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唐雲柒從封修慎的懷裏出來。

  “好了，我現在已經冷靜下來了。”她挽住封修慎的手，“走，我帶你去醫院。”

  封修慎摸了摸她的頭，有些情緒，不管年齡多大，但凡隻要你還是個人總是會有經曆的時候，有時候會覺得煎熬，但是熬過去了之後就好了。

  ……

  隔著一扇窗，封修慎看著裏麵的裴子晉。

  “他今天上午的時候清醒了幾分鍾的時候，後來醫生就一直在做檢查，他現在的身體機能在慢慢的恢複，但是人還很虛弱，所以一天睡的時間更多，清醒的時候很少。”唐雲柒說，“不過沒關係，他現在還年輕，很快他清醒的時間就會一天比一天多。”

  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比較歡快，眼睛微微發著光，裏麵仿佛有寶石在閃爍一樣。

  她雙手扒著玻璃，這會天氣冷了，窗戶就容易起霧，她的手指印在玻璃上，很快就出現了五指印，看著有點搞笑，但是她認真的表情又讓人笑不出來。

  “秦叔叔的骨灰已經跟秦阿姨的骨灰合葬在一起了，是按照他生前的遺願。”她說到某一個節點的時候忽然就停頓了一下，想起了什麽，說，“叔叔是個很幽默的人，臨走之前我見過他一次，他告訴我，如果直接下葬的話，他的屍體就會引來更多的蛇蟲鼠蟻，阿姨還活著的時候最討厭的就是那些東西，他死了之後也不能嚇到已經在天堂的阿姨了，一定要幹幹淨淨的留在阿姨身邊。”

  “所以他的身體是先火化過才會放在阿姨身邊。”唐雲柒的表情有點難以言說，她沒想到秦山宇會想的這麽深，幾乎方方麵麵都已經考慮到了，至此，她忽然懂了一點點封婷的心情。

  “嗯。能夠想象的出來，秦阿姨有潔癖，我想他應該是害怕自己被嫌棄。”封修慎說。

  唐雲柒轉頭看向封修慎：“你是不是見過秦阿姨？”

  秦既墨家裏什麽都沒有，既沒有相框也沒有相冊，唐雲柒以前還很好奇為什麽沒有阿姨的照片。

  “小時候模模糊糊的見過一麵，但是時間已經過去的太久遠了，有點不太記得了。”他隻能夠隱約記得那種感覺是如沐春風，潤物無聲一樣的溫柔。

  “阿姨是個很遲鈍的人，但是她一直都很堅持自我，想做的事情絕對不會半途而廢。”她經常會覺得自己並不聰明，但是這對她來說不是一個自我嫌棄的點，反而更加努力。

  “是一個讓我很敬佩的人。”封修慎隱隱還記得，即便秦阿姨一年基本上都睡在床上，每次見到她的時候她永遠都是那副溫柔的表情，從來不曾怨懟，外柔內剛這四個字在秦阿姨神聖能夠得到最好的詮釋。

  唐雲柒聽著封修慎陸陸續續的補充著自己的印象和感覺，腦海中漸漸勾勒出來一道影子。

  有點像母親的感覺，又更像朋友。

  “他今天還會醒過來嗎？”封修慎看著裴子晉。

  唐雲柒收回自己的思緒，搖了搖頭：“應該不會再醒了。”

  “那我們回去吧。”封修慎說，“葬禮不需要我們參加，但是告別卻是必要的。”

  唐雲柒也知道他指什麽，嗯了一聲。

  封修慎攤開自己的手心，唐雲柒低頭看著他的手掌，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十指相扣。

  封修慎說：“走吧。”

  “好。”

  時隔幾年後，再次走進秦家，對唐雲柒來說與之前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秦家的別墅已經拍賣出去了，現在已經成為了法院的所有物，截止的日期還沒到，家裏的東西也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唐雲柒看著空曠的秦家，有種人走茶涼的感覺。

  管家指揮著人把東西一箱箱的搬下來。

  有些是秦既墨的，還有一些不知道是什麽，被膠布密封著，看不見裏麵。

  唐雲柒轉頭看著，一架鋼琴從樓上搬下來，酷炫的外表是秦既墨會喜歡的風格。

  她伸手摸著琴蓋，上麵有幾道不平整的劃痕，是初中的時候唐雲柒不小心在上麵留下來的，秦既墨為此還生了悶氣，無他，這是他母親少數留下來的物件，他因為格外的珍惜，也是從那時候唐雲柒才第一次從他嘴裏聽見了關於秦阿姨的存在。

  唐雲柒的手滑過那道痕跡，垂眸看著：“這架鋼琴一定要出售嗎？”

  管家歎了口氣：“這些東西都已經抵押出去了，勉強能夠填上秦家的窟窿，現在秦家已經破產了，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秦山宇臨走的時候已經幫兒子把所有的麻煩都清理幹淨了，剩下的就隻有看秦既墨自己了。

  唐雲柒心裏也明白，秦山宇身體本來就不好，能夠拖著那樣的身體把秦氏最後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完已經是他所能做到的極限了。

  她皺了皺眉，打算無論如何一定要把這架鋼琴買下來。

  “哎，等一下。”管家突然出聲，唐雲柒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發現他正盯著陌生男人手上的箱子。

  那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紙箱子，因為還沒有粘上膠布，所以人走路的時候箱子就會一擺一擺的，唐雲柒隱約能夠看見暗的地方是相框的輪廓，而且男人走路的時候裏麵的東西都是哐當哐當的，她猜也許裏麵放著的是鐵盒子。

  “你把東西放在這裏就行了，至於其他的，不用再搬了，家裏的東西都已經搬的差不多了。”管家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已經十分的平靜了。

  男人也隻是被請來幹活的，聽到這話頓時就放下了手中的箱子。

  等家裏進出的人都離開了之後，管家才麵向唐雲柒說：“唐小姐，家裏的情況你都看見了，我跟在老爺身邊這麽多年，從來沒想過家也會有散的一天，但是不管怎麽樣，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事情都處理完了，我也該離開了，好在，現在少爺已經醒過來了，我想，以少爺的能力到時候應該能夠重新振作起來。”

  他說著感慨了一聲：“以前少爺在我眼裏還是個長不大的孩子，轉眼之間，他就已經成為秦家的頂梁柱了。”

  他回過神，說道：“我還有最後一個請求。”

  唐雲柒：“什麽請求？”

  “這些東西是老爺生前最珍愛的東西，希望你能夠替我轉交給少爺。”他低頭看了一眼腳邊的箱子。

  唐雲柒沒有問他為什麽不親自轉交，隻是很鄭重的說：“你放心，我會交給他的。”

  管家這才放心的笑了笑：“那我就可以放心的離開了。”

  說完，他目光留念的看了一眼四周，他在這裏待了幾十年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