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行人到達市裏，先住進了招待所，這時候空白的介紹信就顯得尤為重要。

  隻能讓暫時被蒙在鼓裏的隊長扛下所有。

  之後羅伯特按照他已知的方法聯係對方，先去郵局打電話，趙雪瀅全程跟著。

  電話號碼沒什麽特別的，接通後轉接，有意思的是留言是漢語，所以必須趙雪瀅代勞。

  隻有一句話，大表哥來了。

  接下來就是等 ，等對方回過來。

  據羅伯特說，他上一次來的時候也有這樣一個應急的紙條，和這次意思不一樣。

  很謹慎呢，還用動態密碼。

  大概等了五分鍾電話才打回來，是趙雪瀅接的。

  電話另一頭是個很老實的男聲，就是那種帶著怯弱可憐，會讓人下意識憐憫的老實巴交的聲音。

  “大表哥，你怎麽來了？路過嗎？”

  趙雪瀅想對方之不能，很痛快的接話，“你大表哥帶著老婆孩子來看你，住在招待所xx房間，快來接。”

  “噯，好的好的，我這就來！”

  電話掛了她給羅伯特解釋了一下剛才說了什麽，惹的羅伯特哈哈大笑，“你說的一點也沒錯，你的年紀確實能做我女兒。”

  圍巾捂住口鼻，悶悶的聲音傳出來還是掩藏不住歡樂，“好了，我們現在就回招待所，等著這位金找上門。”

  見到金長庚之前她沒想過會這麽順利，可事實就是這麽順利，隻要一開始計劃好，出錯的幾率不會特別大。

  誰能想到一個老實巴交的革委會宣傳辦專門寫大字報畫宣傳海報的人的真是麵目會這麽靈性？

  他們回到招待所開始等，這一等直接等到第二天。

  她沒有在周圍發現任何不對，有人駐足或暗中觀察，金長庚卻遲遲不出現。

  柳曼是三個人中最著急的那個，她是在緊張期盼與忐忑不安中生生睜眼一晚上。

  早飯更是沒有任何胃口，羅伯特還會勸一勸，趙雪瀅完全不搭理，連裝的不裝一下。

  讓她自己作，這個別人勸不來。

  畢竟對方焦慮的不止是能不能去香城，還有對未來的不確定，盡管她對做鴨媽媽有非常深的執念，也抵不過此時的忐忑。

  直到第二天晚上，金長庚才姍姍來遲。

  深藍色的套裝，頭上也是同色係的帽子，這個年代的男人都愛戴的那種有半月型帽簷帽子。

  整個人灰撲撲很粗糙的感覺，說話更是木訥，雙目呆滯無神，麵相更是普通到過目就忘。

  “我本來昨天就要來接你們，可突然來了工作，才拖到現在，怠慢表哥表嫂了，趕快，咱們家走。”

  這人不簡單！

  她雖然沒接觸過這方麵的人物，但從上輩子看的諜戰片以及這一世超前的感知能力判斷出，這種人才是最好的情報人員。

  因為不起眼，因為普遍性。

  她給羅伯特充當翻譯，這位英倫紳士有種難得的樂觀，他高高興興穿戴整齊跟著，還和她商量去被人家是不是要帶點東西？

  她看了看前麵領路的人，隨手把今天逛街買的各種零嘴抓了一包，主要是做給外人看的。

  “不用專門買，咱們是窮親戚，上門來打秋風的，這些已經夠豐盛的了。”

  羅伯特似懂非懂點頭，短短兩天時間已經習慣可愛的伊麗莎白拿主意，盡管她最小，但她最靠譜。

  既然連伊麗莎白都這麽說了，那一定不會錯。

  金長庚家住的地方距離招待所還是有一段距離的，他們乘坐了十五分鍾的公共汽車，才到了革委會家屬院。

  家屬院環境很不錯，和縣城的公社家屬院有的一拚。

  不過金長庚不住在其中任何一棟，反而住在靠近門口，門衛門房的旁邊一個小平房裏。

  一路走來一旦遇到人，對方都會誠惶誠恐的打招呼，順道介紹介紹他們三個穿的極其土鱉的窮親戚。

  姿態之低就好似舊社會的奴才見了主子。

  金長庚住的地方隻有一個房間，麵積大概十平方左右，床，桌子，廚具，附和一個單身漢的生活習性。

  進門後一人發了一個小馬紮，寒暄了兩句金長庚從唯一的窗戶處邊觀察外麵邊說正事。

  “遇到什麽困難了？”

  還是那張臉，褪去了唯唯諾諾和老實巴交，剩下的是淡漠，就像一張生硬刻板的雕像臉，說話時連嘴角的起伏都不是很大。

  羅伯特很驚喜，因為對方說的是英語。

  反差實在太大，會讓人不自覺好奇，好在他還記得正事。

  “我們想辦一張香城的合法身份證件。”

  金長庚瞟了一眼兩個女人，“誰的？”

  羅伯特指著柳曼說，“是這位女士，能辦嗎？需要多長時間？”

  金長庚看了一眼另一個年輕些的，移開視線看向窗外，“能辦，一個小黃魚。”

  這句話金長庚先用國語後用英語，柳曼差點跳起來驚呼，你這是搶劫！

  羅伯特卻很淡定，因為他入境的價格也不便宜，這種正式有備案的身份證明，一個小黃魚是可以理解的。

  “現金可以嗎？”

  他保險箱裏有兩個小黃魚，但他不打算用出去，能用紙幣就用紙幣。

  金長庚沉默了一下，最終還是點頭了。

  柳曼既高興又焦灼，場合不對她不能問，憋的火燒火燎。

  “先給一半定金，兩天之後來取，錢貨兩訖。”

  “我們怎麽知道你給的是真的？”

  金長庚盯了一眼柳曼，麵無表情說，“你可以不辦。”

  羅伯特聽趙雪瀅翻譯之後笑著毒柳曼說，“親愛的柳，這個你完全不用擔心，金的公司非常有誠信，我們不是第一次打交道。”

  柳曼其實並不是擔心受騙，她是心疼那根小黃魚。

  她能處境全靠羅伯特，對方除了看她可憐，最主要還是看在趙雪瀅的麵子上，她抓重點一向抓的很明確。

  意思是，這個費用現在她承擔不起，以後也是要還的。

  她什麽時候才能還上？

  她見過的最大的錢是大團結，小黃魚？隻存在傳說中。

  她給趙雪瀅的出境理由是香城的環境有利於她發展媽媽事業，其實真正的原因是她在逃命。

  逃開魏建強的控製，逃開對她極其不利的環境。

  畢竟她幹著見不得人的事，一旦被舉報，就是遊街批鬥加破鞋，她已經不年輕了，要為未來打算。

  所以，咬著牙也要出境，她總能想到辦法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