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對婦女同誌的尊稱都是姐，管你十來歲還是八九十歲，姐是隨處能聽到的。

  來人是個二三十歲的年輕人，光頭，這個發型是真難得。

  無論何時對顏值都有需求，這個時代也不例外。

  大家喜歡國字臉，方方正正，濃眉大眼，或者圓滾滾有點小肉肉，很有福氣的長相。

  而決定國字臉正不正，發型也是很重要的。

  普通人男人都是板寸，潮一點來個長發，二八分，四六分？中分也是常有的。

  可像眼前這位哥們兒有膽色敢留光頭的人真是沒聽過的沒見過。

  反正光頭對應的都是不正經的人，和尚除外。

  為了不顯得那麽急切，趙雪瀅沒搭理對方。

  光頭拽著麵袋子，“嘿，姐，和你說話呢，怎麽樣？咱們到那邊談談生意？”

  “我賣麵，不談別的。”

  光頭嘿了一聲笑起來，摸著自己的腦袋說，“你別看我光頭，我是好人，大大的良民，頭上長虱子，一個人傳染全家，沒辦法全剃了，你可不能以貌取人，我正經著呢！”

  對方一說虱子，趙雪瀅倒是想起來了，桃花出嫁前還長過，這玩意傳染，根治起來又麻煩，剃頭發是最簡潔有效的方法。

  “我有藥，你買嗎？”

  光頭以為這位姐在開玩笑，他接著就是，拉近關係嘛。

  “買呀，姐姐你太及時了，我能剃頭家裏的婦女同誌們可舍不得。”

  趙雪瀅從自己的萬能隨身小包裏拿出一小包粉末，這是她自己做的，已經在村裏風靡一段時間了。

  這時候的農村人衛生條件是不達標的，又喜歡留長發，夏天還好，一到冬天就糟糕了。

  洗起來不方便，洗了幹不了，很容易感冒得不償失，一星期洗一次的算是勤快幹淨人，十天半個月洗一次是常有的事。

  最後導致頭皮遭殃，基本每家都被虱子造訪過，而且是重複出現，一染就是一家子，沒完沒了，這在村裏是最平常不過的事情。

  一開始她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直到某一天在桃花的頭上看到了一隻肥滿的白色蟲子神出鬼沒，當即整個人都不好了。

  一問才知道是虱子，當即回去搓搓洗洗，恨不能把頭皮撕下來反複搓搓搓才安心。

  村裏人對付虱子的唯一辦法就是用篦子，一種縫隙特別小齒特別密的梳子。

  靠這種物理攻擊，不停的梳頭發，把頭上的虱子以及蟲卵全部篩下來。

  她就見過高嫂子給桃花梳虱子的場麵，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寒顫，也見識了這種東西它不僅有白胖的還有黑瘦的。

  一梳子下去篦子上全是寶藏，高嫂子非常嫻熟的用指甲像撥弄豎琴一樣在篦子的齒上劃下去，上麵的活物們全部掉下來。

  然後桃花會木著臉，極其享受的一個一個按死。

  基本上每一個都會爆漿，且發出脆脆的響聲。

  按完這一篦子，高嫂子的下一篦子又來了......

  趙雪瀅回憶了一下自己當時的表情，那是完全沒法自控的嘴角抽搐以及傷眼睛，尤其桃花怡然自得的爆虱子，場麵一度無法控製。

  從此她對村裏每一個姑娘的頭發有了心結，走過路過都要盯一眼。

  後來發現不止妹子，男孩子們也不能幸免。

  畢竟虱子這個東西，隻要你頭上有毛它都能成功入駐。

  那段時間她總疑神疑鬼，總覺得頭發癢癢，其實每天洗什麽都沒有。

  為了祛除心病，她專門做了藥粉出來，免費發放，隻希望虱子這個東西消失在村子裏。

  這是個美夢。

  盡管不能完全絕跡，還是大麵積的保證了幹淨，起碼她周圍常來往的人是真的沒有了。

  如此才安心。

  反正後來隻要有需要，大家都會來她這裏要點藥粉用，都說用了不僅除虱子，還能順滑頭發，很受歡迎。

  趙雪瀅其實想說，你十天半個月洗一次頭發，洗完它也會很順滑的......

  “洗一次就見效，兩次鞏固，三次根除，一包三毛錢，要麽？”

  光頭很痛快的給錢，趙雪瀅挑了挑眉毛，三毛錢可不便宜，趕上一盒大前門香煙了。

  貴嗎？真貴！

  可想到他的頭發，要是家裏的女人們不根除，他以後別想留頭發了。

  而且這位姐們兒說話太硬氣，不由得你不信，掏錢就是了。

  “怎麽樣？咱們商量商量生意？”

  不問問藥不管用怎麽辦？這也太痛快了吧？

  既然人家如此痛快，她也不能太不給麵子。

  猶豫了一下，艱難的點頭了。

  “行吧，不過你要長話短說，我時間有限，不能耽誤的。”

  光頭呲著牙笑，“放心放心，絕對不耽誤你正事。”

  說著幫她扛起麵袋子，走出黑市，在一個街角停下來。

  “姐，你這白麵還有嗎？”

  “怎麽地？”

  光頭說，“我想買，全買下來，你也不用在黑市上一斤一斤的賣了，是不是方便多了？”

  趙雪瀅已經給‘姐’想出了個人設，自信高傲，氣場兩米八的淡漠人兒。

  她斜睨了對方一眼，冷淡的說，“我有，你不一定吞的下。”

  光頭最愛聽這種豪橫的話了，“姐，姐，你給我個數，嚇死我的那種！”

  黑線，這人太不按常理出牌了，還想玩玩人設呢，真是，失敗了。

  冷著嗓子說，“一百斤，一千斤，一萬斤，要多少有多少，你吃的下？”

  光頭在一旁激動的就差唱一曲，一直在問真的嗎真的嗎？

  “比珍珠還真。”

  光頭像個憨憨一樣拍了她肩膀一巴掌，“姐你說話太好玩了！”

  趙雪瀅可以確定，眼前這位不是真憨憨就是精明家，太特麽會來事了。

  光頭是真高興，無論如何都不放過這位姐！

  “你開個價，咱們這筆買賣做定了！”

  趙雪瀅還擺著人設，“別著急，我話還沒說完呢，我不要錢不要票，我要玉米麵，白麵換玉米麵，有嗎？”

  光頭愣了一下，倒也不驚奇，黑市卻是是用來交換買賣的，物換物多的是，隻是沒見過這麽大宗的。

  “有！白麵沒有，玉米麵可難不倒我，一百斤，一千斤，一萬斤，要多少有多少！”

  呦嗬，給她還回來了？

  “那行，就這麽辦吧。”

  光頭又是姐長姐短，像對待財神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