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小時後，車行至千歲山山麓。

  墨姒顏睡醒，車窗外已經是峰巒疊翠，看不到半分屬於帝都人間的浮華。

  本以為是全體新生聯合行動，此刻才被告知，各院係的新生以班級為單位全部分散。

  此前，莫長安已經講述此次野訓的規則，包括基本的生存常識，所以現在隻需分發必要的物資。

  很簡單，每人一個簡易的帳篷，一張地圖，以及兩日的幹糧。

  對此，那些嬌生慣養的世家子弟未免怨聲載道。

  “這種帳篷確定是給人睡的？”

  “校方不會是認真的吧？”

  “長這麽大第一次知道什麽是壓縮餅幹。”

  “社會終於對我這朵嬌花下手了。”

  “我選擇原地領盒飯。”

  “講真的老子打算退學。”

  ……

  “安靜——”簡單的兩字，卻很有震懾力。

  莫長安的氣場雖則不如戰太子爺，怎麽說也是陸戰分隊的扛把子，那一身冷煞的氣息，並非作假。

  “我知道，你們之中很多人都不服氣，拒絕此次特訓，有意見跟校方提，我們帝都軍方，不接受第二個聲音。”

  “特訓不是遊戲，若是因為自身原因引起不必要的傷害，我們不承擔任何責任。”

  “這一點，還有人不明白嗎？”

  此言一出，下方鴉雀無聲。

  顯然，大家都知道，莫教官並不好說話。

  “很好——”莫長安深眸略沉，視線自所有人身上一掠而過，爾後肅聲說道：“千歲山橫亙千裏之遙，你們手上的這份地圖，僅僅是其中一隅，所以，不該碰的地方，不要碰。”

  “另外，地圖上標注的紅點，是你們敵方所在的位置，你們的目標，則是攻略他們的首領，拿到下一份地圖。”

  這個首領墨姒顏知道，每個班會有一個人指定為首領，他的手裏掌握著更為詳略的千歲山地圖，也會提示最終任務，隻是，誰也不知道是誰。

  至於最終任務，則是校方與軍方一致商定。

  拿到最終任務並表現突出者，能夠向校方提一個要求，並得到帝都軍方最高指揮部的一個推薦名額。

  這一點，比之操行分，顯然更有誘惑。

  “當然，還要提醒你們一點，你們的對手是計算機學院電子信息工程的學生，在某些方麵，他們比你們更有優勢。”

  莫長安冷著一張臉，墨姒顏依然看出幾分鄙夷。

  她想，那廝說的某些方麵，應該指的是腦子。

  莫長安察覺到某一道視線，眉梢略微一皺，沉聲說道：“對手和敵人你們無法決定，但是盟友，你們有自主選擇的權力。”

  “不過，有一點有要求，結盟的對象，不能同班。”

  墨姒顏：……

  憑什麽男N的戲比她多！

  “你們手上的地圖，左下有一個編號，這是你們的初始坐標，接下來到達指定的地點，你們可以得到其中一個物資補給點的線索。”

  “最後，強調一點，妥善保管你們的定位裝置，若有意外，及時與指揮中心聯係。”

  墨姒顏本以為可以跟程程一起，沒想到莫長安一句話讓她死心。

  同班不能結盟，這個要求真的很不要臉。

  墨姒顏暗戳戳把莫長安拉出去槍斃十分鍾，然後任命地收好地圖，準備去她的坐標點。

  “墨墨，你在哪個位置？”

  “南106.”墨姒顏明眸彎了彎，然後看向程程的地圖。

  “你在北209嗎？”

  一南一北，這是沒打算讓她們一起。

  莫長安顯然也注意到這邊，看了看兩人的地圖，低聲說道：“地圖是隨機發放，應該不存在不明動機的可能。”

  這一點，算是解釋沒人動手腳，讓她們安心。

  “可不可以換一下？”程程看了看四周，不動聲色地晃了晃他的手。

  少女的氣息一刹逼近，莫長安略為不自在，對上墨姒顏明眸灼灼，他不甚自然地拉下程程的手，啞然說道：“別鬧。”

  “為什麽不能？”比起撒嬌，顯然程大小姐更習慣硬氣。

  莫長安有些無奈，安撫地捏了捏她的手，轉而說道：“原本無礙，你若是換地圖的話，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莫長安你在敷衍我。”程程表示不接受這個理由。

  墨姒顏看著莫長安一臉無奈，很是不厚道地煽風點火：“莫教官，你的女朋友好像對你有意見。”

  莫長安：……

  我不是！我沒有！別亂說！

  墨姒顏擺明不安好心，他卻一點辦法也沒有，隻能厚顏哄一下程大小姐：“聽話，北區沒那麽曬。”

  這個理由，程大小姐勉強接受。

  至於墨小姐，表示已經檸檬精上身。

  誰還不是小仙女！

  看著兩人開始膩歪，她直接收起地圖走人。

  白雲抱幽之下，林木深深，她們所在的山麓，明顯有人為的痕跡，大約一裏會有一個坐標點。

  所以，應該不至於是人鬼不近的荒山。

  按照地圖來看的話，南106的坐標在離她大約3公裏的位置，其實不算遠。

  一路走來，枝椏橫生，除了參天的古木，倒是沒看到什麽人。

  因為是山麓，索性地勢不高，也不是很累，墨姒顏晃悠著一枝幽碧色的藤蔓，走走停停，一小時後堪堪到達地標點。

  與地圖標識的一分不差，此地北有斷崖，崖上纏繞著青色的蛇藤，崖下是約為百丈的水潭，映著天際流雲，半城山色。

  目下所及，清幽雅致，倒是不像傳說中的鬼山那麽陰森滲人。

  墨姒顏一下想到葉長笙，生性淡泊，素來不喜歡煙火喧囂，總說有朝一日眠花飲月，看看昳麗山河，像古書裏野鶴閑雲的居士。

  千歲山，葉長笙應該很喜歡。

  此地無人，天光尚早，她隨手解下背包，放到古樹下的青石上，爾後在水潭裏洗洗手，拿出酸奶。

  既然已經到坐標點，也不用急，她打算等等再說。

  帝都新生那麽多，莫長安的意思，也不是沒有可能兩個人同一個坐標點。

  千年的水潭，死寂無漪，所以一點點的動靜，墨姒顏並沒有錯過。

  隨著一圈圈彌散的漣漪，水下突然浮現魚的虛影，然後漸漸凝實。

  此魚約一掌，其鱗如鳳羽，色幽如墨，眼似藍海白珠，很是靈蘊，甚為詭異的是，它的嘴裏含著一朵紅鏨花。

  墨姒顏沒見過這麽美膩的魚，一時有些失神。

  一人一魚對視將近一分鍾，她聽到一個輕輕的聲音，像是撒嬌：“小姐姐，我好看嗎？”

  墨姒顏：……

  我好像被一條魚勾引了。

  她心下一顫，一時沒說話。

  “這是三姑姑很喜歡很喜歡的紅簪。”某魚討好地搖了搖幾乎透明的魚尾。

  墨姒顏：……

  我今天依然沒有拿到甜文劇本。

  誰TM解釋一下這是哪本玄幻小說裏的炮灰。

  墨姒顏雖然一向葷素無極，但是該慫的時候，還是慫。

  見她不說話，某魚有點委屈：“你不喜歡瞎瞎嗎？”

  “瞎瞎？”墨姒顏說得很艱難。

  “因為我的阿娘說她當年瞎眼，才會有我。”某魚搖搖尾巴，看起來竟然有那麽些嬌憨。

  墨姒顏：……

  原來魚還可以那麽渣。

  某魚顯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吐了吐泡泡，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花花送你的。”

  墨姒顏明眸一深，心裏有什麽一掠而過，看著好像有些臉紅的某魚，她不覺把手伸到水裏，拿起那枝紅簪。

  一觸到水，她才發現竟然蝕骨的冷，下意識一縮。

  然後，某魚很是殷勤地吻了吻她的指尖，那種地獄一般滲人的寒意驀地消失。

  “你是哪裏來的？”她拿著那一枝紅簪，明眸隱隱一彎。

  “很遠很遠的地方。”某魚趁她不注意，軟軟地蹭了蹭她的手背，然後吐出好多的泡泡。

  墨姒顏看著得寸進尺的某魚，軟糯糯地問它：“那是什麽地方？”

  她笑得一臉無害，隻是某魚好像一點也不傻，拚命地搖搖頭：“不能說。”

  墨姒顏：……

  我竟然騙不到一條魚。

  “小姐姐，你很生氣嗎？”某魚好像很小心。

  “沒有。”墨姒顏紅唇一勾，一臉莞爾。

  她想，中午要不要吃魚。

  “那就好。”某魚鬆一口氣，然後說道：“悄悄告訴你，你比三姑姑還漂亮。”它傲嬌地擺擺尾巴，吐出一個彩虹色的泡泡。

  墨姒顏：……

  我猜這是一個彩虹屁。

  看著手中的紅簪，她莫名地想起葉家主此前交給她的那個方盒，白金的質地，神秘的紅鏨花圖騰，還有，不能提的IR計劃。

  “小姐姐，有人來了。”某魚偏偏頭，提醒她。

  墨姒顏回身，看到樹林掩映間的那個人，然後徹底炸了。

  臥槽！

  怎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