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東西！”

  韓迎春詫異地抬起眼，正看到範宏撇著嘴，看著下殿的趙吉。

  雖然爆了一句粗口，韓迎春卻感覺十分親切，不由得對看著自己的範宏一笑。

  範宏還了一笑，還蹲下來，小聲對韓迎春說道：“皇上年幼，受趙吉蠱惑，不聽忠言，老臣雖一腔報國之心，卻有心無力啊，不知小公公可否幫老夫個忙？”

  韓迎春對範宏印象非常好，不僅因為他在自己危難之時，在皇上麵前幫自己說話，救了自己一命，還因為他是忠臣，是趙吉的死對頭，自己自詡也是個好人，自然應該和他站在一邊。

  “大人折煞小的了，有什麽吩咐您盡管提。”

  範宏臉上露出為難之色，糾結了一會，眼神變得堅定：“此事雖然有違君臣之道，但是趙吉如向皇上奸言，還請小公公告知老臣一二，讓老臣有個準備。”

  韓迎春楞了一下，沒想到範宏會這麽直接，說好聽點，是和忠臣一起對付奸臣，是對皇上的大忠，說不好聽點就是監視皇上啊，這要是被人知道了，可是大罪啊。

  看著範宏期盼的目光，看著斑白的兩鬢，韓迎春有些心疼，都這麽大歲數了，為了國家社稷，為了皇上，竟然落到了低三下四求一個小太監的地步。

  還是一個並不相熟，隻不過一麵之緣的小太監。

  還是一個可能今天死，明天死的小太監......

  他要是有一丁點辦法，都不會冒這麽大的險，丟這麽大的人！

  韓迎春腦袋又熱了，不過，就算被範宏成功點燃了忠心，卻想起自己現在的處境，也是無能為力啊，所以，她隻能拖一拖道。

  “大人高看了小的了，小的身份低位，根本就沒有機會...還請大人見諒。”

  範宏哈哈一笑，然後站起身大聲說道：“老夫怎麽覺得這麽硌腳呢，原來是鞋子裏跑進了一顆小石子，原來一顆小石子也可以給老夫找麻煩，多謝小公公了。”

  以韓迎春的智慧，當然聽得出範宏語帶雙關的意思，他在告訴自己不要妄自菲薄，雖然自己也是一顆小石子，但是也會給趙吉找些麻煩的，也可以幫助範宏的。

  自己含蓄地拒絕了範宏，對方卻沒有生氣，足見其胸懷，確實是個好官，看來，以後要是真有機會，幫幫他也無妨。

  趙吉是什麽人，國之重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竟然又讓這個該死的小太監在百官麵前給耍了，這口氣怎麽能咽的下去？

  出了金鑾寶殿，在出門口那放緩腳步，趙吉一邊走一邊對守門的太監說道：“讓李慶晚上找我。”

  趙吉口中的李慶，就是內侍房的首領太監李公公。

  小太監不漏聲色，隻是輕輕點了下頭。

  上完早朝，皇上第一時間是要如廁的，回到養心宮，小順子早就準備好了，扶著皇上進去，然後在外麵等候。

  過了一會，皇上應聲，小順子拿著用桃木做的廁籌走進去，幫皇上擦拭幹淨。

  韓迎春則等在廁房的外麵，小順子弄完了，會把馬桶和廁籌交給她。

  這是韓迎春最不願意幹的活，惡心。

  不過，一想是當今最有權勢的男人的，心裏還好受一些。

  一路小跑出了養心宮的門口，韓迎春又看到了一群宮女抱著類似於絲綢的東西經過。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見到了，實在好奇忍不住，韓迎春放下馬桶，走了過去問道：“各位姐姐，你們這是幹什麽去啊？”

  一個宮女看了小黑臉的韓迎春，還有些不願意搭理：“這些都是各宮的娘娘們換下來的單子，每日一換，每日一燒毀。”

  韓迎春皺了下眉頭，也不管宮女願不願意，上前用手摸了摸，很絲滑，是上等的綢子。

  “也沒埋汰，洗洗不行嗎？這就燒掉？”

  宮女鄙夷地看了韓迎春一眼：“娘娘們的身份何等尊貴，怎麽會用用過的東西？”

  說完話，也不看韓迎春，揚長而去。

  韓迎春還在摩挲著手指頭，自言自語道：“這麽好的綢子就這麽燒了？用木頭棍子擦屁.屁，古代人是不是有病啊？用它擦屁.屁不好嗎？哎呀，剛才朝她們要一塊好了，何必還遭那罪，失誤，真是失誤啊。”

  一下午，這件事就一直縈繞在韓迎春的心裏，揮之不去了，連皇上茶杯裏的茶水沒了都沒有發現。

  “嗯哼。”

  皇上看了一眼空茶碗，看了一眼韓迎春，發現對方在發呆，便放下書，輕咳了一聲。

  韓迎春聽到咳嗽聲，渾身一哆嗦，這才回過神來，上前幾步給皇上倒滿了一杯茶水。

  “看來你是一點都不懼朕，竟然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偷懶，也好幾天沒殺人了，沒有個好的理由，斬！”

  韓迎春腦袋嗡了一下就木了，趕緊後退兩步跪在下麵，向上扣頭：“回稟皇上，奴才冤枉啊，奴才在為皇上想一個解憂的辦法入迷了，並沒有偷懶啊，皇上。”

  天啟皇上好奇地看著韓迎春：“朕乃九五之尊，全天下都是朕的，朕讓誰死誰就得死，朕怎麽會有什麽憂愁，別以為大言不慚，朕就會饒過你這次！”

  韓迎春也沒有辦法了，隻有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皇上乃真龍天子，無人可以匹敵，但是，但是，您也逃不出吃喝拉撒睡吧？”

  皇上皺了下眉頭：“和解？”

  韓迎春停了一下，說道：“廁籌傳至今已有千年，然就算工匠做的再好，也會有不適感，奴才想到一個法子，可以不用廁籌。”

  韓迎春故意停了一下，引起皇上的注意：“繼續說下去。”

  “可以把廁籌換成絲綢，皇宮內每日會換下很多綢緞，廢棄不用燒之，奴才覺得實在浪費可惜，最主要是絲綢質地柔軟，雖沒有試過，但絕對對廁籌要舒服的多......”

  “這倒是個好法子...”

  一直站在皇上右手邊的老太監忍不住誇了一句，就用手堵住了嘴。

  這位老太監伺候過三朝的皇上，是唯一一位二品的太監，地位尊崇，雖然年事已高，但仍然是天啟皇上的首席太監總管。

  皇上看了老太監一眼，沒有言語，想了一會，抬眼看跪著的韓迎春，問道：“你這也是從夢境所知？”

  韓迎春回答道：“不是，是奴才幾次看到宮女姐姐抱著絲綢去燒毀，奴才又抱著皇上的如廁之物，心係皇上，可能感應了上蒼，才靈光一現想到的。”

  皇上摸著手上的絲巾摩挲了幾下，慢慢點了點頭，難得露出笑臉：“恩，不錯，這倒可以一試，小順子呢，他怎麽還沒回來？”

  韓迎春抬頭對皇上一笑：“那奴才不用死了吧？”

  皇上忍不住笑罵道：“起來吧，算你有心，朕也是不喜廁籌之物，你的想法正和朕意。”

  韓迎春笑嘻嘻地站起身，回答道：“皇上，小順子去取奏折了，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果然，話音剛落，小順子捧著一大堆奏折走了進來。

  皇上龍顏大悅：“來的正好，服侍朕如廁！”

  說完，拿著手上的絲巾，一臉興奮地下了書桌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