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城到欒城花了將近三十天, 從欒城回到京城連三個小時都要不到。

  許歌坐在臨窗的座位上，窗外是工程部隊五千多人花了一個月建造而成的防護牆，四米多高的堅固牆體矗立在鐵軌兩邊，適應著軌道的弧度往兩邊延展, 一眼望不到盡頭。

  防護牆擋住了視野，卻擋不住越牆而來的風。那風從原野上逶迤而來, 帶著夏日的喧囂，帶著草木的香氣, 帶著自由的、熱烈的、陽光的味道。

  許歌忍不住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我都快忘記坐火車是什麽樣的感覺了。”

  楊燦燦一直舉著手機對著窗外, 劉方舟有些好奇：“小姐姐你在拍啥呢？外麵都是牆。”

  “我拍的就是牆，”楊燦燦轉過頭來，眼睛裏亮晶晶的：“我覺得我們做的，工程部隊做的, 是一件特別偉大的事情, 從京城到欒城足有八十多公裏，我們在末世中, 在病毒爆發後, 在到處都是喪屍、喪屍數量遠超人類的情況下開拓了一條八十多公裏長的生命通道！這特別了不起！”

  “參加這次任務之前, 我覺得整個鐵路清理計劃就像登天一樣，可是現在感覺，登天好像也不是多難的事情。”

  列車快速行駛，在她身後是壯觀的、牢固的、綿延八十公裏的防護屏障。楊燦燦的胸口上下起伏著, 一股不知名的強烈情感讓她的眼角微微濕潤：“我現在特別有信心, 不僅鐵軌計劃能成功, 這場戰役，這場人類和病毒、幸存者和喪屍之間的戰爭，最終也一定會以我們的勝利而告終！”

  女孩的激昂和興奮很快傳染給了這節車廂裏的所有人：

  “人類必勝！”

  “幸存者必勝！”

  “利刃必勝！”

  “這是鐵軌計劃的一小步，卻是人類希望的一大步！”

  “說得好！來來來開瓶19年的果粒橙慶祝一下……”

  沈十安坐在另一張座位上聽隊員們歡呼笑鬧，唇角噙著笑意。越過防護牆的陽光在他側臉上勾勒出一層淺淡金邊，溫柔美好得不可思議。

  沈尋坐在他旁邊，一手摟著他的腰，一手把玩著他的手指頭。

  他喜歡沈十安的手指頭，細細的，長長的，白白淨淨骨節分明，對著陽光一照都能看見裏麵細微的血管，像是溫養多年的上好玉器。

  這隻手握著劍柄的時候可以極硬，劍光凜冽間直取敵人首級，握著其他東西時又可以極軟，掌心滑膩，指腹滾燙，百煉鋼也化作繞指柔……

  沒等沈尋摸夠呢，一道聲音從兩人頭頂響起來：

  “沈隊長，”蕭琅看向沈十安，臉色有點不自然，“那啥，找個地方，我有件事想跟你單獨談談。”

  沈十安有些莫名，轉頭對沈尋道：“我很快回來。”然後跟著蕭琅往車廂交接處走。

  兩人剛離開，拍完了防護牆的楊燦燦裝著膽子湊過來：“副隊，你就不恰醋？”

  沈尋掀起眼皮掃了她一眼，楊燦燦立刻抖了兩下：她發現了，隻要隊長不在身邊，副隊長的氣勢就會變得特別可怕，像是，像是一隻隨時都會擇人而噬的猛獸。

  猛獸開了尊口：“恰什麽醋？”

  “……恰蕭團長的醋啊，他明顯就喜歡咱們隊長……”

  “安安那麽好，誰不喜歡？”沈尋雙手抱胸靠在座位上，微微抬起下巴：“不過其他人再喜歡也沒用，安安隻喜歡我一個。”

  蕭琅走出車廂後，又順著車廂外的梯子爬上了車頂，轉身想拉沈十安一把，沈十安已經靈活而敏捷地跳了上來。

  “什麽事？”

  車頂上風挺大，蕭團長迎麵吃了十幾口，終於憋出來一句話：“……我先申明，我隻喜歡女人。”

  沈十安：“……？”

  蕭琅：“我隻是想問一個非常簡單的問題而已，你千萬別多想。”

  沈十安：“……？？”

  蕭琅：“不管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什麽，都絕對不會影響我們的交情，和兩個組織間友好合作的關係。”

  沈十安：“……？？？”

  “好了，我要說了。”蕭琅攥緊拳頭沉住氣：“你覺得，我跟沈尋比起來，他到底哪裏比我好？”

  沈十安默了默，“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假話，當然是假話，我閑著沒事幹特意把你喊上來就是為了讓你拿假話哄我呢。”蕭琅朝天翻了個白眼，粗聲粗氣：“說真話！”

  “他哪裏都比你好。”

  “夏至號”列車抵達京城基地火車站時，迎接它和兩千多名先遣部隊成員的，是山呼海嘯般的熱烈人群。

  興奮的人群手中舉著各色旗幟，將站台圍得水泄不通，如果不是有士兵現場維護秩序，估計他們恨不得將每一位凱旋英雄高高拋起來再挨個抬出去。

  沈十安好不容易走出火車站，正準備上車，某種如芒在背、猶如實質的視線忽然讓他汗毛豎起，瞬間繃緊了身體，仿佛有誰正藏在暗處，肆無忌憚地進行窺探。

  他猛地回過頭，將視線所及處仔細掃視了一遍，然而入目全是飄揚的彩帶和歡呼的人群，並沒有任何不同尋常的地方。

  沈尋立刻察覺到他的異樣：“怎麽了？”

  “沒事。”沈十安又掃視了兩遍後收回視線：“可能是我看錯了。”

  陶源開車，車站附近的人流同樣密集，因此車速很慢。劉方舟坐在副駕駛，盯著路邊的行人看了會兒忽然道：“哎？基地裏的身份手環是不是開始更新換代了？”

  “沒有吧，你從哪兒看出來的？”

  “喏，”劉方舟指著行人手腕：“你們瞧瞧，好些個都跟咱們戴的不一樣啊。”

  沈十安順著他指的方向將目光轉向窗外：的確不一樣，他們當初從人口管理處獲得的身份手環是統一的深黑色，智能手表造型，而行人手腕上的則是銀灰色，且沒有顯示屏，環帶光滑平整，倒更像是裝飾用的運動腕帶。

  不過佩戴銀灰色腕帶的行人很少，熊滿山跟著找了半天也才不到十個，而且即使一隻手上佩戴了銀灰色腕帶，另外一隻手上依然佩戴著統一的黑色手環。

  陳南推測：“難道是什麽新潮流？”

  劉方舟繼續觀察，很快又有了一個發現：“這些戴銀色手環的，好像都是空間異能者。”

  眾人更加疑惑：這又是為什麽？

  這個疑問最終還是由林阮解答的。

  “那是秦家研發的空間限製環，”觀察到眾人困惑的表情，林阮幹脆從頭說起：“你們離開這一個月，基地裏先後爆出來好幾件空間異能者私藏任務戰利品的惡性’事件，比如說明明有十立方的儲物空間，謊報成七立方八立方，剩下的空間偷偷往裏裝東西，自己私昧下來。

  因為空間異能者的儲物空間大小隻有異能者自己知道，裝東西又能神不知鬼不覺，所以真要想藏東西的話的確不容易被抓到。這次被曝光的幾起案例估計都是早就被盯上的，通過銷贓渠道順藤摸瓜，正好逮個正著。

  這幾個異能者有的是散人，有的加入了組織，還有的是軍方內部人員，涉案金額挺大，最多的私藏了價值上萬積分的物品，影響特別惡劣。所以事情曝光之後秦家就宣布研製出了一款空間限製手環，隻要戴上了就沒辦法使用異能，秦家要求所有執行任務的空間異能者必須佩戴，任務中需要他們裝東西的時候再取下來，嚴禁私藏事件再次發生。”

  熊滿山聽完之後有些一言難盡：“這咋就跟把人當成牲口似的……”人跟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呢？

  “我倒是覺得挺合理。”路修遠道：“空間異能者的戰鬥力本來就弱，需要他們參與的任務裏，他們扮演的幾乎都是運輸者的角色，從頭到尾幾乎不用自己打喪屍，而且還能享受其他人的保護——這種情況下還私藏物品，其他參與者誰也受不了吧？”

  說完之後想起來什麽，轉頭看向沈十安：“我沒有針對你的意思，你的能力太多太強，空間異能估計是最不起眼的一個。”

  沈十安搖搖頭，他對路修遠的話當然不介意，他比較好奇的，是這種手環會不會也對他產生同樣的效果。

  林阮道：“我其實同意小路的觀點。信任這回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尤其是跟利益擺在同一個天平上。目前這種’參加任務必須佩戴空間限製環’的規則隻在秦家內部適用，但據我所知他們已經提交了提案書，估計擴行至整個基地也是早晚的事情。”

  說完這一個月京城基地裏的變化，話題很快轉向了沈十安等人在任務中的經曆。

  陳南和劉方舟交換了一個眼神，笑道：“棠哥，我們這次給你帶回來一個驚喜，我覺得你肯定會喜歡。”

  “哦？”棠頌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睛裏反射出睿智且冷靜的光芒：“什麽樣的驚喜？”

  陳南把柳樹精從腰包裏拿出來放到桌子上：“來，跟大家打個招呼。”

  柳樹精一動不動，直挺挺裝死。

  陳南暗中釋放異能，纏繞在柳樹精身上的魔鬼藤立刻開始收緊。

  上一秒還紋絲不動的柳樹精活像是打了雞血，光禿禿的枝椏上迅速抽’出兩根柳條兒，柳條顫顫巍巍，左邊比出一個“耶”，右邊比了個“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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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樹精：I"m fine.I"m ok. 強顏歡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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