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殿內，一切的擺設就像一直有人住在這裏一樣，不過每一件家居擺設都價值不菲。

  尤其是那一張巨大的用黃梨花木雕刻的桌案上燃著兩支高香。淡青色的香煙嫋嫋而上，這香很粗很特殊，散著異香。

  慕卿雲認得這是南海特殊的人魚蠟，相傳它隻要一燃起來便千年不息，不怕風吹雨打。

  在玄尊門時雲澤費功夫找來一支送她玩，不過那支比如今燃著的兩根小數十倍不止。

  看來，墨歸瀾為了這畫像上的人還真是下了血本。

  慕卿雲忍著頭部的劇痛走到了殿牆上懸掛的那副掛著白布的巨大的畫像麵前。

  而此時墨歸瀾也趕到了殿外，握瑾懷玉的驚呼聲響起來。

  在墨歸瀾踏進殿內的那一刻，慕卿雲已經伸手去揭開那蓋在畫上的白布。

  一張驚為天人的臉出現在慕卿雲麵前。

  膚白如雪，腮若初桃，遠山黛眉下是一雙靈秀清澈的眼睛。烏發如雲垂至及腰，白衣飄飄的站在那層層疊疊的白色杏花樹下，笑意盈盈。

  正是這世間最明媚動人，靈動天資的模樣。

  在那畫像引入眼簾的一瞬間，慕卿雲感覺天靈穴傳來一陣劇痛，仿佛有什麽畫麵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那畫中人的模樣瞬間清晰起來。

  但這隻有一瞬。

  在劇痛後靈台是一片清明。

  那些原本慢慢清晰的畫麵漸漸又消逝不見

  看來是龍澤即使加大了輪回境的運行，強行再次壓製了慕卿雲即將衝破封印而出的記憶。

  慕卿雲從劇痛中緩解過來，她轉過身，千言萬語堵在喉頭到最後卻隻是化為了平靜。

  “她是誰？竟值得你用這祭拜大禮如此對待？”

  慕卿雲從未用如此冷淡的目光看過墨歸瀾，即使是在一開始她還不認識她時。

  這樣的目光更加刺痛了墨歸瀾的心。

  雖然慕卿雲封印如今完好無損，但輪回境畢竟差點就崩塌了，和輪回境綁定的墨歸瀾依舊會受到傷害。

  比如他現在已經不局限於心髒疼，整個五髒六腑都在痛。

  再加上慕卿雲冷漠的目光，這一切，都讓他難受的無法喘息。

  可麵對慕卿雲的質問，墨歸瀾要怎麽解釋呢?

  說這畫像上的女子其實就是她？

  這不可能。

  墨歸瀾哽咽良久，強行壓下身體的疼，讓自己聲音正常的吐出幾個字。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嗬，”慕卿雲冷笑一聲，“這個理由，還有點像模像樣。”

  “那你說說，你們是何時相遇的，她是如何救的你，還有，她為什麽死了？”

  墨歸瀾又是一陣沉默。

  他們相遇於那杏花漫天的飛杏山。

  那時正是他人生最迷茫的階段。

  魔界向來等級森嚴。設有魔君，魔尊，世王等階銜。按照規矩，除了魔君和魔尊能入朝堂外，其他貴族子弟是不能入朝堂的。

  魔界的大魔尊，也就是墨歸瀾的伯父是魔界的魔君，他一生窮兵黷武，導致魔界內烏煙瘴氣，民不聊生。

  他有心想改變現狀，但奈何他隻是魔界的世王，還不能入朝政，所以隻能求助於他的父親，也就是魔界的二魔尊。

  但是他的父親卻不願意和大魔尊相鬥，每日沉迷聲色，從不關心朝堂之事。

  那時的墨歸瀾已經隱隱約約知道大魔尊要奪取六界的計劃，但是作為世王的他，雖不想魔界成為六界餓眾矢之的，但是他卻沒有任何辦法。

  迷茫和未知的未來讓他準備放棄自己的理想和責任時。

  但就在這時，他遇到了慕微華。

  那日飛杏山上，人比花更嬌的少女握著花枝對他盈盈一笑，嬌俏的喚著他的名字時，墨歸瀾感覺到自己的心從未跳動的如此鮮活。

  原來這就是上靈界的神女，天上天下獨一無二的慕微華…

  她高座於眾生之上，但卻也承擔著保護眾生的責任。

  若是這六界覆滅，首當其衝死的就是她。

  從前他墨歸瀾覺得若是和已經處於魔界權力巔峰的魔君鬥，鬥到最後可能一無所有，這一切沒有意義。

  但如今，看著那少女遠去的背影，墨歸瀾突然找到了他的意義。

  他不想他隻有黑白的世界裏好不容易開出的唯一一朵鮮豔的花兒就此凋謝。

  他，必須贏。

  從那以後，墨歸瀾仿佛脫胎換骨了一般。沒了渾渾噩噩，隻有勤勤懇懇。

  終於他的名聲傳揚六界。

  雖然他最後還是沒有鬥過魔君，但他的名字，在慕微華死前卻刻在了她的心上…

  “怎麽，說不出來了嗎？”

  慕卿雲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墨歸瀾，你說過的，你不會騙我。”

  “…阿雲，我沒有騙你。”墨歸瀾忽而抬眼，通紅的雙眼裏竟然像是泛起了點點淚光。

  在這一世裏，就沒有人見過墨歸瀾的淚。

  “阿雲…”墨歸瀾回頭哽咽，“我沒有騙你。”

  “我曾經，渾渾噩噩度日，是畫像上的這個人告訴了我我生命的意義。”

  “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墨歸瀾。”

  “此等再造之恩，我不能忘。”

  聽著墨歸瀾這般語氣，知曉內情的龍澤麵上也浮現出幾縷悲傷。

  自古深情者，多。

  但深情至墨歸瀾這個程度的，少。

  龍澤不知道為什麽上天要如此懲罰墨歸瀾。

  明明他已經將自己的前半生奉獻給了慕微華，又用餘生來守護她的六界。

  可是老天卻偏偏還要讓他麵對這樣兩難的局麵。

  旁人不知墨歸瀾如今的蝕骨錐心之痛，和不能言的諸多難處，但龍澤知道。

  可他除了心疼墨歸瀾，什麽都做不了。

  “戰爭？”慕卿雲挑挑眉，“什麽戰爭？”

  “八年前的四境混戰。”墨歸瀾道，“她死於亂軍之中。”

  “她隻是一個尋常的醫女，在我落難之際救了我，還叫我不要放棄生的希望。所以後來有了魔煞殿，有了現在的我。”

  不得已，墨歸瀾隻能撒謊。

  這一切聽起來都那麽合理，一切都那麽挑不出毛病。

  但是卻又漏洞百出。

  這處供奉著她的宮殿很顯然是她生前居所，但一個醫女如何會住的這麽好？

  還有，墨歸瀾法術如此超群，這世上能傷他性命之人，除了自己這個神靈根，還能有誰？

  這一係列問題，話到嘴邊但慕卿雲還是吞了回去。

  墨歸瀾既然有所隱瞞，就算再問它還是會編理由騙她。

  得不到答案的問題，不如不問。

  就像那日在災民營外，他有所隱瞞時一樣。

  若是瘋婦一樣刨根問底得到一個虛假的答案，沉浸在虛假的幻夢中，倒不如保持殘酷的清醒。

  慕卿雲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最後，饒是連她最在意的“你還愛我嗎”這個問題，她都沒有問出口。

  千言萬語匯成她唇邊掠過的一抹似是嘲諷的苦笑。

  她淡然的瞥了墨歸瀾一眼，終是轉身出了門，未留下隻言片語。

  墨歸瀾想追出去，但他忍受了太久的因輪回境不穩定而遭受的內傷，再加上悲傷過度，他蹣跚了幾步，但最後還是跌到了，一口血噴出來，徹底暈了過去…

  而在他昏倒前，眼中唯一的光景還是慕卿雲離開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