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非衍還沒有說什麽，蘇姚便忍不住了。

  從方才的對話之中，她已經隱約的拚湊出了當年的真相。

  原來當初所謂的命格不詳的傳言，從始至終都隻是一場算計皇後和未出生嫡皇子的陰謀。而且，為了確保萬無一失，絕對不讓兩人有活命的機會，榮王竟然還當著皇後的麵親自給楚非衍灌下了無解的毒藥！

  這般行徑簡直令人發指！

  “榮王爺，你可不要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都能給自己的親侄兒灌下毒藥，如今怎麽就不能反過來行之了？”蘇姚隻覺得再多說一句話，都是浪費自己的口水，轉頭對著楚非衍說道，“相爺若是下不去手，便由我來代勞，正好我和榮王府有仇，這會兒一並的算了！”

  看到蘇姚憤憤不平的神色，楚非衍心中翻滾的暴虐之氣慢慢的平穩了下來：“今日隻能對不起你了，這筆仇我想親自和榮王算。”像是榮王這樣卑劣至極的人，沒有必要讓姚兒為之髒了自己的手。

  蘇姚並未再多說什麽，隻是輕輕的攥了攥楚非衍的手，支持之意不言而喻。

  苦心謀劃了多年，終於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再看到往日裏仿佛不可撼動的敵人，如今卻輕易的能夠被他踩在腳下，楚非衍隻覺得一股聊賴之氣從心中升起來，竟覺得沒意思極了。

  不過，該報的仇還是要報的。

  楚非衍對著暗衛使了眼色。

  暗衛直接伸手掐住榮王的脖頸，迫使他張開嘴來。

  楚非衍拿起桌麵上的瓷瓶，拔開蓋子，一股腦的將裏麵的東西倒到了榮王的嘴裏。

  榮王麵色脹得青紫，死命的搖著頭想要將嘴裏的東西吐出來，隻可惜暗衛在他的喉嚨口輕輕一按，他便不由自主的將口中的毒藥全部吞咽了下去。

  暗衛再次消失，榮王趴在地上不住的幹嘔，卻是什麽東西都吐不出來。

  楚非衍看著他的模樣，冷冷的說道：“皇叔難道忘了嗎？當初我也想將吃下去的毒藥吐出來，可惜你說這種毒隻要一進入腹中便會立刻潛伏到四肢百駭，即便是將整副腸胃都吐出來，也絕對沒有生還的機會。皇叔年紀大了，難免記性不好，聽我這樣一說，可有想起來？”

  “你……你不得好死！”榮王想要爬起來衝向楚非衍，隻可惜，他剛一有動作，便感覺五髒六腑仿佛被人放在火上烤一般，疼得他頓時蜷縮成一團，手指不住的痙攣，死死地摳著地麵，因為太過用力，指甲縫裏都滲出了血跡。

  蘇姚眉心一皺，一股子心疼彌漫於胸：鴆羽之毒……相爺毒發的時候，也是這般痛苦的嗎？

  楚非衍握住蘇姚，輕輕地將她的手包裹在掌心：“姚兒，我們走吧。”

  蘇姚眼中立刻帶上了笑意，連忙衝著他點頭：“好，相爺，折騰了這麽久，我想吃蒸梨糕。”

  “好，回府中之後，我立刻讓人給你做。”

  兩人互相依偎著離開，榮王壓抑著怒吼一聲，宛若困獸瀕死時的咆哮：“賤人，通通都是賤人，你們以為自己會有什麽好下場嗎？你們且等著看吧，我好不了，你們同樣也好不了！楚非衍，你本身就不祥，不用批命，你也活不長久！終有一日，你身邊的所有的人，都會被你牽連，蘇姚便是其中一個為你而死的！”

  楚非衍腳步一頓，麵上閃過一抹凜然。

  蘇姚冷冷的回眸，透過開著的房門，隱約能夠看到榮王蜷縮在地上不住打滾的模樣：“人渣！相爺，不要介意人渣的話！”

  楚非衍點了點頭，看蘇姚氣鼓鼓的，不由得好笑：“還生氣呢？”

  “相爺難道不氣嗎？”

  “以前的時候，每次想起來，便氣得五髒六腑都不安寧。恨不得立刻不管不顧的衝上前去，拿柄匕首將當初害我的那些人紮成一個馬蜂窩。但我知道力量太過懸殊了，單憑我一個人，連這些人的身都近不了。所以我努力的向上爬，隻等著有朝一日，手裏的權勢能夠成為我手中的利劍，替我手刃仇人。就在來榮王府之前，我心中還在想過，報了仇，應該是極為暢快的。可是真的看到榮王落到今日的下場，竟也覺得不過如此。”

  “這是為何？終於手刃了仇人，不是應該極為高興嗎？”

  “這十多年來，仇恨一直縈繞在心中難以退卻，仿佛是一個深沉的漩渦，終日的拉扯著我不住的向下沉，我以為等仇報了，我也就隨著這個漩渦一並被吞沒了，卻沒想到，多了一個你。”

  蘇姚微微愣住。

  楚非衍輕輕笑開，眼眸之中星河流轉：“傻丫頭，愣住了不成？”

  蘇姚隻覺得心中有股熱流亂竄，讓她鼻子都有些泛酸：“我於相爺來說，真的有這般重要嗎？”

  “重要！”若是沒有蘇姚，他的心中仍舊如荒漠一般寸草不生，楚非衍神情專注的望著蘇姚的麵容，“之前的十年，我為了仇恨活著，之後的每一天，我為了你活著。”

  蘇姚終於忍不住紅了眼眶，卻是吸著鼻子不讓眼淚掉下來：“那我們可說好了，相爺為了報仇都能夠努力十年，那你為了我，必定要努力更長的時間，反正你剛才說了，我對你而言是最重要的，你的努力自然不能比為了報仇差！”

  這樣，相爺肯定能夠多活許多年……

  楚非衍心中酸楚：“為了你，我自然會比以前努力一千倍一萬倍的活下去，我隻怕……”

  “不許說接下來的話，你隻需要努力就夠了。”蘇姚直接衝進楚非衍的懷中蹭了蹭，而後揚起一抹大大的笑容，“常言道，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就不相信，上天已經對你如此不公了，難不成就沒有一絲生機遺留下來？”

  楚非衍抬手撫上蘇姚的臉頰，他心中明白，上天從來都沒有公平過，可是這話卻是不能說出口惹她傷心：“好，我必定好好努力。”

  蘇姚重重地點點頭：“那我們就回家吩咐膳房做蒸梨糕吧？”

  “姚兒不想問問當年具體發生了什麽事嗎？”楚非衍扶著蘇姚上了馬車，坐穩之後出聲問道。

  “其實我也已經猜了個七七八八，都是一些過去的事情，相爺不想再提起，我也就不問，省的惹你傷心。等有一天再想起這些往事，相爺已經能夠全然放下，連心緒都不會有絲毫起伏了，到那個時候，再如同講故事一般的告訴我們的孩子聽，如何？”

  楚非衍微微的收緊手掌，片刻之後，緩緩笑開：“好。”

  得妻如此，夫複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