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晚上整個農場睡了一個早覺，大年初一早早的起來。

  昨天對大家的食量估計有誤，饅頭米飯餃子都剩下不少。

  趙雪瀅一大早起來做了蛋炒飯，用的是大灶，拆了三盒牛肉罐頭，胡蘿卜丁香菇丁，土豆丁，反正手邊有什麽菜都多少放點。

  她邊炒邊對她爸笑，“像不像東北的大雜燴？”

  莊泰寧打下手，女兒鏟不動的時候換他來，“沒有比這個更美味的大雜燴了。”

  蛋炒飯出鍋，盛在一個大盆裏，刷了鍋再來一個紫菜蛋花湯，紫菜還剩很多，用量又省，用來做湯再好不過，最後甩上雞蛋花，放些蝦皮進去，撒上蔥花，齊活。

  昨晚這道湯得到了大家一致好評，其實就是新鮮紫菜。

  昨晚吃了豐盛的年夜飯，早上除了齊叔大家都很克製，憋在自己屋裏不出來。

  趙雪瀅抱著剩下的饅頭挨家挨戶送過去，一人分兩三個，再招呼過來吃早飯。

  大家都怕吃窮她，怕她承受不住，畢竟年紀還太小，才剛來下鄉。

  為了安慰大家，她隻能厚著臉皮說她在給報社投稿，有稿費，不能讓大家頓頓吃肉，飽肚子是沒問題的。

  這麽說的時候趙雪瀅害怕她爸不讚同，悄悄瞥了一眼，好在莊先生並沒有任何不對勁，鬆了一口氣。

  不是她聖母，若是沒有昨晚的接觸，對這些人她可能隻會停留在惋惜上，歎息他們生不逢時。

  送雙鞋吃頓飯，良心能過得去就行了。

  可她不僅和他們接觸了，真切的感受到了他們不是曆史課本上的一段話，某個名字，而是活生生的人。

  她盡力而為吧，做到問心無愧。

  莊泰寧不驚訝嗎？他是驚嚇過頭了。

  女兒的文章水平不錯，到時候得了稿費養活她自己，過的滋滋潤潤挺好的。

  可女兒說要讓農場的大家不餓肚子，他能阻止嗎？

  不能！

  他欣慰自己的孩子有一顆赤誠的心，又心疼她過的不好，克扣自己。

  大家都沒把這話當真，隻以為孩子在說當下，還紛紛問她寫了什麽文章，氣氛活絡起來。

  莊泰寧卻知道，他的孩子說的是真話。

  作為父親，他隻能在背後默默支持她。

  這個話題一閃而過，誰都沒有當真，畢竟聽起來就很艱難，連他們的至親好友都恨不能劃清界限，一個外人，為何要冒險做這些？

  接下來的幾天假期，大家難得有了休息的時間，偶爾會聚在一起說說話，談論談論關心的問題。

  趙雪瀅隻要添茶倒水就行，她發現大家非常熱衷談老人家離開的事情。

  他們有很多猜測，每次當話題走向陰暗的時候，她總會費盡心思說點什麽把前景拉進光明。

  和爸爸獨處的時間，兩人最多的竟然是討論稿子，以及國際局勢。

  以前在曆史課本上模模糊糊的概念，經過莊先生三言兩語的分析總能立即變通透。

  她還把那些偷偷藏起來的外文書拿出來給她爸看，喜的一個四十來歲的大叔笑的像個孩子。

  若是身體允許，他可能要跳起來蹦三蹦。

  總之這五天趙雪瀅過的很充實，隻有在夜深人靜，無法安眠的時候才會被湧上心頭的思念敲擊。

  時間過的很快，對於一直勞累的人來說，五天根本連之前的疲乏都沒緩過來。

  “反正也不靠著農場的那點工分吃飯，身體不舒服的時候不要硬撐，按時吃藥，我會定時來監督的。”

  莊泰寧發現沒什麽能給女兒收拾的，最後隻能把不能留下的書全讓她帶走，“你藏好了，別大意。”

  對於他的身體自從吃了藥感覺好了不少，“你照顧好自己，別惦記我，明煦不在身邊，什麽都警醒著，別讓爸爸操心。”

  “我知道了。”

  她走的時候其他十五個人都來送，相處五天，有了家人的感覺。

  看守的甚至調侃了兩句，估計對她的觀感從問題家屬上升到了不好的高度，不過誰在意？

  她隻背著自己的小背包，和眾人揮手告別。

  步行一個多小時到了之前的山坳，拖拉機還是明煦哥偽裝過的樣子。

  她把幹草收拾了，重新鋪在地上，抓著搖杆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轉動，失敗了兩次找到規律才把車發動起來，已經出了一身汗。

  駕駛拖拉機不是什麽難事，她穩穩當當上路了。

  算著到村裏的時間，晃晃悠悠開著。

  路上很荒涼，偶爾路過村子也見不到人，正常開要半天的路愣是被她走了一整天。

  速度慢是一點，還有一點是她在記路，以前隻要在車廂裏躺著，明煦哥自然會帶她到該去的地方。

  現在不行，她要把路上每一個分叉都記清楚，會遇到什麽村子，會經過什麽地貌特征的地方，每一處都要熟記於心。

  反正她多的是時間，不急著趕路。

  她聽明煦哥說過，過年期間夜間活動會多起來，有唱大戲的，有放電影的，人們不畏嚴寒總是很捧場。

  盡管車繞路從後山開進去村子裏聽不見，她還是披星戴月能晚則晚，車頭開進山洞停下來的時候已經晚上十一點了。

  她跳下車跺了跺發麻的腳，借著車燈觀察了一下，她的車技也很不錯，沒擦著碰著，完美！

  再細心查看了山洞，沒有異味，沒有腳印，一切正常。

  這才借著車燈把篝火燃起來，山洞一邊堆著不少柴火，上一次明煦哥撿來的，現在用正好。

  篝火起來了才把車燈關掉，把剩下的柴火全搬到洞口掩住。

  上一次躺過的地方連稻草都在，就是少了某人的大衣，趙雪瀅搖搖頭，把不合時宜的想法全拋掉。

  她累了一天，光喝了點冷掉的水，這時候饑腸轆轆，感覺能吃下去一頭牛。

  心裏有事沒浪費時間做精致的飯食，隨便湊合了一頓，鑽進睡袋裏眯了一個小時，醒來之後正好是淩晨一點鍾。

  不知是不是心境不同了，同樣的篝火竟然不如上次溫暖。

  她出了睡袋，全副武裝開始往洞裏進發，安全帽，手電筒，安全繩，工兵鏟，全放在空間順手的地方。

  順著上一次的路線，很順利到了鏤空的樹洞，她在塌方處跳下去，往前走了十幾米到了小洞口，那裏還是她上次用土堵上的樣子。

  戴上安全帽，打開頭頂的燈，四周瞬間亮起來。

  工兵鏟開始挖，她要掌握好時間，最好能一晚上幹完，以後都不用半夜上山，畢竟外麵還有一堆白骨呢，她都佩服自己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