅皂白誰都救？

  隻要確定桃花不死在路上，能安全到達醫院，剩下的全部交給醫生，生死有命，她才不對是非不分恩將仇報之人的人生負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