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會有這種行為隻有一種解釋。

  “秦叔叔的病……真的沒有挽救的餘地了嗎？”封修慎給自己倒了杯水。

  他在問出口之前其實就已經有了答案，此時也不過是接著這個話題問更深一層的東西。

  封婷跟他對視了幾眼，淡淡的說：“還有半個月的時間。”

  封修慎點點頭，他漫不經心的想，小時候他記得封家跟秦家的來往還挺多的，後來漸漸的就沒了聯係，對於秦叔叔的印象早就已經消失了。

  但是不代表他什麽都不懂，實際上他能夠感覺出來一點兒封婷的憂鬱，不過也僅僅隻是一點小情緒罷了，封修慎相信她早晚都會調整回來。

  “幾天前我見過他了，他想見柒柒一麵。”封婷看著剛才的煙霧散開，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年紀大了，她總是覺得最近身體很累。

  “嗯，我有分寸。”

  封婷長長的歎了口氣：“你和柒柒現在也回來了，我總算是有時間休息了，機票我都已經訂好了，過幾天我就回去了，我還是放心不下你奶奶。”

  老人家身體不好，這段時間她恨不得時時都在身邊，偶爾回想起來的時候，就連她自己都想不明白為什麽要變成這麽一個碎碎念的人，簡直就像是被裴母同化了一樣，明明以前她是冷豔高貴的。

  “姑姑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封修慎張嘴還想說什麽，封婷揮了揮手，“行了，反正我早就知道了我就是操勞的命，下次這種事就不要在叫我來了，你讓我過點清淨日子，就算是謝我了。”

  雖然不想認老，但是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實在是再也經不起這麽折騰了。

  封修慎失笑，還是第一次看見姑姑這麽無語的時候。

  想必是這段時間公司的事情對她來說確實是非常棘手又無比的耗費力氣，應該早就讓她疲於應付了，現在才會這麽快就想要甩擔子。

  過了一會，封修慎又想到了什麽，他說：“秦叔叔的葬禮你不打算參加了嗎？”

  牆上的時鍾哢嚓一聲，正十點了。

  封婷嗯了一聲：“生死有命，我又不能逆天改命，也不是什麽醫生，他是死是活我都沒辦法，也沒必要在留下來了，我可沒有看著他人去死的興趣。”

  況且，她也隻是想體麵的離開，不想徒增那麽多的悲傷和痛苦。

  隻是偶爾會有不習慣的時候，但是她相信自己總有習慣的時候。

  ……

  家裏的床有種不一樣的柔軟，不管酒店裏的床多麽的符合人體睡眠的設計，枕頭多麽的適合脖頸彎曲的曲線，唐雲柒始終都覺得隻有安心是除了家裏其他地方在也沒有的東西。

  當陽光爬到窗台順著地板來到她臉上的時候，唐雲柒終於起床了。

  雖然這麽多天，按道理總是該有什麽時差的，神奇的是，她昨天晚上睡的真的很好，半點都沒有倒時差的難受感。

  伸了個懶腰之後，她反而覺得自己無比的輕鬆。

  封修慎睡的位置早就沒人了，幾乎不用看她就知道，他一定是早早的起來晨跑，現在也許已經到了公司，隻是看她還沒睡醒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叫醒她。

  昨晚回來的時候冷颼颼的，但是今天一早，那種熱度就重新開始席卷而來，溫度直接飆到了三十八度。

  房間裏開了空調，即便如此，她還是熱出了一點汗來。

  她在想空調是不是壞了？要不然怎麽能在開著空調的情況下居然還出了這麽多的汗。

  結果去看的時候發現封修慎居然開著二十五度。

  唐雲柒：“……”

  算了，她不想跟他計較了。

  反正他已經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養身派了。

  下了樓，封婷翻動著雜誌的聲音傳來。

  “姑姑。”

  封婷回頭：“嗯，吃了早餐跟我去醫院一趟。”

  唐雲柒動作一頓：“醫院？”

  “修慎沒跟你說嗎？”封婷神色如常，“說起來他雖然是你的長輩，但是用不著抱著太深的愧疚感，秦山宇本來就已經到了晚期了，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秦山宇是秦叔叔的名字，唐雲柒從封婷的嘴裏聽見隻覺得陌生又怪異，不過這種感覺很快就被她壓了下去，她提前回來本來就是為了想知道秦叔叔的病情如何，現在從封婷嘴裏聽到最壞的結果心裏的那種忐忑感反而消失了。

  唐雲柒草草的吃了點東西，封婷開的是自己的車，帶著唐雲柒去的是地區第一的私人醫院。

  “我就不上去了。”在醫院門口，封婷說。

  唐雲柒解開安全帶，聽見封婷這麽說偏頭看了她一眼。

  唐雲柒被封修慎養的很好，一段時間沒見，她臉上就肉肉的，看起來很好捏的樣子，封婷這麽想著也就真的上手去捏。

  “別這麽看著我，他跟我本來就沒什麽關係，也沒有你們小朋友腦補的那些什麽情情愛愛的，就是單純的是朋友而已。”

  封婷哪裏不知道唐雲柒的想法，在她麵前，唐雲柒就跟白紙沒什麽兩樣。

  被戳破了心思唐雲柒也不覺得有什麽，長輩們的愛情故事她隻是有點好奇而已。

  “姑姑那我先去了。”

  “嗯。”

  唐雲柒進入電梯，直接按了十一層的按鈕。

  相比起整個醫院有點躁動又不安的氛圍，十一層格外的安靜，唐雲柒剛剛踏出電梯就有人已經等在外麵。

  老人頭發花白，一張臉看著十分嚴肅，說話的時候能夠讓唐雲柒想起來小時候上課經常會來查看的教導主任：“是唐小姐嗎？請跟我來。”

  唐雲柒微微頷首，跟著他前行。

  推開病房的門，熟悉的消毒水的氣味讓她一瞬間想到了很久以前她去醫院見爺爺的時候，秦叔叔對秦既墨的意義就像是爺爺對於她的意義一樣。

  那種失去親人的痛，是無可避免的。

  進入病房之前，她以為一位癌症患者晚期或許骨瘦嶙峋，睡在病床上的時候需要依靠藥物和呼吸機來維持自己的生命，又或者隻是說話都覺得費力氣，隻能依靠眼睛來表達自己的想法。

  然而在見到秦山宇的時候唐雲柒才發現即便是病人也有另外一種可以形態來表現自己。

  第一次見到秦山宇的時候是在幾年以前，記憶中的樣子完全被現在的模樣取代。

  他半坐在床上，拿著一本有半個手掌那麽厚的書，表情平靜而祥和。

  知道唐雲柒這時候會來，聽見她的腳步聲後第一時間放下手中的書，抬頭看著唐雲柒的時候滿是笑意，他帶著氧氣，除了這點看起來像個病人之外，他安靜優雅的一點都不像個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