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泰寧說，“你不用擔心，爸爸的身體自己清楚，養著就行，想完全好是不可能的，你也不要太過執著，爸爸這一生雖然跌宕起伏，卻也是無怨無悔，沒有遺憾的。”

  趙雪瀅卻不這麽認為，在人生最美好的十幾年時間裏，他被困在農場受盡苦難，所有理想抱負全毀於一旦，這樣要是還不遺憾，那人生真的沒什麽期盼了。

  “爸，你不用安慰我，我都知道。”

  不就是怕她擔心，怕她內疚嗎？全說些好聽的，她又不是沒心沒肺。

  她凝神靜氣把脈的同時發揮自己的感知能力，那種感覺能把整個人包裹起來，隻要用心，對方身體的細枝末節都能感受到。

  這種能力真的非常適合古醫，雙劍合璧，所向披靡？

  把脈結束，她神情凝重，爸爸的身體真的非常衰敗，以辯證的角度來看，並不是一個地方的毛病。

  肺其實還好，氣管損傷不輕，所以才會不停的咳嗽，排痰不暢，氣管裏積聚著痰濕，排不出來又消不小去，才會咳嗽不止。

  喘急氣促，咳的時候痰卡在嗓子上不來，氣走不均勻，憋的急了甚至有窒息的感覺，這明顯已經有哮喘的症狀。

  “久叔怎麽說？”

  莊泰寧收回胳膊，“老久不知道把過多少次脈了，還是那一套說辭，多休息別著涼，別抽煙，吃清淡，說是這麽說，誰能做到？”

  又是一陣不可抑製的咳嗽，趙雪瀅幫著順著，在後背慢慢的按|摩，順著脊柱一遍又一遍。

  很快症狀過去，莊泰寧緩過勁來，擦了擦臉上的汗，笑著說“還是我女兒管用，隻要你來我的咳嗽就能變輕。”

  趙雪瀅卻不大笑的出來，她其實很急躁，生生壓住了。

  她知道自己方才幫爸爸那麽順氣很管用，比吃任何藥都管用，可她不知道是怎麽做到的。

  她隻是本能的在做，她的雙手有某種能量，可她看不見抓不到，卻能懵懵懂懂的使用。

  這感覺非常的不好，就像康明煦一樣，你知道那個男人像你喜歡他一樣喜歡你，卻不能擁有。

  而不能擁有的東西就代表著變數，隨時能失去。

  她仰仗著這種力量，卻抓不住它，甚至找不到規律，不了解卻能籠統的用著。

  莊泰寧見女兒不說話眉頭皺的都能夾住東西了，心下歎氣，“你說的，現在是黎明前的黑暗，馬上就能過去，到時候我們都能重獲光明和自由，走出農場你久叔說的這些條件也就滿足了，身體會自然而然的好起來。”

  已經拖太久了，以前都是久叔在幹活的時候留心觀察，但凡有能用到的藥草都會偷偷摘回來炮製成草藥，將就著捱到了現在。

  自從她來之後，全部換成了西藥，確實管用了那麽一陣子。

  可西藥沒辦法長期供應，她爸肯定省著吃，一天三次的他能一天一次都算好的，必定在咳的不行的時候吃兩粒。

  這樣治標不治本，吃了等於沒吃。

  趙雪瀅也不能讓她爸擔心，隻好當做被他說服，“等到那一天我天天黏著你你的病就好了。”

  莊泰寧笑，“那感情好。”

  “太晚了，爸，快睡吧。”

  盡管已經初夏了，深夜的茅草屋裏還是潮濕陰暗了些，半夜起床不注意就會著涼。

  躺下之後給把被子邊邊角角壓好，這才把她常用的行軍折疊床搬出來打開，被褥就在一旁卷著，鋪上就能睡。

  這時候已經淩晨兩點多了，“爸，晚安。”

  “晚安。”

  莊泰寧很快入睡，他確實很困了，隻要女兒在身邊就能安穩入睡，並且一晚上都不會咳嗽，真是奇怪的規律。

  一旁的趙雪瀅卻再一次進入入定，父親入睡之後蒼老衰弱的樣子比平時清醒時更加清晰，農場何止困住了他們這幫人，簡直是斬斷了他們的翅膀，困住了靈魂，何其殘忍？

  光明來的太慢，她已經等不及了！

  第二天天不亮她起床出了後門，在外麵做了早飯，端進去扣在桌上，等她爸爸醒來溫度正好入口，昨晚睡的遲，這會兒睡的還很沉。

  她悄悄去了久叔的茅屋，敲了三下門打開。

  久叔是個五十來歲的中老年，容顏不老卻滿頭白發，真真的一絲黑的都沒有，白的像雪。

  穿著她給做的中山裝，精氣神算是這種叔伯中最好的了。

  “吃了嗎久叔？”

  老久讓開讓小徒弟進來，“你昨晚連夜來的？”

  趙雪瀅鑽進去，“對呀，所以早來補課了。”

  老久嫌棄道，“打擾我喝茶。”

  她不以為意，“我比茶有意思多了，咱們快上課，時間不多了。”

  老久扔過去厚厚的一遝紙，“茶比你乖多了，回去自己看，不懂的列出來。”

  又是這一套，她把上次的問題交上去，作業裝進包裏。

  “久叔，我爸最近咳嗽的越來越嚴重了？”

  老久點頭，他一點也不會替病人撒謊，哪怕是善意的，病人家屬也有知道的權利和義務。

  “老毛病，古醫講究調養，現在環境不允許，就算你找齊了藥方，天天住在這種地方，就像竹籃打水一樣，吃不吃沒太大區別。”

  “就沒別的辦法了嗎？”

  她已經發現了，她爸咳出血絲了，如果再不加以控製，病情會越來越嚴重，根本等不到出去之後再保養。

  其實都是小病，不過一個風寒感冒，拖著拖著成了支氣管炎，擴散到肺裏以及全身。

  老久喝了一杯茶，頗多遺憾，“也不是，西藥裏有一種藥確實能治，治不好卻能暫時穩住。”

  穩住就行，現在就是和時間賽跑，隻要能穩住就算贏了。

  趙雪瀅激動道“真的嗎？什麽藥？我這就去找來。”

  老久搖頭，“要是能找到我早就告訴你了，還用等到現在？”

  “怎麽說？”

  老久一副你還年輕的樣子，“外麵的好些國家不一定有，何況咱們這裏？”

  “那哪裏有？鷹國呢？棕熊呢？這兩個郭嘉絕對有吧？”

  世界上最強大的兩個郭嘉，答案不出左右。

  老久點頭，“是棕熊國五年前研製出來的，我隻看了學術期刊，不知道現在情況怎麽樣，藥物成熟了沒有，一切都是未知數。”

  趙雪瀅砸桌子，“我去找藥！去棕熊國！”

  老久笑著說，“誌氣挺大，你爸那裏不一定鬆口。”

  趙雪瀅笑著說，“叔，這你可誤會我爸了，他完全不擔心我。”

  老早就之前就想讓她去開開眼睛，最好能留在外麵。

  不管如何，隻要有辦法，就有希望，不管這個辦法多難，她都會去盡力做，絕對不留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