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和四柱玩到一起，性子都差不多，帶點機靈又皮的人手癢癢。

  一個個都跟著四柱叫她雪瀅姐，臉皮都很厚。

  她這個內心住著老阿姨的人，對著差不多同齡的他們，笑得一臉慈愛，唉，人老了，就是喜歡這些年輕的憨憨們。

  正吃呢隊長回來了，一進門先喊，“做的什麽這麽香？我一進村口就聞見了。”

  一轉頭看見她，“雪瀅來了？”

  也沒問就說，“這些是你的東西？搬出來好，你奶奶和嫂子天天念叨。”

  高嫂子給盛了一碗，碼上澆頭，香的掉舌頭。

  “趕緊吃，吃完看看有什麽合適的地方給雪瀅住，實在不行就住咱家。”

  隊長吃的急，連連點頭。

  他是去公社開會，領任務去的。

  今年公社讓種的是啥，村裏的產量指標這些都要記清楚，關乎整個村子的吃飯問題。

  為了趕上早會，他淩晨三點出發，一直到現在才吃上一口東西，已經餓的頂不住了。

  高嫂子在一邊看著他吃，滿臉的心疼，說出口的話卻不怎麽甜蜜。

  “你慢點吃，餓死鬼一樣。”

  大概夫妻相處模式就是這樣，隊長很習慣，還麵帶笑容，“你老頭快餓死了。”

  “讓你帶個雞蛋，非不願意，現在知道餓了？”

  說著又舀了一勺子添上，玉米餅掰成小塊放進碗裏，泡了湯汁更加好吃，不用隊長自己動手。

  周圍的人早就習以為常，趙雪瀅看著這一幕卻羨慕的緊，那種自然而然不用刻意表現的溫情，比任何秀恩愛的方式都讓人覺得暖心又歡喜。

  “今年咱們種的啥？量多嗎？”

  高嫂子一問，就連眼裏隻有吃喝的四柱他們都抬頭盯著，等答案。

  對於現在的農民，種什麽，上交多少，比身家性命還重要。

  這個年代種什麽並不是自己說了算，而是公社說了算。

  不管你的土質適不適合，隻要公社下了文件，就算讓你種刀子你也一樣要種。

  到時候產量出不來，等上繳的時候沒有東西，還要被集體批評，冠上懶惰等標簽，那才是丟人。

  丟人的同時還要餓肚子，上繳都不夠哪有剩餘分給村民？

  所以，每一年開春公社發布種什麽的消息是所有農民最關心的問題。

  隊長也不賣關子，“種玉米。”

  趙雪瀅明顯感覺在場老少送了一口氣。

  “上繳3萬斤。”

  氣氛是一窒，又鬆快下來。

  高奶奶說，“難是難了點，咱們加把勁，總能留下些口糧勉強過日子，比這難的時候都過來了，怕啥？沒啥好怕的。”

  大家都點頭，三萬斤是多了點，想想往年要上繳的量，隻多不少，還不是咬牙一年年過來了，沒什麽好怕的

  “明天去領種子，有車跟著，順道把桃花出門缺的那些都買齊了。”

  杏花和蘭花在隊長麵前比四柱得臉，都磨著她們爸爸要一起去，成功得償所願。

  四柱申請當拎包的，被一口回絕，隻能哀怨的歎氣，知道過不了他爸這一關，倒也不勉強，他沒少去他姑家，比三花多的是機會浪。

  “等種子領回來，四柱開始下地掙工分吧，不小了。”

  才做好心理準備的四柱表情碎裂了，他無助的看他奶奶和媽，兩位長輩極其欣慰，世界徹底黑暗了。

  隊長又說，“雪瀅是跟著四柱一起，還是和知青那邊劃一起？”

  知青那邊隻有張小芬在下地，在一起太吃虧了。

  “我能和四柱一起嗎？”

  隊長點頭，“怎麽不能？你才比他大一兩歲，正好。”

  高嫂子卻發話了，她搡了自家男人一把，“我說你這人怎麽回事？雪瀅能和混小子比？四柱就該放在地裏好好磨磨性子，雪瀅我可舍不得，小康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他那份會計活計不是空下來了？正好讓雪瀅補上。”

  高奶奶一聽，給媳婦一個讚同的表情，“噯，就該這樣，都是知識分子，幹這個正好。”

  隊長腦子轉了轉，才回過味兒來，剛才怎麽沒想到呢？

  “雪瀅願意幹嗎？”

  趙雪瀅其實很意外，這麽好的崗位有想法的人肯定很多，就算隊長想給她也要考慮村民的感受。

  奶奶和嫂子是好心，未必考慮到這些，她可不能憨憨的答應，萬一隊長有難處那才是尷尬呢。

  “願意肯定是願意，可這麽好的機會想幹的人肯定不少，我不能給大哥你添麻煩，要是能公平競爭我是不怕的。”

  隊長點頭，“那就貼個告示，有願意報名參加選拔的都來考個試，誰第一就是誰，公平公正。”

  高嫂子笑的極開心，她一聽雪瀅的話就後悔自己嘴太快了，萬一給自家男人招黑可怎麽辦？

  可話已經說出去了，婆婆也應承，反悔才叫難堪。

  好在雪瀅識大體，真是個好孩子，越處越喜歡。

  這下所有人都高興了，說說笑笑時間過的很快，她一整天都在高家轉。

  和三花姐妹喂了她們各自的雞鴨豬，桃花出門以後她的豬就交給另兩個人輪流照顧，也是不小的擔子。

  還和高奶奶纏了線，縫縫補補就靠這些。

  還有高嫂子，邊洗衣服邊聊天，聽爽快人心情也會變好。

  最後隊長給過來一個本子，上麵寫著黨莊村會計出納本。

  趙雪瀅才意識到，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明煦哥大量的筆記。

  以前隻看他簽過名字，隻看出字體舒朗好看，這會兒打開本子，才發現這一筆字是真的寫的好。

  有了靈樾的記憶，她也會欣賞字畫了。

  明煦哥的字已經初具風骨，他今年才二十六虛歲，在兜兜轉轉的生活中還能保有這一手字，極其難得了。

  本子裏麵記著村裏的各筆開銷，每家每戶的總工分，已經糧食分配情況，很詳細，卻不雜亂。

  明顯是有過專業學習的，對現代用慣了表格的人來說沒什麽稀奇，對這個年代的人來說，這就是一個技能，能養家糊口的技能。

  這個男人既會修車，會開車，還會會計，寫的一手好字，拳腳功夫也很好，還能給她什麽驚喜呢？期待。

  唉，又想他了，趙雪瀅甩甩頭，專注看他的記賬方法，爭取一舉拿下這個職位。

  畢竟不用麵朝黃土天天風吹日曬，也是件極好的事情，她會盡力做到最好，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