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柯炎被柳然懟了一通以後，頓時察覺這小豆芽上輩子居然沒有因為話多被殺，也是奇跡了。

  他想了下自己怎麽說也是一個大人了，雖然身體是孩子的，也不能和一個女人計較。於是，他隻是高傲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坐好不說話了。

  飛機起飛後，秋蘭萱從柯炎那裏知道了他和柳然之間那“同生共死”一起從山裏摸爬滾打的驚險經曆，她立馬對柯炎充滿了感激：“多虧你然然才能從山裏出來。”

  轉頭又罵柳然：“你一個人怎麽敢跑進山的？真是不怕死。”

  那倒是真不怕死，柯炎想到了出山那天，他為了不連累其他人，一路上都特別小心。好不容易走出了未開放區，就見對麵一個女孩站在指示牌前抬頭看上麵的地圖。

  女孩小小的個子，吃力地抬頭看的有點費勁，她看了指示牌，又轉頭看向了自己出山的方向。

  那個眼神，並不是一個孩子會有的。僅一眼，他就斷定這個孩子進山可能是為了自己。

  當然，一切都是推測，甚至可以說是一種直覺。

  柯炎低頭看著他從柳然那裏收到的玉，這是他出手幫助薑嵐的酬勞。他低笑一聲握緊它，不得不感歎一句薑嵐命真好，換個世界，竟然會有一個人願意為了他拿出這麽好的玉石來。

  上輩子，薑嵐從未洗白成功，哪怕是白嫣然也不過是在薑嵐低穀的時候給予了信任。那麽，薑嵐給了白嫣然什麽？

  玉石溫潤柔和，觸感讓人流連忘返。柯炎想起來了，薑嵐給了白嫣然一份最為真摯的愛情以及毫無條件的相助。

  他知道這件事情，柳然如果是重生的她肯定也會知道。如果她知道的話，也就該知道，薑嵐隻要得到信任就會回饋全部。

  那麽，她也就沒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她隻需要陪著薑嵐走出來就好，洗白與否都不會影響薑嵐對她的喜愛。

  低頭看著手中的玉石，這塊玉的價值在柯炎看來十分之高，不僅僅在於這塊玉石的稀有度，還有這玉石觸手生溫，是難得的暖玉。

  重生的她不可能不知道玉石的價值，卻還是願意幫助薑嵐……

  柯炎心裏不無豔羨，一個人命好，竟也可以好到薑嵐這個地步。

  不像自己，上輩子他一滿18歲，他的四個哥哥便都恨不得他死。他父親死後，他破產以後，從沒有人來看過他、幫助他、拉他一把！

  當然也包括還在世的母親，所以，他一個人握著僅有的一點錢找了房子、一個人學會了怎樣燒開水泡麵、一個人學會套被單睡覺……

  如果這個世界，沒有人喜歡他，那他就自己一個人活下去。

  在網絡的世界裏，他是神。

  在現實的世界裏，他什麽也不是，是一個讓自己活下去都困難重重的白癡。

  他不知道他是憑著什麽重生的，被車撞死的那天，他的怨氣並不大。

  或者說……是否有著衝天的怨氣，卻不自知呢？

  柯炎緩緩閉上了雙眼，如果是的話，他重生時到底想要求的是什麽呢？

  柯炎可笑的發現，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要什麽？求什麽？心裏那點對薑嵐的豔羨也慢慢淡了下去。

  “該吃飯了，炎炎。”女人柔和的聲音傳入柯炎耳中。

  柯炎猛的真開了雙眼，屬於成年人的犀利眼神還來不及收回。對麵的秋蘭萱雖然看見了，卻也不奇怪，她好笑地摸摸他腦袋說：“年齡不大，眼神倒是厲害。剛才空姐一直叫你沒應，我就給你點了飯，我點的是麵。你要是想吃麵，就吃我這份。”

  柯炎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哪裏。

  他搖頭：“不用，我吃飯就好。謝謝你。”

  “叫姨姨吧！嘿嘿，那你吃啊！”

  秋蘭萱說完就坐回了柳然身邊，嘴裏念念叨叨地給柳然開飯前水果。

  柯炎低頭看著秋蘭萱幫著打開的飯，是牛腩飯。托盤上還有榨菜、麵包、黃油、水果和一份小蛋糕，他心裏有股怪異感。

  雖然看著很豐盛，但是飛機上的餐食柯炎並不喜歡，他沒吃多少就放下了。

  秋蘭萱很快就發現了，她趕緊把他不吃的幾個未開封的密封食品放到他書包裏。

  嘴裏不忘叮囑他：“這個好吃勒！姨姨幫你放到書包裏，回去就去姨家吃晚飯。”

  柯炎抬頭看著她將還沒開封的榨菜包、小麵包甚至一盒黃油都塞到了他的書包裏，他抽了抽嘴角說：“這些我不喜歡。”

  秋蘭萱就不讚同地看一眼：“怎麽能挑食呢？”

  柳然也笑著說：“就是，不能挑食，我從來不挑食。你更沒資格挑食……”

  秋蘭萱微笑點頭：“對對對，孩子不要挑食。”

  柯炎疑惑，湊近柳然小聲問：“為什麽我更沒資格？”

  柳然：“你不是隻剩200元家產嗎？”

  柯炎：“……”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爸給他留的200元會成為汙點。

  下飛機的時候，秋蘭萱還想幫柯炎拿行李。但是，因為柯炎是無成人陪伴兒童，因此很快就被空姐領走了。

  秋蘭萱還有點可惜，和柳然念叨：“都是同個小區的，沒想到竟然沒一起回去。”

  不過這個可惜半個小時都沒有維持到，她就在機場的出機口看見了柯炎，他當時正推著行李站在路邊，臉上一片茫然。

  秋蘭萱上前問他：“炎炎，你怎麽了？”

  柯炎思考了很久最後憋出一句：“老頭派人來接我，那個人帶我出機場幫我叫了輛車就走了。”

  秋蘭萱震驚：“怎麽會有這樣的人？你還是個孩子啊！竟然就把你獨自丟在這裏了，太過分了。那他叫的車呢？”

  柯炎握緊了口袋裏的200元說：“他要收我200元車費。”

  秋蘭萱震驚：“什麽？兩百元？姨姨和你說哦！姨姨會講價，從這裏回去150元就可以了。”

  話剛落，她又一愣：“唉，不對……你不是和姨姨一個小區嗎？走，坐姨姨車回去。”

  柯炎呆愣轉頭看向秋蘭萱：“這樣好嗎？”

  秋蘭萱微笑，揉揉他的腦袋：“沒什麽不好的，你才12歲，還是個孩子，學然然點多撒嬌。”

  柯炎似笑非笑地看向柳然：“撒嬌？”

  柳然打了個哈欠，拽了拽秋蘭萱的裙角問：“媽媽，有沒有酸奶？”

  柯炎：“……”所以這家夥到底幾歲。

  秋蘭萱搖搖頭說：“沒有呢！飛機上不讓帶液體，一會兒回去給你買。”

  柳然也不鬧，她雙手往肚子前的衣兜裏一塞，問：“爸爸呢？”

  秋蘭萱一邊幫柯炎把行李堆到行李車上，一邊和柳然說：“我沒讓他進來等我們，他大概在停車場。我們走吧！”說著，她扯了扯柳然，柳然就邁著小短腿跟在她身後。

  秋蘭萱走了兩步，回頭看著站在原地的柯炎問：“炎炎，你怎麽不走？累了嗎？要不要坐在行李車上？”

  柯炎搖搖頭：“不累，謝謝。”

  秋蘭萱就笑：“這孩子多禮貌啊！”

  柳然笑了聲並沒有應，柯炎也邁開步子跟在秋蘭萱的身邊。

  天邊夕陽已垂掛山腳，接機送機的車進進出出，在出機口等待家人的、送走叫人的、攔車回家的、擁抱家人的，人生中的酸甜苦辣，在這個地方這個時候都抵不上家人的那張笑臉。

  柯炎最後看了一眼機場口正在攔車的一個陌生人，陌生人急匆匆看了下手表，就上車離開了機場。

  柯炎想，這人和自己不同，他有明確的目的。不像自己，站在機場口絲毫不知方向。沒有人接、沒有人等、沒有家回……

  不過，也許他重生也是老天對他的善待。

  柯炎看了眼身邊的母女兩，現在他的目的地是去她們家吃晚飯。

  柳兵和柳文已經等在了停車場，秋蘭萱打電話確定了位置，很快就找到了他們。

  柳兵一見老婆帶著女兒過來，他感動地差點哭了：“女兒，想爸爸了嗎？”

  柳然看著柳兵淚眼漣漣，最後還是勉強說：“有些想。”

  柳兵就咧嘴露出大大的笑容，他又看向柳然身邊的男孩，好奇地問：“他是誰？”

  不僅柳兵在觀察柯炎，柯炎也在看著柳兵。如他所想，柳兵看起來有些俊美，作為一個從村裏出來闖蕩，經曆了人生大起大落的男子。35的柳兵還屬於很有魅力的年紀，和新聞裏跳樓時滿頭斑白的樣子不同。

  “他啊？隔壁那房子就是他爸給他買的。”秋蘭萱笑著說。

  柳兵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就是你家要買的學區房吧？”

  柯炎：“學區房？”

  “哎呀，我們小區傳瘋啦！”柳兵憨憨地笑：“說是京都有一個富家公子沒考上好學校，特特來我們這邊買了個學區房，就為了去2中。多花了20萬，不過，我們那邊的二中是真的好。”

  柳兵一邊說，一邊幫著將他們的行李放到車後廂。還不忘朝還在車裏玩遊戲的兒子罵道：“你妹妹都回來了還在玩，趕緊滾下來。”

  “她來就來唄！還要本大爺迎接不成？”柳文玩著手機嘰裏咕嚕地罵。

  但最後他還是妥協地開了門下車，一頭銀發在夕陽餘暉下耀眼的讓人移不開目光。

  柯炎慢慢眯起了眼，柳文？上輩子他認識白家的時候，柳文已經進入了監獄。聽說在獄中得罪了裏頭的大哥，被打的挺慘的。

  那時候的他，已不是一頭銀白亮發。

  柳文也看見了柯炎，他立馬皺眉問：“這家夥誰”

  秋蘭萱就高興地介紹：“隔壁的弟弟哦！以後你要好好照顧弟弟，他以後和你就是一個學校的啦！”

  柳文趕緊拍拍自己的胸口說：“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們在我外婆那邊還給我留了個弟弟，有個妹妹就夠討厭了。”

  話剛落，就覺得腳尖一痛，低頭看了下，隻見柳然穿著她紅色的公主小皮鞋踩在他白色的運動鞋上。

  “你做什麽！這是剛買的鞋子啊！”柳文叫嚷起來。

  柳然緩緩抬頭看他：“你剛才說什麽？”

  柳文：“討厭啊！難道你以為你很討喜？”

  柳然：“再說一遍。”

  柳文記吃不記打：“說你不討喜呢！你想怎麽樣？”

  柳然嗬了聲，轉頭對秋蘭萱喊：“媽，哥說他在床板下粘了信封，有2000元。”

  秋蘭萱一驚：“什麽？他拿那麽多錢幹什麽？回去就沒收。”

  柳文：“……”

  柯炎：“……”

  柳然抬頭看向柳文，然後冰冷無情地說了一句：“你還想說什麽？”

  柳文：“把腳移開。”

  柯炎震驚看向柳文：“……”這也能忍？

  柳然就移開腳，並且冰冷無情地走開了。

  柳文看見了柯炎的神情，他冷冷一笑：“你見過空手砍鞋嗎？”

  柯炎一懵，柳文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兄弟，別說哥哥沒提醒你，等你見識了以後，你就了解我的憋屈了。”

  柳文滄桑抬頭看向柳然，她走到柳兵身邊問：“爸爸，你帶酸奶了嗎？”

  柳兵關了車門說：“出門急，忘記帶了，但是出門的時候收了個快遞電話，說是送過來20幾箱酸奶在保安室。”

  柳然一聽，立馬就笑了：“快遞速度挺快的。”

  柳兵一驚：“你知道？你買的？”

  柳然搖頭：“薑嵐買的。”

  柳兵：“……叫小嵐哥哥，像電視上那樣。”小小年紀叫什麽薑嵐。

  柳然倒是無所謂，她爬上了車。一群人跟著上了車，汽車駛出機場，朝著夕陽一路而去。

  車上因為夕陽的餘暉，所有人都仿佛籠罩在橘紅色的薄紗裏。

  柳兵注意著前方，問柯炎：“和你爸爸媽媽一起來的？怎麽不坐一趟飛機呢？還讓孩子自己一個人下來，是沒空？”

  柯炎看向窗外，聲音冷淡：“大概沒空吧！以後也不會來，我一個人住。”

  柳兵一驚：“一個人？”

  柯炎：“嗯。”

  柳兵就不再問了，他撇了撇嘴看了身邊的秋蘭萱一眼，秋蘭萱搖搖頭，夫妻兩一個眼神，似乎就將話說盡了。

  一個人被丟在這裏，想來不是什麽愉快的經曆。

  柳兵換了話題：“你有什麽想吃的嗎？我雖然做了飯，但是不是很好吃。你姨姨手藝好會加兩盤，超級超級好吃。”

  秋蘭萱就捂嘴笑，夫妻兩看著對方，愛意蔓延。

  柯炎並沒有特別愛吃的東西，他說了隨便又道了謝。

  進入城市中心以後，柳兵突然皺眉說：“後麵那輛車是不是一直跟著我們？在機場我就看見它跟著我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