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弟弟有一點可愛
作者:南斂斂      更新:2020-12-31 14:17      字數:2445
  深夜十二點,帝都大學。

  雲起月沉,幽暗的視野,公寓廊下的枝垂櫻顯出一些層層疊疊的輪廓,清冷,寂寥。

  靜得有些不尋常。

  宋玉言意識到了什麽,緩緩推門,一室暗黑,他的目光落在一隅。

  黑暗裏麵,有誰在細細地把玩著一把二十四骨的骨扇,玉色的扇骨鏨刻著古老的經文,此間幽深,有一種說不出的詭譎。

  隨著他的漫不經心,隱隱露出了袖擺下麵一半煙雨天青色的蜀錦。

  此間冷冷淡淡的迦南的味道,宋玉言再熟悉不過了。

  然而,除了迦南還有濃鬱的血腥的味道,他一點沒有掩飾。

  宋玉言眸色隱隱一深,半晌,說道:“你出事了?”

  “戰淵?”

  “還是你的那位魚千歲?”

  宋玉言已經很多年不曾看到周晉了,自他繼任了墨家祭祀,此前在這裏看到周晉他雖然意外,卻也不覺得有什麽。

  周晉的性子一向如此。

  然而,他知道現在不一樣,周晉骨子裏麵其實和宋綃很像,不會輕易對誰示弱,在自己受傷的情況下,根本不會來他這裏。

  他希望自己在宋玉言的麵前永遠高高在上,而不是被他施舍。

  隻是,他來了。

  宋玉言不得不懷疑是不是發生了什麽。

  周晉沒有說話,依然把玩他的骨扇,看著宋玉言的目光非常幽沉。

  他依舊一身冷白如雪的白衣,似古非今,袖間暗繡一道道佛咒,一半蜀錦若隱若現,眉眼清冽,骨扇輕搖,表麵就是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樣,莫名有一種和此間濁世渾然不同的清舉出塵。

  白日如雪鋪陳一地,其中血腥如是暈了紅梅,看起來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宋玉言看著他的眼睛,似乎探究,似乎不是。

  周晉的眸色比他淡一點,有一種如雲如水的剔透,皚皚白雪,濯濯明月,昳麗山河最留白的一筆。

  然而,當他真正看著你的時候,你會發現,雲山霧罩,難窺一二,就像深潭的白梨花,一千年不知瀚海春爭。

  妖嬈詭異,讓人想起深藏的蛇。

  宋玉言永遠不會看輕了周晉,以前不會,此刻不會,此去,同樣不會。

  他知道自己的哥哥多麽不簡單。

  周晉有一點說得不錯,真正論起來他不一定可以得到祭祀的位置,其中自然有宋綃的因素。

  哥哥看不清弟弟,弟弟同樣看不清哥哥。

  “周晉,說話。”宋玉言其實看起來像哥哥一點,也許是宋綃的影響,也許是骨子裏身為墨家祭祀的一種穩重與自製,他永遠溫潤,不會露出一點情緒。

  這一點其實和葉長笙有一些相似。

  聞言,周晉抬眸,手裏的骨扇一下一下勾著雪色的衣擺,上麵白色的流蘇一顫一顫。

  “你要我說什麽?”

  “說說你來這裏的目的。”宋玉言學著他的樣子,席地而坐。

  可惜,他這麽一身中規中矩的襯衣西褲,倒是不如周晉這麽自在寫意,煙雲流水。

  “嘖——”周晉看出了他的一點不自在,也許雙生子的原因,他們往往可以感受到彼此的一些情緒。

  “如果不喜歡就不要勉強了。”

  “我不在意。”周晉輕搖二十四骨扇,漫不經心。

  仿若,身上那些濃鬱的血腥不是他的。

  宋玉言麵色隱隱一沉,說道:“周晉!”

  “怎麽了?”

  “我的弟弟沉不住了?”

  “不是我說,你是越來越浮於表麵了。”周晉意味不明地說道:“難道,宋綃沒有教你怎麽掩飾自己?”

  “裝都不會,你幹什麽祭祀。”周晉似是一嗤,諷刺說道。

  他在宋玉言這裏一向不吝自己的惡意,不會刻意溫潤,都是想到什麽說什麽。

  “我不過是說了一句話,你就不能忍了?”

  “我非常懷疑,哥哥對你這是重要,還是不重要?”

  宋玉言一時沒有說話。

  他看著周晉半晌,緩緩說道:“我幫你收拾一下。”

  周晉一向實則虛虛則實,宋玉言看不出他究竟怎麽了,情況如何,不過,他不可能任由周晉這樣。

  宋玉言心裏,這是自己的哥哥。

  “不需要。”可惜哥哥依然傲嬌,看起來就是中二的弟弟一樣。

  “我不是你這樣嬌生慣養的少爺,沒有這麽金尊玉貴。”

  “我什麽時候嬌生慣養了?”宋玉言垂眸,看著周晉鋪陳一地的白衣,沉沉說道:“周晉,你知道我不是這樣。”

  “沒有誰比你清楚。”

  由於宿命,他們出生開始就在競爭。

  一生一死,結局已經注定了。

  宋玉言曾經不明白為什麽哥哥不喜歡自己,等他懂了,他已經沒有哥哥了。

  當然,這是宋綃說的,他不需要。

  怎麽可能不需要?

  還有,父親。

  宋玉言一直不知道宋綃對他的父親究竟有沒有感情,她看起來那麽冷靜,那麽強勢,那麽,不需要誰。

  除了墨檀輕,宋綃在墨家其實就是一個神一樣的存在。

  沒有誰可以違逆。

  她的任何字都是神諭,不容置喙。

  宋玉言習慣了這樣宋綃,不覺得什麽,隻是,她在周晉眼裏卻隻有一個詞可以形容——霸道。

  周晉不喜歡事事要求的宋綃,自然不喜歡對宋綃奉若神明的宋玉言,不是因為他姓宋而他姓周,他隻是單純地不喜歡他,還有他們。

  “我怎麽可能清楚。”

  周晉依然不陰不陽:“你如今已經是墨家的祭祀,根據規矩,宋綃看到你都要垂首,至於我——”

  “不需要說了吧?”

  “周晉!”宋玉言麵色有些隱隱的陰鬱。

  “你就不能叫一下哥哥?”周晉看著明顯在隱忍的宋玉言,不經意地說道:“墨家不是一向最重禮法?”

  “對了,還有尊卑。”

  周晉稍稍一想,說道:“既然這樣,就不必了。”

  “叫不叫,已經不重要了。”

  “你究竟想怎麽樣?”宋玉言看著他,目光幽深。

  他一向有耐心,不過,周晉這樣的情況例外。

  “我來看看自己的弟弟好不好,難道不行?”

  宋玉言懶得理他了,直接起身。

  “幹什麽?”周晉一下一下把玩著雪色的流蘇,眼神有些危險。

  周晉對宋玉言沒有防備,不是他多麽信任宋玉言,而是知道他的性子,不會趁他不備。

  他的弟弟,一向奉行君子磊落。

  聞言,宋玉言垂眸,看不出一點惱了地說道:“我去看看有沒有藥。”

  “嗯?”

  “我不是說了不要?”

  “要死,也不能讓你死在我的這裏。”宋玉言眸色平靜。

  “嘖——”周晉眼神一暗,半真半假地說道:“我發現你竟然有一點可愛。”

  “我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