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大的養心宮，二十多人在其中，卻一點聲響都沒有，猶如死寂的靈堂一般。

  天啟皇上坐在龍床之上，看著呆立在門口，眼神空洞的韓迎春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早上起來就沒有看到小春子。

  也不好問，在一直服侍自己的小太監，哦，對了，小春子在領賞的時候提到過，他叫小順子，和另一個小太監服侍下更衣，如廁。

  自己剛出來，而這個小順子突然就倒在地上。

  自己隻能回到龍床之上，一群小太監蜂擁而上，檢查一番，領班太監王公公稟報，已經斷氣身亡了。

  事發突然，天啟皇上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隻不過暴斃了一個小太監，也沒什麽打不了了，就讓他們把人抬走了，但是看著韓迎春的樣子，好像不像是來伺候的，而是興師問罪來了。

  想起韓迎春敢當著百官麵大罵趙吉，天啟皇上竟然有些緊張，眨了眨眼：“朕有些累了，小春子留下，爾等全部退下。”

  站在宮門的王公公皺了下眉頭，和退下來的小安子對視了一眼，隻能撤了出去。

  諾大的養心宮，隻剩下天啟皇上和呆立不動的韓迎春。

  兩個人都不說話，一個站著不動，一個坐著不動許久。

  天啟皇上歎了口氣，朕坐都坐累了，你都不動，行，你贏了。

  “小春子...”

  天啟皇上的話剛出口，就被韓迎春不大的聲音打斷了：“為什麽你非得殺人呢？”

  天啟皇上看著有些魔障了的韓迎春，皺了下眉頭：“朕乃天下之主...”

  韓迎春又打斷了天啟皇上的話，聲線提高了一些：“什麽鬼哭狼嚎，什麽聒噪之音，那隻不過耳鳴而已，就因為這點屁事，你就要殺人嗎？”

  天啟皇上也被韓迎春連番打斷給惹怒了：“朕要殺誰，不需要理由，就是你也一樣。”

  韓迎春苦笑著，然後哈哈狂笑起來，脖子隨著笑聲轉動，而身子卻一動不動，看起來十分的詭異，聲線也拉到了最高，震得大殿都在顫抖。

  “是啊，你是誰啊，當今的皇上，擁有無上的權力，別說殺一個小太監，就是殺別人全宗全族也是一句話的事情！”

  天啟皇上眼中的憤怒，漸漸消失，歎了口氣：“...朕不怪罪你的冒犯之罪，下去吧。”

  韓迎春抬起頭，直視天啟皇上，仍然沒有動，淡淡道：“小順子是個孝順的孩子，為了讓母親和弟弟活，他進了宮，當了小太監，全心全意服侍皇上，就是為了那點月錢和賞錢，想方設法送到家去，好讓他們娘倆活命。”

  “可是皇上你，至高無上，九五之尊，天底下就沒有你得不到的東西，為什麽偏偏拿我們這些奴才解氣？”

  “我們天天服侍你，陪伴你，你視我們於無物，那也就算了，可是為什麽非要殺人呢？難道這就是服侍你的下場？”

  “小順子到底有什麽錯，你要殺了他？就算他出了點錯，惹皇上您生氣了，你就不能打一頓，罵一頓出出氣，非要殺人嗎？那你為什麽不殺了我？”

  天啟皇上目不轉睛地看著韓迎春，從她求死的目光裏看出了她對小順子的感情之深，才會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但人也確實瘋了。

  “朕本不應理睬你，但是看你對小順子的真情實感，還發現了廁巾，朕破天荒第一次向人解釋一句，人不是朕殺的，他早上突然倒地暴斃，與朕無關！”

  這下輪到韓迎春傻了。

  從小順子身死的悲痛中清醒過來，韓迎春就下定決心，一定要當麵質問皇上，問個明白，哪怕身死也在所不惜。

  可是皇上卻說不是他殺的，而是突然暴斃，自己的一腔怨氣，好像撞在了鐵板牆上，反彈力憋的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深吸幾口氣，調整了下呼吸，韓迎春半信半疑地問道：“真的？”

  天啟皇上皺緊眉頭，罵了一句：“在朕沒有生氣之前，滾蛋！”

  皇上雖然昏庸無道，脾氣暴躁，但是卻不會無聊到向一個太監說假話。

  韓迎春又看了天氣皇上一眼，看他馬上要忍不住了，轉身跑出了養心宮。

  而韓迎春剛跑出去，皇上身後的屏風後麵走出來一個人。

  一身太監衣服，長相儀表堂堂，眉宇間卻有些壞氣，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小潘子。

  “皇上，你也太寵小春子了吧，她都這樣了，你還讓著她？要是我，最少也得挨頓踢吧？”

  天啟皇上頭都沒回，站起身來，一臉的凝重：“為了朕，韓正一族三百一十六口人全部處斬，剩下這一根獨苗，別說這樣，就算他因為此事言辭再過分一點，朕都會饒了她。”

  小潘子走到皇上麵前歎了口氣：“可惜了，皇上藏了一支精兵，要不是趙吉那混蛋發現，也不會是現在的局麵。”

  “而韓正也是條漢子，從頭到尾都沒有說出一個字來，哪怕被您株連九族...皇上能如此對待小春子，足見皇上仁德之心，小子的心也為之一暖。”

  天啟皇上不好眼地看著小潘子一眼：“你還暖？那天朕借機發怒，劃開小春子身上的衣服，全是淤痕，你就是這麽看著她被打？”

  小潘子苦笑道：“皇上，你讓我藏在內侍房調查小太監的底細，我如果出手相救，或者向著小春子，一下子不就露餡了嗎？一個半大小子挨幾頓打沒什麽大不了的吧...”

  天啟皇上瞪著眼：“幾頓打？”

  “額...剛去都這樣的，我也控製不了啊，反正我沒使勁。”

  天啟皇上白了小潘子一眼：“事情調查的怎麽樣了？”

  小潘子回稟道：“內侍房的首領太監李公公輕功了得，武功一般，曾多次出宮，我沒跟上，不知道他去了哪裏，是不是屬於哪一派，我也不得知。”

  天啟皇上看了小潘子一眼，抬起腳真想給他一下子。

  小潘子笑著躲開繼續道：“領班太監王公公是李公公的人，是個財迷加官迷，為人狡猾，有些城府，有些謀略，算是李公公的智囊。”

  “小安子是王公公的人，官迷一個，就是玩骰子都要坐莊那種。小郭子就是個賭徒，其他人都沒什麽特別的，至於他們屬不屬於哪一勢力，不好說。”

  天啟皇上忍不了了，上去就是一腳：“什麽也不知道，那朕讓你幹什麽去了！回去繼續調查，看看他們背後到底有沒有人，從今天的事查起，朕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還有保護小春子，她有什麽閃失，拿你是問！”

  小潘子這次沒有躲，挨了天啟皇上一腳，然後提醒道：“小春子雖是韓正一族，但是什麽人品還不好說，皇上真要視為心腹？我看還是試探一下為好。”

  天啟皇上背著手：“朕自有決斷！滾吧...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