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止戈為武”的楚莊王 (魯宣公十二年,前597年,春秋第一百二十六年)
作者:逸蝶宿深枝      更新:2021-01-06 09:12      字數:3285
  這次的“邲之戰”,是楚國進軍中原以來的空前大勝仗。

  楚莊王完成了楚武王、楚文王、楚成王、楚穆王前輩們,所沒有完成的,以及期待已久的一次巨大的勝利;

  當然,這也就是楚莊王稱霸的巔峰之作。

  此時,楚莊王真可謂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最貼切的印證,楚國上下,意氣風發,尤其是那個意外引發這場戰鬥決戰的楚軍大將潘黨,更是神氣活現,他真的沒有想到,自己的驚慌失措,竟然引發了一場勝利的大決戰,幸虧楚國勝了,如果楚國敗了,估計自己的這條小命也就算是交代了,生死榮辱一瞬間。

  幸福來得太突然,也太刺激了,潘黨,激動的都哭了。

  於是,他再次的向楚莊王建議:

  “大王陛下,你這次領導我們取得了史無前例的巨大勝利,為何不修建一座彰顯大王武功的紀念碑,收集晉軍的屍體建造一座京觀,我聽說隻要是戰勝了敵人後,一定要修這樣的紀念碑來警示和昭告後代子孫,也讓後代不忘我們大王的的功勞。”

  什麽是“京觀”?

  其實就是古代為炫耀武功,聚集敵屍,封土而成的高塚。

  到了後來,更多是將敵人的頭顱聚集到一起,修築成各種形狀的墓塚,以示彰顯武功的意思。聽起來很殘酷,其實這也是處理敵軍屍體,打掃戰場的一種方式,在當年那種巨大數量的死亡狀態下,如果不是暴屍荒野的話,就必須集體埋葬,勝利者不會為每一個敵人挖坑築墳的,這種集體的埋葬後,再加上勝利者的標誌,就是京觀了。

  楚莊王非常謙虛的說:

  “潘黨你說的這些東西,都不是你這個水平應該知道的東西,光知道耀武揚威,這是不行的,今天我就給你上上課,也讓你知道什麽是文化?”

  先從文字上來說,“武”字,就是“止”字和“戈”字合起來稱為“武”,停止使用武器,以德服人,才是最高尚的武,而不是動用武器,進行殺戮。

  當年周武王滅掉商朝時,在《詩經·周頌,時邁》中說:

  載戢幹戈,載櫜弓矢。

  我求懿德,肆於時夏,允王保之!

  意思就是:把幹戈來收藏,把弓箭裝在囊。謀求治國的美德,施美德於天下四方,周王就能永遠保有這天下。

  《詩經,周頌,武》中:

  於皇武王!無競維烈。

  允文文王,克開厥後。

  嗣武受之,勝殷遏劉,耆定爾功。

  最後一句:耆定爾功。就是說:在周武王為周代政權的建立,立下了最高的功勳情況下,奠定了您不朽的偉績豐功!

  《詩經,周頌·賚》中還說:

  文王既勤止,我應受之。

  敷時繹思,我徂維求定。

  時周之命,於繹思。

  意思就是指:文王創業多勤勞,我當繼承治國道。擴展基業永不停,矢誌不移謀安定。周邦承受上天命,繼承偉業永不停!

  《詩經,周頌·桓》

  綏萬邦,(安撫天下諸侯國)

  屢豐年。(連年豐收好景象)

  天命匪解,(上天不懈懷周邦)

  桓桓武王。(威武神勇是武王)

  保有厥士,(保有原來的國土)

  於以四方,(擁有天下遍四方)

  克定厥家。(真正奠定周家邦)

  於昭於天,(功德輝煌耀上天)

  皇以間之。(取代腐朽的殷商)

  中的“綏萬邦,屢豐年。”就是安定萬邦諸侯,才能連連獲得豐收年景的意思。

  怎麽樣,潘黨,你聽明白沒有?

  上麵說了這麽一大通的道理,就是告訴你,所謂的“武”,應該是禁止暴力,消弭兵爭,保持強大,鞏固基業,安定民心,和睦國家,財物豐沛,目的就是讓後代子孫不要忘了《詩經》告訴我們的道理。

  今天,我已經讓二個國家的將士,暴露在疆土的征戰中(圍鄭、攻晉),這就是暴虐啊!使用兵力來威懾和鎮壓諸侯,戰爭就永遠無法消除,象我這樣即強暴,又沒有消除戰爭,怎能永久的保持強大。

  要知道,晉國隻是戰敗了,還是存在的,我們怎麽能夠說楚國的基業已經牢固了,整個的過程中,違背人民願望和希望的事情還有很多啊!革命路上不能停歇啊!人民怎樣安定?

  我如果沒有德行而強行的與諸侯爭高低的話,怎麽才能使人民得到和睦?用別人的危難,來作為安頓我們自己的好處,用打敗了晉國,來作為自己的榮譽,這樣不可能得到豐厚的財物啊!

  潘黨啊,這就是所謂的“武”字,有七種品德,需要我們遵守,但是,我一樣也不占,還能用什麽來昭示子孫後代。

  潘黨聽的滿頭大汗,也是一頭霧水,心裏佩服大王的文化水平真高。

  楚莊王接著說:

  “不過,你的建議也有些道理,京觀就不建設了,但是我們可以給我們的先王建造一座神廟,把這些事情告訴先王,也算是一種告慰吧。”

  於是,楚軍在黃河邊就建造了神廟,告訴了這次戰爭成功的事情,後返回了楚國。

  邲之戰,是晉國的荀林父和楚國的楚莊王之間,進行的一起決戰。

  從地位上來說,是臣子和君王的決戰,楚君晉臣。

  從當時的國際政治局勢上來說,則是老霸主和新霸主之間的決鬥。晉國能人太多,結果指揮不統一,晉國的實力應該是略強於楚國,但是卻失敗了,損失慘重姑且不說,這次的戰局結果和以前的“城濮之戰”有很大的類似之處。

  城濮之戰,晉國戰勝了楚軍,時晉國的國君晉文公和楚國令尹子玉之間的戰鬥,也是臣子和君王的決戰,隻不過是顛倒了過來,晉君楚臣。

  所以,城濮之戰讓原來楚國已經開創了中原的大好局麵,一下子就喪失了,中原那些原本已經倒向楚國的諸侯們,再次的圍繞在了晉國晉文公的身邊,直到晉文公死後的第三代國君,楚國才在楚莊王的努力下,打勝了這一戰。

  這樣一來。

  鄭國、陳國自然就又成為了楚國的附庸國,讓楚國在進軍中原的途中,很堅實的打下了兩隻楔子。

  這個布局的損失,對於晉國來說簡直是太大了,這就需要後續的晉國付出很多努力,才能扭轉的局麵。因此,作為晉軍的主帥荀林父非常明白這個道理。

  自古以來,敗軍之帥,就要有所懲罰,尤其是在那個非常直接的年代裏麵。

  晉國和楚國,同樣有著嚴厲的軍法製度。

  這年的秋天,晉軍的殘兵敗將,退回到了晉國之後,荀林父就要求晉國的國君晉景公,以“敗軍之帥”的理由處死自己,其實,這也是個並非不合情理的要求,於是晉景公就準備答應荀林父的要求。

  這件事情最終被晉國的士會製止了,士會當然知道荀林父的作用,也知道這次戰爭之所以失敗的來龍去脈,有很大的原因並不在荀林父的身上,因此就對晉景公說:

  “大王啊,不能處死荀林父。

  當年,我們‘城濮之戰’的勝利時,晉軍在楚軍大營中,連續吃了三天的楚軍逃跑時遺留的軍糧,我們的國君晉文公仍然麵有憂色,不太高興,為什麽?

  左右的大臣都在猜疑,大王有了這樣的勝利和喜事,還在憂慮著什麽?

  晉文公說:‘楚國的令尹子玉仍然活著,隻要是他活著,我們晉國就不能消除憂慮,雖然這一仗我們勝利了,但是後麵還不知道會怎樣呢。被困擾的野獸都還困獸猶鬥,更何況一個大國的宰相呢?’

  後來,等到楚國因為戰敗而殺了令尹子玉後,晉文公才高興的喜形於色,而且高興的說:

  “楚國沒有人再能害我們晉國了。

  這就是我們晉國為什麽之後,再次的戰勝楚國,而楚國一再的失敗的主要原因,楚國整整兩代人,都不能振興和我們競爭,就是因為人材難得啊!

  這次我們晉國的失敗,可能是老天爺在警告我們太驕傲了,如果大王再殺了主帥荀林父,這既是變相的增加楚國的勝利,這樣一來,恐怕晉國和當年的楚國一樣,也會落入了長期不能振興的局麵了,因為我們錯殺了人材。

  荀林父侍奉國君非常的勤勉,前進的時候,總是考慮怎樣的給國家盡自己的忠誠之心;在撤退的時候,有總是在思考自己的過錯,這才是社稷和國家的忠誠衛士,大王怎麽能夠殺掉他呢?

  再說俗話說:勝敗乃兵家常事也!

  這次的失敗,對於我們來說,就好像是經常發生的日食和月食,又怎麽能夠損害到日月的光明。

  慎思啊——,大王——。”

  晉景公讓荀林父重新官複原職了。

  這次晉國“邲之戰”的失敗到底出在誰身上?誰才是應該承擔責任的人?

  當然是先穀了。

  其實,先穀也知道自己惹了大禍。

  於是,在晉軍兵敗後,他並沒有直接敗退回到晉國,就是受到處分,而是跑到了衛國的“清丘”,也就是現在的河南省濮陽縣東南七十裏的位置,想辦一點事情,立一點功勞,然後再返回晉國,這樣也可以折抵自己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