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姚眼中一喜：“知道疼就好，不知道疼你就徹底涼了。”

  沐辭修睜開眼睛，看清周圍的樣子，心思不由得沉了沉：“這裏是什麽地方？”

  “鳳橋縣一處地牢，這裏遭了災，已經斷糧數十日了，當地的官員想出來一個好主意，挑選一些人出來養成人牲，好供當地的官員和豪紳們食用，很不巧我們在河邊落水，一路被衝到了鳳橋縣，被人尋了來，拖到了此處。”

  沐辭修想要起身，卻是渾身無力動彈不得。

  蘇姚冷眼旁觀了半晌之後，還是抬手將他扶了起來：“所以你要好生的喘著這口氣兒，萬一斷氣兒了，可是連當人牲的資格都沒有了。”

  沐辭修低聲咳嗽了一下：“咳……怎麽聽你的說法，倒是認為這當人牲還幸運一些？”

  “扭頭看看你身後，那些堆在一起的，就是當不成人牲的，若是你死了，也會變成人堆裏的一個。”

  沐辭修掃了一眼，眼中閃過一抹濃重的冷意：“鳳橋縣……我有些印象，我記得去年發生雪災，鳳橋縣同樣在受災範圍之內，可是當地的官員呈報上來的公文之中，竭力稱讚當地的官員，說他們賑濟了不少百姓……”

  蘇姚轉頭看向一旁好奇的瞪大眼睛的小姑娘：“去年的時候也有人被當作人牲嗎？”

  “隻要是災年，都會有人被選中，這是常有的事，在別的地方難道不是這樣嗎？”小姑娘的語氣習以為常。

  蘇姚抿了抿唇：“這裏的官員該殺！”

  “噓！”小姑娘連忙帶了一副驚懼的神色，“姐姐，這話可不能亂說，我們的村長連同他周圍的十幾戶人家都被殺光了，我聽爹爹說，就是因為他們想要刺殺縣令大人，所以遭了連坐之刑。”

  蘇姚磨了磨牙，轉頭看向沐辭修：“鳳橋縣的事情屬於你管嗎？現在感覺如何，被自己封地上的官員直接抓了當成兩腳羊，說不得還能成為他們的腹中餐，若是這樣死了，你這堂堂沐大公子的名聲可就真的糟踐了。”

  “扶我到旁邊去。”

  “醒了就自己走。”蘇姚語帶嫌棄。

  “你就是這樣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沐辭修望過來，視線中帶著一絲譴責。

  蘇姚攥了攥拳頭，要不是沐辭修現在身上有傷，她就直接一拳將人捶在地上，在心中自我安慰了片刻，彎腰蹲下身來，讓沐辭修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而後撐著他向旁邊走去。

  找了個牆角坐下，沐辭修定了定神，看向因為蘇姚靠近而退到一旁的人群，不由開口問道：“你做了什麽，怎麽我瞧著他們這麽怕你？”

  “有個心思不軌之徒想要占我的便宜，被我折斷了手，而後那個人運氣差，被當作人牲拖走了。”

  “之前在船上你病了那麽久，眼瞧著走個路都搖搖欲墜的，怎麽還有力氣把人的手折斷？”

  蘇姚在暗色之中翻了個白眼：“若是我不表現的那般虛弱，你又怎麽會靠岸為我尋找大夫？”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她也是不容易的。

  沐辭修望過來：“你是故意的？”

  “是啊，沒想到你堂堂的沐大公子，竟然如此好騙。”

  沐辭修輕笑一聲：“你算計的不錯，隻是沒想到楚非衍根本沒有將你的性命當回事，為了殺我，他可真是不擇手段。”

  蘇姚仔細回憶著之前發生的事情，她不相信楚非衍會連她的性命都不顧，這其中必定有什麽誤會，當然，這些話沒有必要對沐辭修解釋，就讓他認為楚非衍不把她當回事好了：“有力氣想那些有的沒的，不如先想辦法逃出去。”

  “我現在受傷嚴重，即便是想逃，也有心無力……”沐辭修說著，再次低聲的咳嗽了兩下。

  蘇姚抬手覆上他的額頭：“你背後的傷口很深，又沾染了汙水，現在已經紅腫化膿，若是不想辦法將傷口清理幹淨、包紮上藥，恐怕你很快就會一命嗚呼。”

  “這裏連口幹淨的水都沒有，又怎麽會有藥材？”

  蘇姚眉心緊蹙，轉頭看向一旁的小姑娘：“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娘給我起名叫蓮心，您說蓮子的心是苦的，這輩子苦過了，下輩子就不會再這般苦了。”蓮心目光澄澈通透，她經曆了苦難，卻沒有被苦難扭曲的麵容，她能夠保持現在的模樣，恐怕是她爹娘全心嗬護的原因，想到這裏，她不由想起自己的雙親，他們都是這世上最好的父母，為了孩子，可以犧牲一切。

  蘇姚心中發軟，不由得抬手揉了揉蓮心的腦袋：“蓮子放於水中，可抽枝生葉，生成大片蓮花，而蓮花是這世上最潔淨之物。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再沒有比它更美的花了，所以，你爹娘為你取這個名字，是希望你能如蓮花一般不染淤泥、不媚世俗。”

  蓮心懵懂的眨著眼睛，她雖然理解不了蘇姚話中的意思，但是卻明白那是對自己的稱讚，不由得抿著唇笑開：“謝謝姐姐。”

  “隻要記住你爹娘，希望你活得更好，這就足夠了。”蘇姚目光柔和，心中暗暗的決定，一旦有機會逃出去，她一定要想盡辦法將蓮心救走。

  沐辭修靠在牆邊，目光靜靜地落在蘇姚臉上：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真是讓人難以看透深淺……

  就在這時，地牢門口再次傳來動靜，兩人拖著一名暈倒的老者走了進來，口中罵罵咧咧：“就是這老家夥惹怒了大小姐？”

  “是啊，他自稱是什麽神醫，說是有美容養顏的方子，結果大小姐服用了之後不僅沒有效果，反倒是整張臉都爛了，這老瘋子見到小姐的模樣還拍手叫好。”

  “這可真是老壽星上吊，嫌自己命長了。”

  “別管他，直接扔進去，改天一鍋燉了，也給咱們兄弟打打牙祭，這雪災過了，天氣暖和了，朝廷的賑濟卻遲遲不來，還要好生的熬一陣子呢！”

  那老人被毒打過，臉上青紫了好幾塊，被扔在地上之後哆嗦了一下，卻是沒有醒來。

  等到慢慢烈烈的守衛退下去，蘇姚上前查看老人的情況：“老人家，你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