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之中，穆茗清醒過來。

  時間是半夜，房間裏一片漆黑。

  穆茗的胳膊被兩隻肉乎乎的小手抱著，耳畔是阿銀輕柔且均勻的呼吸聲。

  “藜還沒有回來嗎？”

  穆茗從床上坐起身，四肢一陣疲軟。

  將阿銀亂動的尾巴放進被子裏。

  呆坐在床上，理了理思緒。

  “主人，你醒了啊。”

  阿銀的小腦袋動了動，在他身上輕輕蹭了蹭。

  “嗯，阿銀你是不是肚子餓了？”

  “不餓，但是有一點想吃東西。”

  阿銀輕輕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好，你等我一下哦。”

  穆茗輕輕揉了揉阿銀的頭發，翻身下床，從冰箱裏拿出之前做好的兩盆麻辣小龍蝦和兩隻鹵好的全雞。

  “冷的吃了不好，我去給你加下熱。”

  穆茗端著兩盆小龍蝦和兩隻鹵雞，走下樓，輕輕敲了敲穆紫薰的房間門。

  很快，穆紫薰穿著一身薄薄的絲綢睡衣，一臉不耐地開了門。

  見到穆茗的那一刻，便收斂了臉上的不耐，溫和地道：“找姐姐有什麽事？”

  “可以幫我熱一下嗎？”

  穆茗將雞肉和龍蝦遞給了她，低聲問道。

  “肚子餓了？”

  穆紫薰看著他幹淨的眼神，語氣一軟，從他手中接過雞肉和龍蝦，開始運轉著火元素給他加熱。

  “有一點想吃東西。”

  “就吃這個，吃不飽吧？讓鶯蘿起來給你做飯不就行了。”

  大小姐的話裏滿是關切。

  “她都睡了，打擾她睡覺不好。”

  “所以打擾我，你好意思？”

  穆紫薰慵懶地看著他，語氣略微有些不善。

  “和你感情比較好。”

  穆茗淡淡地道。

  其實是他知道大小姐經常玩遊戲玩到大半夜，現在多半還沒睡。

  但是換個說法會比較好聽，至少大小姐聽著很舒服。

  “哼～沒白疼你。”

  穆紫薰輕輕笑了笑，心甘情願地當了他的微波爐。

  食物的鮮香縈繞在鼻尖，勾動了饞蟲的味蕾。

  “好香啊。”

  穆紫薰的喉嚨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她聞到雞肉的鹵香就有些餓了。

  “吃吧，大半夜的，你肯定很餓。”

  穆茗其中一盆小龍蝦和一隻鹵全雞遞給了她，這一份原本是給藜準備的。

  她順走錢包和手機去上網，還夜不歸宿，穆茗有點生氣了。

  給她的福利，就全部取消吧。

  “不行，你肯定不夠吃的。”

  穆紫薰嘴上這麽說著，手卻很誠實地接過了小龍蝦和雞肉。

  “我吃不了多少的。”

  穆茗搖了搖頭，轉身朝著樓上走去。

  走上樓梯之前，他的腳步頓了頓。

  “姐姐”

  “嗯？”

  正準備關上門的穆紫薰突然轉過身，猛地抬起頭看著他。

  “沒什麽，就是想叫你一下。”

  穆茗輕輕笑了笑。

  不知怎麽地，一回到這棟房子裏，就覺得特別幸福。

  “你……剛剛喊我什麽？”

  穆紫薰心中有些欣喜，臉上卻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姐姐!”

  穆茗重複了一遍，聲音溫柔了許多。

  輕飄飄的兩個字，卻讓穆紫薰心裏甜甜地，像泡在了蜜罐裏。

  “哎～”

  她笑吟吟地回應著，俏皮地拖長了尾音。

  “少玩會兒遊戲吧，熬夜對身體不好。”

  穆茗說完，就端起吃的朝著樓上的房間走去。

  “好，提莫隊長正在待命!”

  她一手抱著食物，一手敬了個禮，原本高冷禦姐的聲線變得萌噠噠地，像極了小提莫。

  回到房間之後，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又恢複成了高冷慵懶的禦姐。

  “哼～看在你這麽乖的份上，明天再收拾你。”

  她撕了一快雞肉放入嘴裏輕輕咀嚼了兩口。

  鹵味的鮮香讓人食欲大增，雞皮酥嫩鮮香，雞肉的絲絨綿軟而不失韌性，醬料也很入味，口感豐富。

  “做的東西怎麽這麽好吃？我會胖得停不下來的，真是一隻臭弟弟。”

  穆茗的房間內，阿銀一邊心滿意足地啃著肥美的全雞，一邊連殼帶肉地將小龍蝦吞下肚。

  龍類的胃消化能力超群，鋼鐵和礦石都可以輕鬆消化掉，穆茗自然不用擔心她會吃壞肚子。

  美美地吃完東西，洗完手，阿銀就帶著恬靜的笑容躺在了穆茗的床上，開心地打了兩個滾，然後開始睡覺。

  可愛的尾巴在屁股後麵慵懶地擺動著。

  穆茗揪著她的尾巴，開始把玩起來。

  阿銀的尾巴特別好玩，沒摸過的人根本無法體會這份快樂。

  黑絲長腿有什麽好玩的？穆茗表示不能理解。

  阿銀的尾巴，布偶貓的肚子，還有柴犬的狗頭，是他覺得最好玩的東西。

  第二天早上，穆茗早早地開始洗漱。

  伊兒腳步輕快地走進來，將腳丫從拖鞋裏伸出來，腳趾分開，對準了穆茗的屁股。

  穆茗像是條件反射一般捏住了犯罪未遂的大閘蟹。

  “伊兒，你能不能不要這麽調皮？”

  穆茗漱了漱口，看著有些孩子氣的伊兒。

  “我隻捉弄你的。”

  伊兒撅著小嘴小聲嘀咕著，腳趾慵懶地上下動了動，撓得穆茗手心有點癢。

  穆茗鬆開了手，但依然沒有放鬆警惕，時不時往伊兒的方向瞟一眼。

  阮伊兒見他警惕性如此之強，找不到下手的機會，便作罷了。

  餐桌上，大小姐給穆茗熱了一杯牛奶，將盤子裏的煎蛋給了他。

  “你昨天去夕研的宿舍，幹嘛了？”

  大小姐頭也不抬地說著，圖窮匕見。

  餐桌上的氣氛瞬間凝固，林溪和鶯蘿對視一眼，低下頭不敢說話，隻是默默吃著早餐。

  伊兒將盤子裏的烤肉切好，夾到了穆茗的餐盤裏。

  穆茗眉頭輕輕挑了挑，語氣略微有些不自然。

  “沒幹嘛啊，就是昨天我們的狩魔實踐課，怪物的等級過高。她懷疑是我的問題，給我做了下檢查。”

  “然後呢？”

  穆紫薰淡淡地道。

  “什麽也沒檢查出來，再然後，她臨時接到了栗山區出現魔物的消息，我就跟著她一起去參與了獵殺。”

  穆茗如實說道。

  “沒了？”

  “沒了!”

  “你確定沒有隱瞞什麽嗎？”

  穆紫薰的聲音冷了下來。

  “我隱瞞什麽了？”

  “嗬～繼續裝。”

  穆紫薰拿出手機翻出視頻遞給了他，怒氣衝衝地道。

  “自己看。”

  穆茗有些奇怪地接過她的手機。

  “洛城第一魔法高中校草疑似與老師存在錢色交易。”

  “這是什麽？”

  他點開了視頻。

  視頻很短，隻有幾十秒。

  畫麵中他和穆夕研一起走出教職工宿舍樓，然後穆夕研將一疊鈔票遞給了他，最後吻了他的側臉。

  看完視頻後，穆茗默默關掉，這才發現手機的壁紙是他的睡顏。

  是在看望藍依的那天路上拍的，身上還蓋著她的衣服。

  穆茗將手機還給了大小姐，沒有說話。

  “還有什麽話說？”

  穆紫薰的嘴唇嗡動著，聲音逐漸變冷。

  “沒什麽好說的。”

  穆茗淡淡地道。

  “是我給你的錢不夠嗎？你為什麽要找她要錢？”

  穆茗隻是抬起頭，淡淡地道：“你不相信我？”

  “你說呢？從一個宿舍出來，她給你錢，然後和你打kiss？視頻也放在這裏。”

  “你知道別人現在都怎樣說你嗎？說你是個鴨子!”

  穆紫薰紅著眼，越說越生氣。

  “什麽……是鴨子？”

  穆茗眨了眨眼，小聲問道。

  穆紫薰愣了兩秒，深吸了一口氣。

  “一種禽獸，這都不懂嗎？”

  鶯蘿和阮伊兒憋著笑，嬌軀微微顫抖著，隻有林溪一臉茫然。

  “你不相信我？”

  穆茗重複了一遍，很認真地看著她。

  穆紫薰一時語塞。

  “伊兒，你相信我嗎？”

  “相信。”

  阮伊兒毫不猶豫地點頭。

  “懂我的人，不必多說。不懂的人，何必多說。”

  穆茗微微頷首，離開了餐桌。

  他很累，不想做那些無謂的解釋。

  謠言止於智者。

  真正的東西，用眼睛是看不見的。

  你應當根據一個人的行為來判斷他是一個怎樣的人，而不是道聽途說。

  走在上學的路上，穆茗能看見沿途的學生對他私下指指點點。

  他沒有理會，戴上耳機和兜帽，隻管一個人行走。

  “嘿!”

  肩膀被拍了一下，從那熟悉的力度就能知道是誰。

  穆茗沒管她，繼續往前走。

  藜啃著熱氣騰騰的肉包子，笑嘻嘻地跟在他身後。

  “還回來幹什麽？喜歡在外麵浪，幹脆不回來了唄。”

  穆茗冷冷地道。

  “人類，你生氣了？”

  藜笑吟吟地走到他麵前，將咬了一口的肉包子遞到他嘴邊。

  人類有句老話叫做“伸手不打笑臉人”，藜深諳此道。

  “我何必跟一隻說話不算話的豬生氣。”

  穆茗別過臉，有些生氣。

  “嘻嘻，好好，我是豬，那你不生氣了好不好？”藜厚著臉皮抱著穆茗的胳膊搖了搖，開始撒嬌。

  “昨天玩得可還開心？”

  穆茗的語氣略微一軟。

  “開心啊!有個大神帶我一路躺贏，我們還加了好友。”

  藜開心地揮了揮小拳頭，言語間頗有些得意。

  “沒餓著吧？”

  穆茗還是有些擔心她會餓肚子。

  “沒餓著，就是想念你做的飯了……唔～”

  藜嚼著肉包子，含糊不清地說著，突然噎住了，連忙拍胸口。

  “你啊!”

  穆茗趕緊摘下耳機，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連忙跑去街邊的販賣機，買了一瓶飲料，拉開易拉罐遞給她。

  藜咕嚕咕嚕地喝下，然後鬆了一口氣。

  “舒服多了。”

  “你能不能讓我省點心？”

  穆茗伸出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

  “嘻嘻”

  藜隻是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將熱氣騰騰的包子放在了他手心裏，然後和他一同走在淒清的街道上。

  往常在大街上拉著來來往往的路人尋問孫女下落的老婆婆，今天沒有出現。

  穆茗突然特別開心，整個人都被治愈了。

  “藜，我覺得，自己有時候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穆茗咬了一口包子，是他喜歡的梅幹菜醬肉餡。

  “嗯？”

  藜歪著頭看著他，眨了眨玫紅的迷離眼眸。

  “有很多人，他們把世故當做成熟，把麻木當做深沉，把怯懦當做穩健，把油滑當做智慧……”

  “他們嘲諷我的勇敢是一種莽撞，覺得我不該為了沒有把握的戰鬥去冒險。”

  “他們認為我的執著是一種偏激，不該堅持看不到希望的事情。”

  “他們還認為我的不利己是一種幼稚，付出了不求回報是一種愚蠢。”

  穆茗說著，低下了頭。

  “我隻是在尋找一份心安而已，任何事情，不困於心，就是我的目的。”

  “隻管按照你想要走的路走下去就好了，難一點也沒關係的。”

  藜淺淺笑著，握緊了他的手。

  穆茗放慢了腳步，前往學校的路從這一刻開始，好像變得很長，卻又不太漫長。

  沐清歌打著哈欠走進教室，臉上的黑眼圈像是天然的煙熏妝。

  桌子上放著一杯奶茶，她愣了片刻，拿起杯子看了看。

  不用想也知道是紅豆布丁味。

  江晚亭送來的嗎？

  她不知道她送來這杯奶茶時，是怎樣的心情，思忖了一番又放下了，趴在桌子上開始補覺。

  穆茗走進教室裏，按照值日表，今天正好輪到他打掃衛生。

  他拿起掃帚和拖把，走到了由四班負責的樓梯處。

  正當他彎下腰打掃著，一雙紅鞋映入眼簾。

  視線上移，淺藍色的牛仔褲出現在了他的視線內。

  他仰起臉，看向這個出現在他麵前的女孩子。

  個子不高，像瓷娃娃一樣精致，迎上了他的目光便羞怯地往後退了兩步。

  “有事嗎？路瑤同學？”

  穆茗又低下頭繼續拖地。

  “給……”

  路瑤從有些舊了的錢包裏拿出幾張紅色的紙幣，小心翼翼地遞給他。

  “這是幹什麽？”

  穆茗愣了愣。

  “他們說，隻要給錢，就可以……和你睡覺。”

  路瑤說著，有些臉紅地看著他。

  “所以呢？”

  穆茗淡淡地道。

  “我……”路瑤輕輕應聲，聲音小到隻有她自己能聽見。

  “我給你錢，你不去和別人睡覺好不好？”

  路瑤鼓起勇氣，很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

  “嗯？”

  穆茗微微有些詫異。

  “穆茗同學，你……是不是很缺錢？”

  路瑤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想幫幫你，你不去做那種事就好。”

  “我覺得你是個很好的男孩子，那樣，不好。”

  路瑤鼓起勇氣說完，閉上了眼睛，準備好了迎接穆茗的憤怒。

  他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呢？

  憤怒？慚愧？驚訝？是會感動，還是會無地自容？

  出乎她的意料，穆茗的聲音很輕，很溫柔。

  是她從未聽過的美妙聲音，像雨露洗滌了盛夏的燥熱。

  “你覺得我是那樣的人嗎？”

  路瑤睜開眼，看向穆茗的眼睛，很幹淨，像是萬裏無雲的晴空。

  她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不是!”

  很是篤定的聲音，讓她自己都感到驚訝。

  穆茗其實也不在乎她的答案，隻是自顧自地用蘸水的拖把拖著樓道。

  “穆茗同學，有很多人說你不好。”

  路瑤突然有很多話想要對他說。

  “我不在乎別人怎麽看我，也沒打算讓別人喜歡我。”

  穆茗冷淡地說完，便不再搭理她了。

  他有時候是個很唯心的人，覺得世界是自己的，與他人毫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