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不解，為什麽平時對你不屑如此的我怎麽有耐心在這裏跟你廢話？”

  周晉很滿意風語懷疑人生一言難盡的神色，慢條斯理地收起二十四骨扇，沉聲說道：“因為，你雖然一如既往的愚蠢，也不是一無是處。”

  “這樣，我說清楚一點。”

  他似乎覺得以她的智商很難理解，“好心”地解釋：“你很清楚，主上對夜先生的態度曖昧不明，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青雲直上了，而你，不允許有誰威脅你的地位。”

  “神的身邊，位置不多。”

  “因此，不需要那麽多廢物。”

  周晉看著她，有些玩味；“我說的，對不對？”

  “你想引起他和主上的猜忌，或者，最好可以死得無聲無息，以後不會再礙你的眼。”

  “周晉，你是不是有病？”風語有些諷刺：“我為什麽要對付夜先生？”

  “不錯，他對主上確實有一點特殊，但那不過是因為他暫時有一些價值，而不是說他在主上心裏位置如何。”

  “我不認為自己不如他，何須對付。”

  言出，周晉倒是有些意外她這麽冷靜，垂眸說道：“這麽說，你覺得自己和夜先生不一樣。”

  “自然。”風語眸色微不可查地一黯。

  “既然這樣，那你告訴我，為什麽沒動墨姒顏，而讓那位毫無心機還不知道自己被你利用的千金小姐去碰他。”

  他是誰，不言而喻。

  “你以為我不想動墨姒顏？”風語不知想起什麽，冷冷地說道：“周晉，我不是你。”

  “你對她舍不得，不意味著我也如此。”

  風語雖然自詡魚千歲以下沒誰可以出其右，其實就能力來說，她在這裏的地位自然不如周晉這位青珩院的掌院。

  周晉過去的身份她雖然隱隱有一點了解，不過，知道的不多，可以確定的是，他與墨姒顏的關係絕不簡單。

  或者，他和墨家。

  “那就是，想動？”周晉看著她，神色難辨。

  風語想起他剛剛那麽雲淡風輕地例舉了她的愚蠢，有些恨恨：“你說的不錯，我確實不明智地選擇了最愚蠢的合作對象。”

  “不是我不想動她，而是，那位不配合。”

  她看著這位請舉出塵溫潤如玉的周公子，不自覺地咬唇：“但是，那終究與你沒關係！”

  風語在鏡組織再怎麽橫，周晉眼裏，不過是一個自以為自己被慣壞了的傻白甜。

  如此而已。

  講真，她在魚千歲那裏，什麽也不是。

  他也沒有慣過她。

  周晉已經提醒過風語，不要自以為是，可惜……

  執迷不悟。

  也許是意識到自己剛剛真的過分了（並沒有）周晉眼裏的殺意一如雲散，隱匿無蹤。

  像是這種時候他終於注意到自己與風語的距離有一點不那麽含蓄且矜持了，周晉轉而有些慵懶地靠在了一側的冷金屬玻璃牆，略微沙啞地說：“你的死活確實與我沒關係，不過，誰讓你不知死活。”

  “墨姒顏，我也不敢碰。”

  “當然，也要謝謝你，正好讓夜先生可以順理成章地回到葉家。”

  “沒誰懷疑，對嗎？”

  聞言，風語不禁心裏一寒。

  半晌，她有些難以置信地說道：“周晉，你真的有病。”

  “不對，你們。”

  “你和夜先生，你們都病的不輕。”

  風語真的沒想到，周晉竟然這麽打算。

  “你們覺得葉家都是白癡？”

  “還是，夜先生這張臉就可以讓你們肆無忌憚？”

  葉家怎麽說，也是帝都百年底蘊的權門世家，尤其這位葉家主，還是當年與司家那位一起爭霸風雲叱吒十方的角色。

  想要蒙蔽他的眼睛，很難。

  “怎麽不可以？”周晉視線一沉，似乎覺得風語現在這副模樣實在有一點影響他的判斷。

  他沒看她，而是細細地勾勒著扇骨上的佛經，漫不經心地說道：“葉行凡半生庸碌無為，夜夜笙歌，花天酒地，就是一無所成的廢物，葉少雲雖則心機謀略不差，城府頗深，這麽多年處理葉家的企業也是眾望所歸，遊刃有餘，不過，葉家容不下野心勃勃的陰謀家，葉家主同樣如此。”

  “當年驚才豔豔風華無二的葉家三少爺，科學院聲名赫赫年輕有為的第一院士，正好滿足葉家主的要求。”

  “雪中送炭，錦上添花，我這也算費盡心機了。”

  “你說，是不是？”

  “難道不是釜底抽薪？”風語一臉諷刺，說話有些不留情麵。

  對此，周晉卻是少有地一怔，轉而，倏地一哂，有些肆意：“風語，你也不是我以為的這麽沒腦子。”

  他說的話有些不正經，眼神卻是幽暗，不見狎色：“如此，我倒是真的有一點喜歡你。”

  “不需要！”風語不覺得周晉這是什麽好話，皺眉說道：“周晉，你最好別在這裏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有事說事，不然，麻煩你讓讓。”

  周晉倒是一副風流輕佻的模樣，側眸看著她，淡淡說道：“緊張？”

  “我說喜歡你，就讓你這麽不知所措？”

  “你說，我如果跟魚千歲說看上你，想讓他成全……”

  “周！晉！”風語終是忍無可忍，眼神幽冷如蛇，一字一字地警告：“謹言慎言，你不懂嗎？”

  周晉看上她？

  怎麽可能。

  風語不覺得自己比誰差，比如，墨姒顏，不過，她不認為周晉會喜歡她這種，她和他，誰也看不上誰。

  “沒意思。”周晉神色莫名地說：“不過就是試一試，沒想到你這麽認真。”

  說到這裏，周晉也是覺得不想繼續浪費時間了，緩緩說道：“墨姒顏確實懷疑夜先生的身份，甚至，也許在懷疑這是不是誰的一局棋。”

  “她那麽自然而然一本正經地賴在夜先生的身邊，你真的以為全無防備？”

  “她在試探，試探誰會忍不住。”

  “這一場博弈，誰如果先認輸的話，誰就無法占據主動的一方，就會被動。”

  “你說的這些，我沒興趣。”風語冷著一張臉，麵無表情。

  “可是，你輕易地破壞了這種平衡。”周晉說道。

  “什麽意思？”

  “你是不是一直覺得主上重視夜先生那是因為他也許掌握著當年IR-001計劃的核心資料，包括，墨雨儂當年拿走的堪輿圖，也在他的那裏。”

  “難道不是？”風語看著周晉，一時倒是沒有要走的意思，冷冷說道：“我早說過，這位夜先生居心叵測，他說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IR-001什麽意思，不知道葉家，不知道墨雨儂，不知道凰墓千機，不知道神葬之地，不知道堪輿圖，什麽也不知道。”

  “你們就信？”

  “為什麽不信？”周晉挑眉。

  “那你說說，他難道沒有懷疑自己的身份？”

  “風語，這就是你自己狹隘了。”周晉好像突然有了一點憐香惜玉的意思，耐心地說道：“你要知道，有一種謊言不是讓你知道明明不是還要相信它是真的，而是明明真的，卻讓你相信它不是真的。”

  “夜先生，就是如此。”

  “不懂？”他看著風語麵色疑惑，這樣說道：“他就算是當年盛名已久的葉家三少爺，我們說不是，他就不是。”

  “是不是，不是他說了算。”

  “不過，我們要讓葉家相信，他是。”

  “當然，也必須是。”

  “現在，懂嗎？”

  風語沒說話，看著周晉的眼神非常複雜。

  她說不出自己什麽感覺，就是，此時麵對周晉，讓她有一種麵對魚千歲的錯覺。

  同樣，隔著迷障重重，霧裏看花。

  說不出的危險。

  “墨姒顏對她那位小青梅千金毫無防備，就算猜到她可能有些不對，也沒怎麽樣。”

  “如此，倒是剛好可以便宜我們。”

  “你讓她去碰夜先生，就是最錯的一步棋。”

  “一步錯，步步錯。”

  “你以為自己可以找到證據證明夜先生對主上有所保留，或者圖謀，最好可以拿到主上一直在尋的千機堪輿圖，如此，可以除掉夜先生，也可以讓你在主上麵前證明自己。”

  “最好，讓他對你上心一點。”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風語低眸，沒看周晉那雙晦暗如斯的眼睛。

  那讓她有一種一絲不掛無所遁形的卑微，或者羞恥。

  好像，她可以瞞誰，卻無論如何瞞不住他。

  “你以前喜歡不懂裝懂，現在，怎麽不一樣了？”

  “明明已經懂我的意思，為什麽不說？”周晉有些刻意地說道：“還是，你對我有非分之想，不想讓我知道你原來這麽笨？”

  最後一字，他說得有一點曖昧。

  不過，風語的臉卻是白得不像話，沒有一點少女含羞的模樣。

  她想，周晉真的來自地獄。

  自己不該招惹他的。

  “害怕？”

  “你這次算是幫我，怎麽害怕？”周晉這一副明玉如水的麵色說著如此不要臉的話，真的，特別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