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藥瓶你應該認識。”她拿出一隻揣在手裏的藥瓶，路遇看過來，猩紅的眼睛忽然就怔住了。

  他下意識的要奪過來，封修慎擔心他會有別的舉動護著唐雲柒後退了幾步，唐雲柒冷靜的握住他的手臂，“沒事。”

  路遇拿到了藥瓶之後，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沉默了片刻，忽然又哭又笑起來。

  唐雲柒目光冷冷的看著他，對他癲狂的模樣視而不見，嘴裏說出來的話卻像是刀子一樣一把一把的戳在他心裏：“你現在明白了為什麽你母親要吃過期的藥。”

  “她的病複發了，但是你們的生活本來就捉襟見肘，就更加不可能去買六千塊一瓶的特效藥。”唐雲柒說，“也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想會想到拿出以前還留下的藥來，但是老太太隻知道節儉卻不知道藥早就已經過期了，不僅沒有效果，而且還會帶來一定的副作用。”

  “也就是因為這小小的副作用才會讓老太太多吃了抗壓藥，最後中毒身亡，你現在還覺得自己沒錯嗎？”唐雲柒說道最後聲音又冷又硬。

  路遇的手顫巍巍的，聽了唐雲柒的話抬起頭，那雙眼睛紅的幾乎要泣血：“我有什麽錯，如果不是你們唐氏我們又怎麽會落到這種地步？”

  “李雲的所作所為你們不知道嗎？他每天把我打的鼻青臉腫，你們有人幫過我嗎？沒有，你們隻會高高在上，冷眼旁觀。”他冷笑一聲。

  唐雲柒看著他緩緩的說：“李雲確實做錯了，難道你就沒錯嗎？你為什麽不願意搬走我多少能夠猜出來，你不接受搬遷款的數額，所以寧願帶著老太太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住在那棟破舊的幾乎要倒塌的房子裏。”

  “唐氏對比其他的公司在拆遷款的條件上已經格外的寬厚，除了有新的住房之外還有一大筆拆遷款，如果你願意放下成見接受意見，或許老太太不會因為誤服藥品身亡。”

  “正是因為她知道你的堅持所以才寧願吃過期的藥也不願意把複發的事情告訴你，老太太的一片拳拳愛子之心到了現在還不能讓你悔過嗎？”

  唐雲柒的聲音不輕不重，偏偏每一句話都說到了點上。

  路遇腦子裏一片空白，他看著地上的碎紙，忽然砰的一聲跪了下來，本就已經蒼老的臉這下更是如同枯木一樣再也沒有了半分生機。

  如果不是他貪心不足蛇吞象，現在也許母親還活著。

  唐雲柒見到他呆呆的樣子深吸了一口氣：“那棟房子本來就已經承受不住負荷，遲早都要拆遷，到了今年情況更是水上加霜，最多也撐不過年尾了，到時候你不搬出來房子很有可能隻是因為一個台風又或者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雨天就轟然倒塌。”

  “到時候，你還會覺得是唐氏的錯嗎？”

  “李雲確實有錯，但是這也不是他被殺的理由。”唐雲柒深深吸了一口氣，“本來沒有這件事他也遲早會因為貪汙公款而被關進警察局，你這麽做無疑是賠上了一切，才是最不值的。”

  路遇嘴唇囁嚅了半晌，過了好一會才看向唐雲柒，嘶啞的說：“如果法律根本製裁不了他呢？”

  唐雲柒篤定地說：“不可能，因為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我一定會讓他得到他應有的懲罰。”

  路遇低著頭忽然笑了起來，聲音從胸腔裏發出來震得整個人都在顫抖，他似哭非哭，似笑非笑，頭嗑在地上拳頭狠狠的砸在地上仿佛全然不知道痛處一樣，尖銳的哭聲聽的人十分難受。

  封修慎還是緊緊的護在唐雲柒身邊，看著他癲狂的樣子也沒有半分退讓。

  反而唐雲柒，從剛才到現在，心裏一直都仿佛一座山壓在心裏一樣，沉重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認罪，李雲是我殺的。”半分鍾後，他安靜下來，閉著眼睛認命的說道。

  他為了這點無畏的堅持害死了自己的母親，即便沒有李雲這件事，他的後半輩子也不可能在安穩的度過。

  眾人目睹了這一切都還沒反應過來，忽然聽到路遇認罪，這才有人第一時間走進去把他的雙手拷了起來。

  唐雲柒看著他被人帶走，心裏也是空茫茫的，第一次沒有了方向。

  封修慎握住她的肩膀，半邊身體都護著唐雲柒，暖暖的溫度傳到她身邊：“我們出去吧。”

  唐雲柒茫茫然的對上他的眼睛，封修慎又握住她的手，帶著她走出了審訊室。

  裴子晉想跟過去，平時總是跟在他左右和他一起出勤的同事卻從另一個方向走過來，在他耳邊附送了幾句，裴子晉皺緊了眉頭：“你確定？”

  “我確定。”

  “你現在帶我去看看。”

  唐雲柒呆愣愣的坐著，封修慎倒了一杯熱咖啡放進她手裏，易拉罐的溫度有點燙手，但是不至於太過，放在手心裏很是溫暖。

  “還在想剛才的事情？”封修慎在她身邊坐下。

  “嗯。”唐雲柒這會已經緩過神來，隻是情緒還有點低落，“我隻是在想，如果李雲沒有那麽囂張跋扈，路遇也沒有因為一時之氣故意不簽約一直拖到現在說不定就沒有現在的事情發生了。”

  “我倒不那麽覺得。”封修慎說，唐雲柒轉動了一下手心的咖啡，好奇的看向他，“為什麽這麽說。”

  封修慎揚起手輕輕的放在她的頭上揉了揉，在唐雲柒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收回手。

  “你很聰明，就是有時候對人心想的太過於理所當然，這一切的根源是窮嗎？不是，李雲即便沒有被路遇殺死，以他的行事作風隻要一天沒有改過來，他遲早還是會遭到報應，而路遇就更好看穿了，李雲不過是他的一個借口，說到底他隻是不滿拆遷款的數額，在他看來或許幾百萬隻是一個小數目，他想要的更多，所以就算不是李雲，老太太最後也會殊途同歸。”

  在封修慎看來，唐雲柒固然聰明，隻是大部分時候還是不懂人心險惡四個字有多麽的可怕。

  唐雲柒聽了這番也陷入了沉沉的思考，封修慎說的沒錯，歸根到底這條路其實早就注定好了。

  就算再怎麽重來或許給他們更多的選擇也依然都是這樣的結局。

  這樣一想，她心裏的陰霾卻仿佛散去了幾分。

  她能夠約束自己但是不能改變人心，她隻要做到問心無愧就好了。

  封修慎看她的神色輕鬆了幾分，嘴角也帶上了一些笑意：“怎麽樣，現在心裏好受一點了嗎？”

  唐雲柒點點頭：“雖然還是覺得很生氣，但是也想通了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