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楊村的現狀非常不好，公社要求上交的2萬5千斤糧食村裏湊不夠，今年的糧食產出非常不好。

  全部交出去村裏人就要餓死，不交那更是大問題。

  最後隻能硬著頭皮少交，留出村裏的活命梁。

  這種相當於打了白條，還是得益於最近幾次公社不地道，為了挽回民心放寬了口風，往年想欠著?絕對不可能!

  那些萬不得已欠下的，都會以另一個形式償還，類似後世的信譽度，一旦有一次黑曆史，無論購房貸款買車都會受到限製，這時候的欠糧食也是同一個道理。

  本來指望趕緊種下高粱玉米，到時候多交點也是好的，誰知道碰上幹旱，真是叫天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吃的喝的都成問題了。

  整個村子眼見著戾氣越來越重，偷雞摸狗的事情也多了起來。

  許家就更別提了，兩口子一旦有機會說話，就會關起門來嘀嘀咕咕，說的全是怎麽把老二趕出去。

  “他那麽有錢!咱們都快餓死了，也不見他掏出來救救他侄子侄女，也就剛回來給孩子買了點糖，平時你見他給孩子啥吃的來嗎?”

  女人麵黃肌瘦，神情惡毒，見自己男人抱著頭埋很難為的樣子，也軟了語氣，“我這不是沒辦法嗎？家裏多一口人就多一張嘴，往年小叔子想吃多久就算難我也不說啥，現在能和以前比嗎？就那麽點糧食，吃一天少一天，你們兄弟情深，你不好意思張口，你咋不想想孩子們?兄弟親還是你的骨血親?你分的開嗎?”

  男人知道孰輕孰重，可有些話不能說，說出來就不是人了。

  “爹媽去的時候囑咐我照看小弟，他還沒成親都沒分家呢，你怎麽趕他?”

  一說分家女人火起，“分家?還想怎麽分家?兩個老的可是我在伺候，他們沒了是我給戴的孝，老二人呢？你見著了?就這麽點破地方，你想怎麽分?分了你兩個兒子以後還想不想娶媳婦了?”

  這些事男人心裏清楚，他也不想分，可前有打小的兄弟情，後有死去爹媽的臨終囑咐，他無論如何做不出來趕小弟出門的事。

  “那會兒他不是在部隊上回不來嘛。”

  女人心裏梗著火，有些事情掰扯不清楚，最後隻能來橫的，“行，別的咱先不提，就說分家這事，就算我想分，你讓他結婚啊，隻要他結婚，我就按你爹媽臨終前說的那樣，分他院子!”

  她麵帶得色，老二回來說親的人還少了?可人家一個也看不上，眼光高著呢!說不定就是個一輩子大光棍的命!女人不無惡意的想。

  果然這話一出來，男人也沒辦法反駁，最後隻能一聲歎息，“小弟他人沒在，可錢都匯家裏了，回來不是背著糧食嗎？你那會兒還高興呢，現在就......”

  “不是，”女人急了，“他回來拿糧食不是應該的嗎？你別忘了，你爸媽可是沒了，這裏已經不是他家了，這是我家，他來是客，哪有客人上門吃白食的?讓他住那都算我有良心，你放村裏沒人能和我一樣這麽關照小叔子的!”

  男人愁眉苦臉，“話不能這麽說。”

  女人叫嚷起來，“不這麽說還想著怎麽說?我夠賢惠的了，其他啥話都別說了，你今天就去和他說，讓他搬出去，後村那老房子不是沒人住?給村上打個招呼，收拾收拾能住人。”

  見男人不動，女人恨恨的踢了一腳，“怎麽的?你是不打算過了？老婆孩子也比不上你兄弟?行，我帶著孩子回娘家，你們兄弟兩個自己過吧！”

  說著作勢就要收拾東西走，被男人拉住，“你別著急，再怎麽說是我兄弟，話說出來情分就沒了，小弟是本事人，咱們維護著這份關係，以後對孩子好，不然孩子都沒人幫襯，畢竟是見過世麵的人，和咱們不一樣，再說了，我還能不知道你和孩子最重要?”

  女人頓了一下，倒是沒想到還有這麽個考量。

  確實有道理，可和遙遠的幫襯比起來，眼前分出去少一張嘴顯然更讓人痛快。

  小叔子剛回來她也是高興過一陣子的，背了糧食，拿了些稀罕東西，人也勤快，眼裏有活，比當家的還利索。

  她以為小叔子不過是暫時歇歇，誰知道竟然不走了?後來一問是退伍了。

  這是打算天長地久的住在她家?誰能高興?誰能舒坦?

  “孩子沒叔叔，那不還有舅舅?舅舅似娘親，還能不幫襯孩子?”

  男人沒好意思說，你娘家哥哥弟弟的都算什麽東西?還幫襯孩子?不來裹亂就算好的來，可他不敢說。

  女人直接給拿主意，“你不好意思說，我替你說!反正我是嫂子，是外人，我去說不傷你們兄弟的情，這個壞人我來當，你覺得行嗎？”

  男人不說話，被女人踢了一腳，“行不行，給個痛快話!”

  最終點頭，“行!”又不放心道，“你別說太傷人的話。”

  女人這下高興了，她瞪了一眼，“我憨嗎？就像你說的，還指望小叔子幫襯幫襯孩子呢，我一定客氣說。”

  門外的許末關默默離開，他出門到後村老房子看了看，院子敞著沒有門，牆體隻剩下一半，院子不小可房子連屋頂都沒有，根本沒辦法住人。

  說是修整，其實相當於重新蓋了一個院子。

  他站在破敗的宅院裏，隻覺得四處漏風，大夏天的遍體寒涼。

  爹媽沒了，家也就沒了。

  女人找了一圈，好不容易才把許末關堵住，心裏已經待上氣了，沒事瞎晃悠，閑的他!不去炕上躺著，竟浪費糧食!

  麵上卻溫和的多，可她自以為的和顏悅色，哪裏瞞的過老練的兵頭子?

  “小關啊，你咋去了?嫂子找你有事，咱家去說。”

  說完率先進家門，就站在院子裏對峙的架勢擺起來，讓躲在屋裏的當家人聽個明白，她可不為難他的兄弟。

  “小關啊，你搬出去住吧，體諒體諒嫂子的難處，家裏三個孩子，你哥兄弟情深死活不願意，可也要為孩子想想啊，今天就算他把我休回家我也要說的，家裏背不住了，都是嫂子的錯，你怨我吧，嫂子給你跪下了!”

  許末關錯開身，還沒說什麽，院門突然打開，一幫大人小孩衝進來，“小關，有人找!”於是女人下跪的樣子被眾人看了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