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環節其實很簡單，就是分肉分糧食分錢，因為關係到各家各戶能不能過個好年，以及來年能不能堅持到糧食下來，所有人都很熱情。

  她甚至在長長的隊伍裏看到了張小芬，當然，也隻有她一個人。

  據說知青院的農活全是張小芬在幹，一個弱女子，既要洗衣做飯又要忙地裏的活，工分應該沒多少。

  出去逛了一圈的四柱不知道什麽時候繞了回來，伸著手管她要瓜子，被一旁的高奶奶打了回去。

  “大小夥子不幫大人幹活，光知道瞎折騰，你看你姐姐，豬養的多好，過年你別吃肉了！”

  四柱蔫了，“你是我親奶奶嗎？”

  “廢話！不是親的我連說話都懶得和你說。”

  高奶奶一點也不給麵子，四柱在眾人的談笑間縮成了鴕鳥。

  趙雪瀅偷偷給塞了一把瓜子，這家夥也挺能裝，低著頭三兩下幹掉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嘴裏裝著電動馬達呢。

  四柱吃完才抬頭，“趙雪瀅，你看啥呢？”

  毫不意外，高奶奶的巴掌穩穩的落在頭上，小夥兒挺靈性，立馬改口。

  “雪瀅姐！姐！我親姐！”

  和老姐妹嘮嗑還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老太太翻白眼，“你媽要能生出你雪瑩姐這樣的孩子，你爸得打斷她的腿。”

  趙雪瀅差點咬到舌頭，老人家真是啥玩笑都能開，尺度不小，顯然大家很習慣。

  四柱這缺心眼的還補刀，“我媽長的不行。”

  她要是隊長媳婦一定會離家出走。

  四柱撞了撞趙雪瀅，“再給我一把瓜子，我告訴你個秘密。”

  她表示拒絕，“值一把瓜子的秘密我不想聽。”

  四柱鍥而不舍，“那你加把糖，我再給你填個絕對值的。”

  人群熱鬧而有秩序，他們這些嘮嗑的實在沒什麽意思，當然，這是自我感覺，老太太們聊的很嗨就是了。

  為了增加點不怎麽有質量的談資，她付出了一把瓜子一把糖的代價，準備隨便聽聽。

  四柱高興了，趙雪瀅給的瓜子比家裏的好吃，比供銷社買的還好吃。

  “你剛才看的那個張小芬，她家裏怕她嫁給鄉下人，給她定了親，去年那個對象來咱們村被張小芬給轟走了。”

  趙雪瀅聽的糊裏糊塗，“幹嘛轟走？”

  “是個瘸子，臉上還有個大疙瘩。”

  四柱在脖子和臉交界的位置比劃，“那男的變臉可快了，扇了張小芬一巴掌讓還彩禮，你們城裏人可真敢要，100塊呢，嘖嘖。”

  “村裏都知道？”

  不驚訝也不意外，哪個年代都不缺賣女兒的。

  “都知道還算什麽秘密？”他也是有職業操守的，“那天你們知青院那幫人去縣城了，我去找康哥聽了個正著，還是康哥幫忙把人趕走的，那個瘸子還想賴著不走呢。”

  “哦。”

  趙雪瀅挑了挑眉，英雄救美嗎？

  四柱嗑不停，就怕他後麵說的這個女人還不感興趣，會把瓜子收回去。

  “我告訴你，這個秘密除了康哥，我誰也沒告訴過。”

  她是真的沒什麽期待，小孩子家家的，逗著玩吧，“說吧，我聽著呢。”

  四柱用手堵住嘴，悄悄的說，“咱們後山啊，有個寶藏！”

  他說完仔細盯著雪瑩姐看，發現對方興趣缺缺，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還無動於衷的問他，“然後呢？”

  四柱非常挫敗，他很生氣，脾氣上來了決定自證清白！“我說的是真的，你跟我來。”

  走出去發現對方沒跟著，簡直氣死了，跑回去扯，“我讓你看看證據！”

  高奶奶看見了，“好好說話，扯你姐幹嘛？”

  四柱立即變成乖巧好孫孫，“我帶雪瀅姐出去玩，這裏多無聊啊，對吧，雪瀅姐？”

  瘋狂擠眼睛，好在這個女人開口肯定了，在奶奶的囑咐聲中拉著對方狂跑。

  “我有證據，我就不信了！”

  趙雪瀅絕對沒有四柱以為的那麽淡定，她的吃驚已經吞掉了所有麵部表情，導致看起來反倒像個沒事人。

  其實從下山之後她無時無刻不惦記著山上，可隔壁就是明煦哥，他警覺性特別特別高。

  晚上想出去根本不可能，白天他幾乎和她膩在一起，洗衣做飯打掃衛生全包，誰讓她是半個病號呢？

  自從生死間走了一遭，趙雪瀅已經看開了。

  她不再嚴防死守的去隱瞞，卻也不會主動分享。

  他問，她就答，無論寶藏還是空間。

  可四柱說明煦哥他知道？

  趙雪瀅使勁回憶，好似真的在記憶的角落有過那麽一幕，明煦哥用玩笑的語氣笑四柱堅信後山有寶藏......

  四柱七拐八拐把不熟悉路的趙雪瀅繞暈了，她以為小夥兒馬上就要獻寶了，結果竟然說，“雪瀅姐，你在這裏等著，我回家給你拿去。”

  說完轉身就跑，真是個犢子。

  心裏難免多了焦躁，她幹脆坐在地上數螞蟻。

  她眼前一片小山丘，待細看才發現身後全是墳地，那一瞬間恨不能把這個二愣子扯出來吊著打！

  腳底開始冒涼氣，曾經堅定的無神論者此時連背富強民主文明和諧都沒了底氣。

  腳底抹油馬上離開，就在這時候一陣風吹過，帶來了細碎的話語。

  “王哥，你簡直就是天才，麽啊！”

  熟悉的女聲，下意識停了腳步並且蹲下隱藏起來，豎起耳朵仔細聽，斷斷續續的聲音，隱約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不太真切。

  但能確定是王慶國和錢芳芳，或許是女人的第六感，她直覺不是好事，卻不能靠近，腳下雜草叢生，萬一打草驚蛇就不好了。

  聽不見倒也不怕，就怕這時候鐵憨憨四柱同誌冒出來。

  好在四柱還算給力，拖了很久，直到兩人離開好一會兒才出現，她好歹鬆了一口氣。

  再看這個憨批真是有暴揍一頓的衝動。

  “四柱啊，你怕你康哥嗎？”

  四柱還沒從翻了她媽櫃子的興奮中走出來，很乖的回答了問題，“怕呀，比我爸還怕。”

  趙雪瀅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憨憨不知道危險降臨，急不可耐的分享他的秘密。

  “看！金的，真金！”

  他手裏有一小塊金鑲玉，應該是個佩飾，很小，隻有成年男人大拇指一個指節那麽大，成色很不錯。

  但無論如何都不能掩飾四柱是個憨憨的事實，要知道被有心人知道了他家有舊東西，別說他爸當隊長了，全家成分都要改，被打成資本家可不是鬧著玩的。

  “四柱啊，你可真是個憨憨。”

  四柱不懂，“啥意思？”

  “不懂就對了。”

  傻人有傻福，老天太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