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經理。”

  聞言，顧念笙抬眸看了一眼，見是安娜走進來，笑了一下道：“怎麽了？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白副經理讓我把這個文件拿給你，說她已經整理好了，讓你看一下，如果沒什麽大問題的話，就送到項目部那邊就可以了。”安娜聲音諾諾地說道。

  “嗯，好。”顧念笙點頭，伸手接過安娜手中的文件，翻開看了起來，見安娜還站在辦公桌前，神情有些疑惑，抬眸不解地看向安娜。

  “安娜，你找我，是不是還有別的事情？”

  “嗯……”安娜遲疑的點了點頭。

  “先坐。”顧念笙伸手招呼她坐下。

  安娜禮貌的點了點頭，這才在顧念笙醉眠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顧經理，其實，昨天貝思的媽媽有發消息給我的。”

  顧念笙正翻看文件，聽見這話驀然愣住，詫異的看向安娜，神情說不出的詫異。

  “那個，消息我還沒有刪，我當時睡著了，也沒看見，不過，你可以看看的，顧經理。”

  安娜說著，拿出手機，解鎖後，調到了短信頁麵，然後將手機遞給了顧念笙。

  顧念笙一時間緊張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艱難地動了動喉嚨，這才伸手接過手機，待看到短信上貝思媽媽發給安娜的消息時，一張臉，猛地變了變！

  “這……”顧念笙猛地瞪大了眼睛，錯愕的看向安娜。

  安娜點了點頭，道：“顧經理，您沒有見過貝思的媽媽，可能對於她說的這番話不是很能理解。”

  “我今天一早看到的時候，也很驚訝，直到我聽說貝思家那裏起了大火，我就全明白了。”

  安娜看著顧念笙笑了笑，道：“貝思媽媽年輕的時候，是個很溫柔很能幹的人，可是這一輩子，都被貝思爸爸給毀了，在貝思爸爸進入戒毒所以後，她媽媽的精神狀態就已經不大好了。”

  “以前，我去他們家的時候，貝思媽媽也跟我說過類似的話，她總覺得她活著是在拖累貝思，她不止一次想死，但是，她又覺得貝思和小橙子很可憐。”

  “她很糾結，也很痛苦。這麽多年來，她一直都活的很痛苦，這一點，我知道，貝思同樣也知道。如今，貝思媽媽是死了，可是她也解脫了，她那樣要強，自遵心又很強烈的人，總算不用住在那樣的筒子樓裏，也總算不用一天天的悶在屋子裏了。”

  “所以，顧經理，我和貝思都明白，她媽媽這是解脫了。”即便是解脫，可說到這樣的話題，氣氛仍舊有些沉重。

  安娜緩了緩，又道：“短信，我已經發給貝思看過了，她說她媽媽看到起火以後，沒有跟她發過任何一條消息，哪怕是一句話，也沒有留下。”

  “但是，她媽媽卻給我發了這樣的消息，我想，阿姨是不想讓貝思自責，更不想讓貝思記掛著她。阿姨她活的太累了，所以，才會連死都覺得是自己自私了。”

  “顧經理，也許，我說了你不信相信，但我還是要說，以我對阿姨的了解，即便沒有這樣大火，她也或不了多久了。她真的太累了，她也沒有活下去的動力了。從她臥病在床開始，活著的每一天，對於她而言，都是一種煎熬。”

  “因為覺得煎熬，所以，才會對貝思不好，才會不停的責怪貝思，她那樣做，無非是希望貝思徹底厭惡了她，然後，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的離開。心安理得的去找叔叔。”

  安娜說到這兒，有些哭笑不得，道：“阿姨這個人，有時候真的還挺自私的，我和貝思都清楚這一點兒，不過，貝思應該更清楚。”

  “所以，顧經理，你真的不用自責，因為這是阿姨自己的選擇，是她自己不想活，這跟你沒有關係，即便是沒有這場大火，她也是會自殺的。”

  顧念笙看著貝思母親發給安娜的那條短信，再聽著安娜這一番話，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自私和無私，活著又或者死去，有時候真的很難分出對錯來。

  貝思心裏一定是希望母親活著，即便這個母親對她並不好，可她仍然希望母親活著。

  而貝思的母親呢？在經曆了家庭的變化，目睹女兒舉報丈夫這樣的事情，活著對她而言，也的確是一種煎熬。

  如果非要刨根問底的追究對錯，那大概隻能追究到十多年前。

  如果不是十多年前貝思的父親染上了毒癮，事情根本不會發展到這一步。

  如果沒有毒品，可能現在的貝思會和安娜一樣幸福。

  可這世上，從來都沒有如果，不是嗎？

  顧念笙心裏很難受，難受的像是有人在她心裏下了一場大雨似的。

  她知道世事無常，也知道應該珍惜每一天，畢竟，沒有人知道幸運和不幸到底是哪一個先到來。

  就像是顧朦，她從生下來就想要好好活著，卻偏偏生下來沒多久就發現有先天性白血病，這麽多年來，為了活著，受了多少罪。

  就像是爸媽，他們更想要好好活著，可意外卻是奪走了他們的生病。

  而貝思的媽媽呢，卻已經被生活抹去了所有活下去的毅力，每一天都盼著離開這個世界。

  就像她發給安娜的短信上寫的那樣【我知道我很自私，日日夜夜都盼著自己能一夜死去，再也不用看見第二天的太陽。活著的每一天，對我都是煎熬。】

  這世上，有人為了活著想方設法，受盡苦楚。有人卻為了能死去，日夜煎熬，隻為了一個拋開一切去死的機會。

  顧念笙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這些事，她隻是覺得心裏很難受，難受的像是快要滿出來的一杯苦咖啡一樣。

  但她知道，安娜此番來，是貝思的意思，安娜是給貝思當說客來了。

  而貝思的這一番苦心，為的就是讓她不再自責。

  自責嗎？

  不自責嗎？

  顧念笙不知道，隻是心裏覺得很難受。

  ……

  筒子樓失火的事情，很快就上了濱城的各大報紙，新聞也在持續追蹤這些件事。

  一直到第二天的下午，警方總算是公布了可能性原因。

  根據現場排查和幸存者的口供，起火原因很有可能跟凶殺案有關。起火之前，有人在筒子樓裏喝酒賭錢，後來起了口角，打了起來，光頭男失手將其中一人殺死，後為了掩蓋罪行，便將一起賭錢的幾個人全都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