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非衍語氣平淡的說道：“皇上對我有疑心，憑借著他的性子，一旦起了猜忌，並會想盡辦法的除掉我，好在我早就想過會有這一日，提前做了諸多準備，哪怕是撕破了臉，也沒有什麽好恐懼的，再者說，姚兒是我的福星，她去幫著處置莊王妃的後事，卻意外得到了掌控著數萬大軍的兵符，以及一本危難時刻可以調用的軍中勢力名冊，有了這兩樣東西，我對皇上更是巋然不懼，哪怕現在便推著卿晨上位，也足以有六七成的勝算。”

  寧閣老皺了皺眉心：“非衍，你應該明白，我說的不是這個。你的能力我自然相信，可皇上……說到底是你的父親，生恩大於天，當初的事情，身為帝王，他也有自己的無奈，有時候坐在那個位子上，就不得不被人推著向前走，這些年來，你應該也深有體會，皇上現在又病倒了，據太醫的說辭，這一次頗為嚴重，也許……也許挺不過去也有可能……”

  楚非衍沉默下來，麵上的冷漠越發的濃重：“老師，你覺得我和他之間，還存在著所謂的父子之情嗎？”

  寧閣老歎息一聲：“不管怎麽說，你們兩人血脈之間的聯係是割裂不斷的，我知道你心中有怨，可當年的事情那麽多人在背後推動，他身為帝王，又能夠如何呢？”

  楚非衍冷冷的嘲諷一聲：“當初，老師的地位還沒有現在這般穩固，您都能想辦法將我換下來，他身為帝王，掌控著大安朝最崇高的權利，難道說想要保下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就真的一點可能都沒有嗎？”

  寧閣老張了張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楚非衍望著陰沉的天色，眼中泛起的波瀾一點點的消散下去：“之前總是不甘，總是想要大聲的質問，如今想來，所有的因果都是互相關聯的，皇上的生性便猜忌多疑，那麽多人都在說母後和我的命格有問題，他的心中必定是有所疑慮的。”

  “可這麽多年，皇上對於你的母親，一直都是思念有加的，他嘴上不說，但每逢你的生辰那日，都會罷朝，將自己關在房間之中……”

  “老師，我相信他是愧疚的，但是現在他知道有我這個兒子，第一時間想的應該是忌憚，絕不是將我認回皇家。”楚非衍說得極為篤定，“有了姚兒，我心中的仇怨已經化解的消失殆盡，我隻想安生的和她過完餘下的時光，然後推著沐卿晨登上皇位，讓姚兒一生平安喜樂，至於其他的，我沒有那麽多的精力去顧慮，也不想再去追究了。”

  寧閣老重重地歎了口氣：“老師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解你，有些事情一定要自己親身經曆才能夠想得明白，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邊打鬧的名臣看到了寧閣老和楚非衍，連忙上前行禮：“見過寧老爺子，見過相爺。”

  楚非衍眼神淡淡一掃：“夫人吩咐的事情都辦好了？”

  “夫人說，相府之中的人口少，難免太過冷清了，正值積雪未化，便讓我們堆幾個雪人，然後掛上一些冰燈，好生的熱鬧熱鬧。”

  寧閣老忍不住輕笑一聲：“人口少就用雪人來湊，也就是蘇小姑娘才能想出這樣逗趣的辦法。”

  楚非衍唇角帶著淡淡的笑意，眼底滿是縱容之色：“姚兒的想法曆來與眾不同。”

  綽錦堂庭院中，蘇姚手上戴著棉質的手套，仔細的拍著身前的雪人。

  玉芙和挽香一邊幫忙，一邊忍不住心中擔憂：“小姐，您站在廊下指揮我們來做就好了，何必親自上手呢？雖然說穿得厚實，但是這積雪還是涼的很，免得沾染了寒氣。”

  蘇姚低頭瞅了瞅自己的模樣，忍不住哀怨的看了她們一眼：“快些別說了，你們兩人念叨了我小半個時辰了，瞧瞧我身上穿著的衣裳，這都快裹成個球了，就算是再重的寒氣，也沁染不到我半分。這兩個雪人可是照著我和相爺的模樣堆起來的，我若是不動手，豈不是少了幾分意義？”

  蘇姚笑眯眯的瞅著緊挨著的兩個雪人，越是看越是覺得心中歡喜：“這兩個雪人是我見過最為可愛的。”

  煙籮團了團手中的雪球，又看了看雪人的模樣，忍不住抿了抿唇：“小姐，您覺得高興就好。”黑眼睛紅嘴巴長鼻子的，到底哪裏可愛了？

  蘇姚聽出她話中的意思，卻懶得和她計較，這丫頭此時正鬱悶著呢，本來興高采烈的去找盧子珍，想著能夠從她這裏多討要兩個紅封，結果盧子珍堅決的表示，還是讓她摳門一些的好，所以她便直接下了決定，將原本給煙籮預備好的紅封也取消了。

  煙籮哀怨的歎了口氣，心中更加為盧子珍擔憂了，以前瞧著這人總愛舞針弄線，但腦子倒還算是好使，沒想到自從接管了蘭彩閣，直接將腦子都忙的壞掉了，這輩子怕是沒有希望討到娘子了，愁死個人了。

  堆好雪人，蘇姚立刻讓人去請楚非衍過來欣賞。

  沒多時，楚非衍便緩步走了過來，瞧見她仍舊站在雪地之中，眼神之中立刻帶上了不讚同的神色。

  玉芙和挽香等人連忙識趣的退了下去。

  蘇姚神色歡喜的拉著楚非衍走上前來：“相爺快些瞧瞧，這兩個雪人互相依偎著，像不像我們兩個？”

  楚非衍摘下蘇姚的手套，將她的手握在掌心，冰涼的觸感讓他忍不住蹙起眉來：“想看雪人，讓下人幫你推就好了，何必親自動手？”

  “相爺萬不要再說我了，玉芙和挽香數落了我許多時間，是我自己要堅持的。我想堆一個相爺和我，讓他們這樣親親密密的依偎在一起，以後陽光溫熱起來，就讓他們一起化成雪水融入地下，再也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將他們分開。”蘇姚拉著楚非衍的手微微的晃了晃，唇角的笑意溫柔甜蜜。

  楚非衍心中微微一動，忍不住變得又酸又軟：“傻姚兒。”

  “我哪裏傻了，相爺不覺得僅僅是這樣想一想，都覺得心中歡喜無限嗎？”

  “我自是歡喜，”楚非衍幫蘇姚暖暖手指，而後又重新幫她戴上棉手套，蹲下身來捧起雪一點一點的堆到雪人身上，既然堆的是你我兩個人，應該我們一起動手才是。”

  蘇姚能將玉芙叫了過來，又重新拿了衣服和手套給楚非衍裝備好，這才放心的在雪地中玩鬧了起來。

  笑聲飄揚出綽錦堂，出來賞雪人的寧閣老和無塵道長聽在耳中，不由得跟著揚了揚唇角：“許久沒有這樣熱鬧過了。”

  無塵道長輕笑著說道：“熱鬧一點的好。”

  “是啊，自然是熱鬧一點的好……”

  可惜，楚非衍那個榆木疙瘩決心不要孩子，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