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寧醫院，帝都第一私立醫院。

  司堇聿那一輛暗黑的勞斯萊斯與一輛騷包十足的布加迪狹路相逢。

  所以，誰給誰讓路？

  墨姒顏看一眼熟悉的車牌，微涼的桃花眼無聲一彎。

  沈先黎——

  那麽，他身邊應該是葉嬌人。

  墨姒顏再看一眼手機的信息，一瞬了然。

  那位嫋嫋娜娜的三姐姐不計前嫌那麽大方地告訴她葉長笙的消息，原來是等著她。

  嘖嘖嘖——

  越來越不長進。

  彼時，墨姒顏靠左，旁邊就是沈先黎的車，雖然看不清副駕駛的位置，不過，不妨礙她看清門衛第一時間來了這邊。

  這種地方，隨便一個人都知道錢是大爺，那一輛騷包十足的布加迪，確實比司堇聿這一輛內斂的勞斯萊斯看起來囂張。

  “您好，麻煩先讓一讓。”門衛是一個年輕的男人，麵上三分笑，眼底深沉，這種人一看便知世故，最擅看人臉色。

  看到許助理的那一瞬，他有一刹猶疑。

  區區一個司機，卻此般氣質儒雅，更有一種門閥子弟少有的清貴之氣，不知車上那位，究竟是誰？

  隻是，雖則猶疑，他卻沒有懷疑自己的判斷。

  “從來，隻有人讓我們先生。”許助理不緊不慢地說道。

  清雋如竹的男人，聲音一沉，眉目隱隱染了一分雪銷骨立的冷。

  那個門衛正待再說什麽，倏地感到後背一寒，車裏一雙地獄之眼，令他血肉一寸寸凍結。

  見多帝都百年望族，他原以為自己足夠寵辱不驚。

  如今，隻是一個看不見的眼神，卻已讓他心魂一緊，如墜萬裏深淵。

  一刹，他已經有了選擇。

  略一頷首，那個男人走至沈先黎的車前，低低說道：“抱歉先生，麻煩讓一讓。”

  “你說什麽？”沈先黎麵色一冷。

  沈少爺一向橫行帝都，今天第一次碰到有人讓他讓一讓。

  “我說，麻煩你讓一讓。”那個門衛無法，隻能重複一遍。

  潛意識覺得眼前這個男人，至少不至於要了他的命。

  沈先黎沒想到這個門衛真的敢再說一遍，不由輕嗤一聲：“不長眼的東西，知不知道我是誰？”

  “不論是誰，今天必須有一人讓一讓。”那個門衛低眸，躬身說道。

  他的姿態，很低很低。

  隻是，沈少爺表示十分不爽。

  葉嬌人在一邊不說話，煙攏的水眸靜靜地看著他。

  沈先黎自然不想在葉嬌人麵前失了身份，麵色隱隱一沉，冷冷地說道：“本少耐心不好，如果不想滾，一分鍾解決了旁邊那個礙事的東西。”

  沈先黎的態度強硬十足。

  那個門衛為難的看一眼那一輛暗黑的勞斯萊斯，一臉躊躇：“這位先生，請你大人大量，暫且讓一讓。”

  聞聲，沈先黎一怒，握著方向盤的手無聲一緊。

  “你TM有種再說一次！”

  沈先黎看著這個一根筋的門衛，顯然氣得不輕。

  帝都天下，有誰敢不買他的賬。

  聞聲，那個門衛一僵，突然腿軟。

  帝都的權貴，他誰也得罪不起。隻是，如果繼續僵持不下，對誰也不好。

  沈先黎一臉怒容，作為目前第一白蓮花的三小姐葉嬌人柔柔地說道：“不如我們讓一讓，好不好？”

  女朋友這麽體貼這麽懂事，沈少爺麵色稍霽，聲音不由軟了三分：“嬌人，你不懂。”

  “我們讓一步不算什麽，不能失了沈家和葉家的身份。”

  “可是——”

  葉嬌人還想說什麽，沈先黎一手輕觸她的唇，低聲製止：“沒有可是。”

  少女的唇飽滿如花，輕輕一觸便已難以自持。

  沈先黎一手輕輕按著葉嬌人的肩，稍稍傾身，順勢在她唇下輕輕一吻。

  然後，他的視線越過葉嬌人，看向另一邊淡定如雲的許助理。

  隻是一個側臉，其實看不出什麽，隻是那般氣質如竹的清雅，難免令人高看一分。

  “閣下是誰？”

  “鄙姓許——”

  沈先黎暗暗一想，對於此人確實沒什麽印象。

  “那麽，麻煩這位許先生讓讓。”沈先黎倒是不像剛才那麽咄咄逼人，隻是話裏話外，依然透出三分骨子裏的強勢。

  今日既然為了葉長笙而來，他自是不想節外生枝。

  能進這家醫院的人，一般也不簡單。

  “知道麻煩，沈少爺何不讓一讓？”

  “你知道我是誰？”沈先黎眼眸一冷，一時複雜。

  “帝都誰人不知一世風流的沈少爺。”許助理溫聲說道，眸色不明。

  “那麽，許先生憑什麽認為我需要讓一讓。”

  “沈少爺何不猜猜，車裏是誰？”許助理看一眼後視鏡裏的某人，意味深長。

  話已至此，沈先黎如果不蠢的話，應該知道他的意思。

  沈先黎初時不解其意，待到視線一轉，看到那個夜光琉璃的女神車標，驟然一僵。

  其上嵌著一顆世紀藍鑽，中世紀西方君主權杖上的光明之山，價值連城。

  昳麗不凡，大氣天成。

  那是——

  司家掌權人的座駕，屬於王者，浩瀚未央。

  司！堇！聿！

  司堇聿是誰？

  帝都權勢之巔翻手雲覆手雨的殺神貴公子，司家神秘不測的掌權人，暗黑近妖，清冷無欲。

  那是——

  帝都獨一的神。

  沈先黎一瞬麵色如紙。

  帝都門閥子弟再怎麽混賬，都知道一個規矩：一旦遇上司堇聿，能避則避。

  那是——

  一個死亡的禁忌。

  “先黎，那個人是誰？”葉嬌人輕輕一碰沈先黎的手，才發現冷得有點不正常。

  就在剛剛，永遠目中無人的沈少爺，無條件退至三米以外，自始至終，一個字沒說。

  葉嬌人見多了鮮衣怒馬的沈先黎，這樣陰沉，她是第一次見。

  “司堇聿——”

  沈先黎看著前方，目光陰冷如蛇。

  聞聲，葉嬌人不由一顫。

  “那位司先生，怎麽會在這裏？”葉嬌人不動聲色地打聽。

  司堇聿令帝都忌憚不已，同樣，也令世家貴女趨之若鶩。

  她不止一次聽母親說起，如果攀上司堇聿，那麽葉婠婠也要矮三分。

  “聽說，鄭祟那個狗東西廢了一隻手。”沈先黎不疑有他，低低說道。

  帝都門閥，平日陰私不是什麽秘密。

  不過，沈先黎忽略了一點，司家宅邸甚嚴，一般人根本不敢碰司家的忌諱。

  “鄭家的人？”

  “不錯。”

  “可是，鄭莞不是隻有鄭業一個哥哥？”葉嬌人溫軟的手試探一般地揉了揉他的眉心，聲音嫩得可以掐出水。

  沒有男人，可以拒絕這樣的體貼。

  沈先黎緊繃的麵色一點點放鬆，漫不經心地說道：“那是鄭業的堂兄，他的姑母是司家的二夫人。”

  “先黎，你怎麽什麽都知道？”葉嬌人順勢壓下，嬌豔的唇擦過他的後頸。

  她很清楚，沈先黎什麽地方敏感。

  “我還知道——”沈先黎驀地一側，欺身而下。

  “你現在膽子越老越大！”最後一個字，消弭於唇齒之間。

  葉長笙的病房在4樓，好死不死，鄭祟竟然在隔壁。

  墨姒顏悄悄看一眼身側涼薄如雪的某人，一臉尷尬。

  這個順路，有點可愛。

  司堇聿當先一步進了鄭祟的病房，留下墨姒顏一個人風中淩亂。

  所以——

  這種不負責·不認賬·口嫌體直·人設·渣男，可以分手嗎？

  “許助理，麻煩告訴司先生一聲。”墨姒顏略微一頓，明眸彎彎：“老！子！討！厭！他！”

  許助理：……

  同意樓上說法。

  葉長笙的病房沒有那種消毒水的味道，反而有一種淡淡的茶花調的木質香，陽光透過雪青色的紗簾，碎了一地安寧。

  病床上的男人五官淡雅，好像一抔輕雪散在風裏，撕裂蒼穹的錦衣，有種安生寂寥的味道。

  “葉！長！笙！”少女的嗓音軟得不像話，像是一隻十二翼青鳥穿雲伏月，輕音嫋嫋，扶搖而下至塵埃終於幾不可聞。

  此刻，卻是有種凡塵不予的冷。

  葉長笙睜眼，看著她灼灼的桃花眼，略一勾唇：“沒大沒小。”

  話雖如此，卻是一臉縱容。

  “我很生氣！”墨姒顏強調這一點。

  葉長笙不說話，隻是靜靜看著她，好像那雙眼睛，有他一葉孤舟路過的寒暑，將醒未醒的一夢。

  或者，來生不遇，傷筋動骨。

  “葉長笙，你不許不說話！”墨姒顏蠻不講理。

  “那——”葉長笙低低一笑，有些無奈：“阿顏要我說什麽？”

  他的聲音像是一陣風，停在過去。

  墨姒顏說不出哪裏不對，卻又覺得今天的葉長笙好像不一樣。

  “坐這裏——”葉長笙一手拂了拂床側。

  “才不要！”

  “葉長笙你今天不解釋一下為什麽又住院我以後不理你！”墨姒顏瓷白的臉略微一皺，奶凶奶凶。

  “阿顏，這裏是醫院。”葉長笙有些無奈，眼底卻是溫柔蝕骨。

  “那又怎樣！我依然可以揍你！”墨姒顏掰了掰手，凶巴巴地看著床上的病美人。

  “好吧，你隨時可以揍我。”葉長笙認命地說道。

  “敷衍！”

  墨姒顏撇撇嘴，乖乖地在床側坐下。

  “葉長笙，有人欺負我。”

  “你要不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