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入手寒冷，風十一心下一緊，忍不住手抖。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怕風語，還是眼前這個眼眸彎彎看起來人畜無害身手卻頗為詭異的小姑涼。

  她隻知道，如果她敢碰風語，一定死無葬身之地。

  風語折磨人的手段，她見得太多太多。

  風十一的臉死灰一般的白，那種須委身於惡鬼的恐懼令她倏地鬆手。

  墨姒顏早有所覺，左腳適時一伸勾住匕首，爾後一抬，雖是簡單的動作，在她做來，卻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華麗。

  風十一看著她隨意地將匕首插在後腰，終於意識到，眼前這個少女，無須仰仗周晉，亦能將風語控於股掌。

  顯然，她能想到的，風語自然也能想到。

  此間僻處西區一隅，來往的人並不多，加之白日，少有人現身，是以，風語心下難免有些慌。

  如果，這個女人並不忌諱她的身份……

  風語幾番思量，卻聽墨姒顏低聲一笑，聲音輕軟，蠱惑一般：“我早說過，我是我，周晉是周晉。”

  “風組長再這麽口不擇言，有人要吃醋的。”

  自打進入這裏，風語沒這麽喪過，除了周晉，誰見她都會遷就幾分。

  而今，眼前這個來曆不明的少女，卻是幾次三番讓她難堪。

  風語心下嫉恨，想撕了那張禍國殃民的臉，隻是此刻，卻是受製於人。

  “你別太過分，這裏，是我的地方。”風語出聲提醒她，記得掂量掂量。

  論身手她或許沒有優勢，但若說起來，對方隻身一人，終極不敵她手下的四十九私衛。

  更何況，她的背後，還有那人。

  風語所言，墨姒顏何嚐不知。

  周晉的目的她尚不清楚，會不會因為她與這位風組的組長翻臉也未可知，加之，她對這裏無比陌生，縱然想走，也許思慮周全。

  最主要的一點，她還不知道，苟以和趙深深被帶到哪裏。

  兩相僵持之下，墨姒顏淡淡收手。

  “風組長說的對，我還是識時務一點。”

  風語不會因為她一句話，就認為她會安分，嗤笑一聲，她躬身撿起地上的長鞭，轉而看著墨姒顏，媚眼橫波，話裏耐人尋味：“但願如此——”

  她視線一轉，看著一臉煞白的雪四十九，不緊不慢地說道：“既然是周晉的人，不要怠慢。”

  怠慢二字，很有些微妙的意思。

  雪四十九渾身一僵，爾後頷首：“是——”

  墨姒顏隨在她的身後，饒有興致地看著長廊石壁上的長明燈，古銀的燈盞盤踞著凶獸的石刻，有一種荒古厚重的氣息，神秘且危險。

  身後，風語看著她發間的那一截蜀錦，媚然的水眸暗了暗。

  “風組長，那個女人此般不長眼，竟然敢冒犯你，要不要我去收拾收拾她？”風十一感受到她周身的陰鬱的氣息，一臉討好。

  “憑你？”風語稍稍側眸，看著她頸側的鞭痕，冷然一笑：“沒用的東西。”

  聞聲，風語心下一顫，驀地低頭。

  她知道，風語在意的，不僅僅是那個女人傷了她的人，而是那張臉，礙她的眼。

  眼高於頂的風組長，嫉妒那個女人。

  這一點，從墨姒顏取下覆眼的蜀錦的時候，她就知道。

  風十一不敢說話，怕自己犯了風語的忌諱，沒人比她清楚，風語嬌媚如水，內裏卻陰毒又狹隘。

  “你說說，我與那個女人，誰好看一點？”

  聞聲，風十一幾乎想也不想地說道：“自然是組長好看，那個女人不自量力，不及組長的三分。”

  “你也覺得，她有三分像我？”風語以長鞭挑起她的下巴，目光移至頸側的那道鞭痕，微不可查地一凝。

  三分像也是牽強一說，風十一清楚，若真要說相像，最多二分而已。

  而且，長眼睛的都知道，不是那個女人像風語，而是風語的眉目，有點像她。

  誰是贗品，一目了然。

  當然，這樣的話她不會說，不然，風語不會讓她活。

  風十一強迫自己忽略下巴那裏毒蛇一般冰冷的長鞭，有些磕磕巴巴：“是有一點點像。”

  她不敢說不像，因為風語討厭說謊的人。

  “是嗎？”風語挑了挑眼尾，收回長鞭。

  另一邊，墨姒顏閑散地走在雪四十九的身後，穿過幽長的回廊，然後是古色古香的九曲橋，橋下水流緩緩，水底鋪著白色的鵝卵石，水罌粟的花莖無聲搖曳。

  她猜，此地應該是地下暗河。

  隻觀此地一隅，構造不俗，昳麗且大氣，便知其主，不能小覷。

  能在山陵之下打造聖殿一般的格局，一般人力所不及。

  原本她還以為此地是那位千歲夫人的陵寢，隻是，一路走來，雖然有一種厚重的古韻，更多的，卻是現世簡約冷淡風的設計。

  “你是周部長帶來的人，其實沒必要跟風語一般見識，她跋扈且驕縱，睚眥必報，一向目中無人，對於周部長，卻有幾分忌憚，所以，不會真的把你怎麽樣。”

  “如今，你與她交惡，這裏又是她的地方，她一定整你。”

  “你剛剛，裝的？”墨姒顏明眸灼灼，看著眼前尚算嬌小的背影。

  她記得，剛剛她對著風語戰戰兢兢，甚至不敢看她，風十一頤指氣使的時候，她的緊張誰都看得出來。

  隻是，此刻走在前麵的那個姑娘，卻十分淡定，提起風語，還有幾分不屑。

  “風語那個女人有我主撐腰，一向肆無忌憚，一般人見她能避則避，至於我，看到她就煩。”

  “你若跟她計較，一時必然無法脫身。”

  “你很了解她？”墨姒顏上前，走在她身側。

  身邊的姑娘看起來比她大一點點，眉目清淺，不說話的時候，有一種天然呆，不過，墨姒顏卻知道她並非無害，心裏的小九九，比誰都多。

  “我了解她幹什麽？”風語白她一眼，意思你別惡心我。

  “既然知道風語那個女人狹隘又陰險，你這麽說她壞話，不怕我告訴她嗎？”墨姒顏直勾勾地看著身邊的姑娘，有點輕佻。

  “你會嗎？”雪四十九不輕不重的看她一眼，替她回答：“顯然不會。”

  “這麽肯定？”墨姒顏眨眨眼，有些莞爾。

  “除非你蠢。”

  “別人說我又笨又可愛——”

  “別人是誰？”雪四十九看她一眼，有些猶疑。

  難道是周晉？

  墨姒顏不知她所想，隻甜糯糯地一笑，爾後十分傲嬌地說道：“他是我的，你別打他的注意。”

  雪四十九：……

  我連Ta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一路走至一道冰冷的金屬門之前，兩側各一黑衣冷然的男人，修長且挺拔，手執M12S衝鋒槍，氣勢不輸墨姒顏以前所見的陸戰王牌軍。

  雪四十九對著其中一人說道：“周部長的人，你們看著安排一下。”

  “周部長？”那人顯然也知道周晉和風語之間的關係，冷厲的深眸寫著懷疑，隻是，對雪四十九的態度，卻有一種說不上的恭謹。

  “這裏幾個姓周的，你們不知道？”

  雪四十九有些不耐，待一回首，看到墨姒顏眼睛在她和那人之間來回，不禁出聲解釋：“我是雪組倒數第一沒錯，不過正數第一是我哥哥。”

  墨姒顏：……

  好吧，你會投胎。

  某隻妹子一臉理所當然，素手一指那個眉目冷厲的男人：“知道我的哥哥是誰的人，都因為欺負我，被我哥哥揍了。”

  “包括他——”

  墨姒顏：……

  突然好想有個妹控晚期的哥哥。

  墨姒顏跟檸檬精一樣很酸很酸的時候，聽到雪四十九凶巴巴地說：“如果風語欺負她，跟我說一聲。”

  “是——”

  墨姒顏注意到，那個拿著M12S衝鋒槍一臉凶煞的男人，好像抖了抖。

  所以，那是什麽護短又變態的神仙哥哥？

  隨著機械的女聲提示，墨姒顏此生第一次見識到傳說中的人臉識別係統，冰冷的金屬大門緩緩開啟，後麵，是一個神秘且幽暗的世界。

  “你別害怕，他們看著不像什麽好人，其實揍一下就老實了。”雪十九看墨姒顏不說話，以為她是怕這兩尊門神。

  黑衣男一：……

  黑衣男二：……

  藍孩子要怎麽保護自己？

  在線等！

  墨姒顏不禁一臉黑線：“為什麽關心我？”

  “我最喜歡做兩件事，其一，讓風語不爽——”那個姑娘稍稍一頓，一臉狡黠：“其二，讓風語一直不爽。”

  墨姒顏：……

  好吧，是我輸。

  走進金屬門之後，裏麵是一個冰冷得讓人壓抑的世界。

  冷金屬與玻璃的構造，空寂又陰沉，像是永夜的深淵，令人窒息的虛無感。

  墨姒顏倏地想起司堇聿的宅邸，也是這般壓抑的冷淡風，隻是，相較之下，他的莊重不凡，而這裏，更多一種滲人的陰邪之息。

  整體而言，保密性不輸M國聯邦調查局。

  看到莊明月的那一刻，墨姒顏隱隱一僵：“你怎麽在這裏？”

  莊明月一臉認真：“好看。”

  直視墨姒顏那雙微涼的桃花眼，她不禁咬咬唇：“你呢？”

  墨姒顏淡定臉：“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