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非衍淡淡的抬眸，看清宮女的模樣，眼神微不可查的動了動：“是你啊。”

  韓重雲滿臉的驚喜感動之色：“奴婢卑微，沒想到王爺還記得我。”

  楚非衍蹙了蹙眉：他有過目不忘之能，還能記不住害得他不得不演戲的人？這個宮女果真是居心不良。

  “你這是……”

  韓重雲仿佛才回過神，連忙將掉落在地上的衣衫撿了起來：“啊，奴婢有罪，這些衣衫是要送到福清公主的明虞殿的，如今掉在地上都弄髒了，這該如何是好？”

  “撿起來、重新洗過就是。”

  “可是，這樣時間就耽擱了。”韓重雲抬起頭，滿眼皆是惶恐無措，“王爺，奴婢……奴婢心中實在是怕的厲害，王爺可否為奴婢求下情，好歹，好歹您和福清公主也有些血緣上的關係。”

  楚非衍心中道道念頭閃過，之前一直猜測這個韓重雲和沈菁有關係，翻來覆去的調查過幾次，都沒有查到什麽結果，難道和姚兒從一開始就猜錯了，和韓重雲有關係的不是南疆餘孽沈菁，而是一直置身事外的北奴？

  那麽這個福清公主，在裏麵扮演了什麽角色？

  “你……”

  一道愉悅的聲音驟然響起：“遠遠瞧著還以為怎麽了呢？原來不過是弄髒了衣衫。”

  韓重雲連忙行禮：“奴婢見過福清公主，請公主恕罪。”

  “既然你和非衍認識，我這個做姐姐的，自然不會怪你。”福清公主笑意盈盈的打量著韓重雲，“你這模樣倒是精致，隻是這手……”

  韓重雲連忙將帶著傷痕的手藏了起來：“奴婢有罪，驚嚇到了公主。”

  “你在哪裏當差？”

  “之前在長公主的棲鳳宮，現在被調任到了浣洗局。”

  “這般好的樣貌，整日浣洗衣物，著實是可惜了，瞧瞧這手都凍傷了，非衍，既然你和她認識，怎麽也不說句話，幫她脫離那個苦海呢？”

  “皇宮之中自有規矩，既然入宮當選了秀女，就要服從安排。浣洗局做的也是正經的活計，怎麽就算是苦海了呢？”

  韓重雲心中一動，她可不想給楚非衍留下一個好逸惡勞、一心隻想攀高枝兒的印象：“多謝福清公主關心，王爺說的是，浣洗局內雖然整日用涼水洗衣辛苦一些，但好歹不用經常見外人，可以踏踏實實的生活。”

  “不見外人？難道見了外人，你生活的就不踏實了？”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隻是之前因為奴婢，讓長公主對王爺生出了誤會……奴婢心中實在是過意不去，如今待在浣洗局中，可以不用考慮其他，反倒不用時時提心吊膽。”

  “長得容貌出眾又不是你的錯，怎麽還要因此而活的小心翼翼了呢？再說了，若真是互相信任，彼此之間沒有嫌隙可言，又怎麽會懷疑對方？非衍，你覺得呢？”

  福清公主仔細打量著楚非衍，見他神色清清冷冷的，眼神中卻帶著若有所思，仿佛將自己的話聽到心裏了，不由得一陣高興。

  “對了，今天大年初一，這會兒皇上應該到棲鳳宮去了吧，你怎麽還在外麵待著？”

  楚非衍眉心皺了皺，似乎不太願意提及這個話題：“福清公主不也在外麵嗎？”

  “我是等著找長公主拜年的那個孩子，說起來，那孩子極為可憐，性子單純、脾氣柔和，除了身體差一些之外，簡直無可挑剔。”

  楚非衍向旁邊走去，卻是沒有像以往一樣開口驅逐旁人。

  福清公主眼神一亮，接著說道：“不過，那孩子對他娘親倒是在意的不行，隻要有人辱罵他娘親，哪怕拚了命，也要上前討公道，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被人圍著打，可是卻死死的咬住一個人的手不放，後來將人救下，才知道，那個人罵他是野種，罵他娘是婊子，這孩子就找人打架，命都沒了半條。”

  楚非衍向前走的腳步一頓，周身的氣息更加冷冽了一些。

  福清公主輕輕一笑：“說起那個孩子，似乎從小就極為聰慧，之後我也去查了查他的身世，發現其實有許多人是想收養他的，可是他卻都拒絕了，說自己有娘親，總有一日會找到她。甚至於他連個名字都不願意取，還是鄰居為了叫著方便，稱呼他為小餘。”

  楚非衍停下腳步，聲音冷冽的宛若冬季的寒霜：“他現在叫餘歡。”

  福清公主微微一愣，隨即猛地眯了眯眼睛，硬生生的壓住想要上揚的唇角：“餘歡？餘生歡顏，倒是個不錯的寓意，隻是……”

  韓重雲在一旁輕聲開口：“王爺，還請您不要為此傷懷了，畢竟血脈親緣，曆來是斬不斷的羈絆，長公主如此做，必定是有自己的苦衷。”

  楚非衍淡淡的撇過去一眼：“看來昨天晚上宴會之中發生的事情，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

  韓重雲上前兩步，徑直跪在楚非衍的麵前，仰著頭滿目崇敬、依賴的望著他：“王爺，奴婢自知身份卑微，連王爺衣角上的一粒塵土都比不得，不應該擅自關注王爺的消息，可是，奴婢實在是忍不住……”

  楚非衍淡淡的垂著眼眸：“你關注了又有何用？”

  “有人常說，這痛苦若是分散開來，就會慢慢的變淡一些，奴婢人微言輕，但是願意為王爺分擔苦楚。”

  韓重雲唇角帶著一絲淺淺的笑意，配上這兩日略顯憔悴蒼白的麵容，倒真是多了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比前兩日動人多了：“更何況除了奴婢，王爺還有福清公主，她是您的親人，也會站在您的身旁的。”

  福清公主點了點頭：“這個宮女說的不錯，非衍，你經曆的多，應當比任何人都明白，皇宮之中，什麽都可以變，唯獨權勢才是永恒不變的東西。這皇宮本應當是你的家，可如今呢，棲鳳宮中其樂融融，唯獨你在冷風之中徘徊，完完全全的被排擠在外。”

  “福清公主想說什麽？”

  “我知道，長公主對你有救命之恩，與你的感情極為深厚，可眼下這麽多年過去了，事情早已經變了模樣，人也不能一直沉浸於過去，走不出來。我並沒有什麽其他的意思，隻是不願意看見你如此痛苦罷了。人總要為自己考慮，你說呢？”

  楚非衍淡淡的點了點頭，這福清公主還算是聰明，沒有一上來便點明自己的目的，不過如此一來，也說明她有更長遠的謀劃，北奴果真是開始不安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