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是肯定要出去的。但也不能就這麽出去。

  沈尋變成人倒好解釋, 畢竟一直以來對外界的說法都是他隻是異能出了點問題暫時維持獸態，遲早都要變回人形。但一下子變成成年人就有點麻煩了。

  沈十安思前想後沒想出什麽好的解決方法，遂跟沈尋商量：“要不然你先變回大狗的樣子怎麽樣？放心，不需要多長時間, 等回去之後先跟棠頌他們商量一下該怎麽解釋，以後就能自由轉換形態了。”

  沈尋當然不介意，他本來就是魔獸, 人形不過是為了行走方便，事實上相比起來獸態本體才更讓他放鬆自如。

  不過便宜還是要占的。

  “親我一下，”男人雙手後背臉色正經：“安安親我一下我就變。”

  沈十安耳朵一熱，想打又舍不得, 抬頭快速在他下巴上貼了一下：“……行了吧！”

  他們兩個至少失蹤了十天, 如果隊員們發覺異常並展開搜索的話，二人失蹤地點周圍將會成為重點搜索目標，而這麽長時間過去卻沒有任何發現, 搜索重點肯定會向其他區域偏移, 因此正常情況下距離那場四級喪屍大戰不遠的紅沙河邊反而會成為搜索人員最先排除的地方，此時大幾率不會有人留守。

  然而事實上的確有人。

  沈十安帶著沈尋剛剛回到原地，一直蹲守在河岸邊的趙新江就跑了過來, 看著他們激動得語無倫次：“隊長！尋哥！你們回來了，你們果然出現了……我, 我這就去告訴棠少校！”

  在趙新江的帶領下沈十安二人來到了距離河岸不遠處的一棟兩層土樓, 看模樣應該是土係異能者臨時搭建起來的, 樓裏一共有三個人, 棠頌，林阮，以及新加入不久且在四級喪屍一戰中表現出色的渠朔，聽見聲音全跑了出來。

  林阮見到沈十安不禁麵露狂喜，快步上前用力抱了抱：“你們倆可算是回來了，再不回來家裏非得亂成一鍋粥不可。受傷了嗎？”

  “沒有，一切都好。”沈十安鬆開他之後又和棠頌抱了抱，同樣滿懷欣喜但更多的還是好奇：“你們怎麽會還在這裏？”

  “先進去再說，估計我們還得好好聊一聊。”棠頌轉向趙新江：“立刻聯係方舟，告訴他人平安回來了，再讓他給顧先生顧公子他們發送消息。渠朔，麻煩你關注一下周圍環境，防止他人靠近。”

  “是！”

  土樓外表雖然簡陋了點，但內部空間十分開闊，而且幹淨整潔，沈十安還看到了不少棠頌二人常用的研究設備。

  “你們倆失蹤之後，”棠頌等沈十安坐下之後給他倒了一杯水：“我和林阮在紅沙河邊發現了打鬥的痕跡，找到了尚未幹涸的血跡和一片從四級喪屍手指上拔下來的紅色指甲，再聯係上顧公子提供的信息，推測出你們應該是被人暗算了，隨後利刃、顧家包括顧公子那邊立刻展開了緊急搜救行動，以這裏為中心的方圓十裏之內都進行過地毯式搜索，但是什麽線索都沒發現。因為你們是在紅沙河邊上消失的，正值上遊化凍河水最急的時候，最合理的推斷就是你們意外落水，然後被洪流卷了下去，所以搜救隊伍開始沿著河岸一路往下遊找，顧家那邊能出動的人手幾乎全部出動了，利刃更是如此，目前隻有許瑤留在家裏照顧童童並管理根據地，其他成員全都加入了搜救當中。我們幾個原本也是要往下遊去的，但是方舟私下裏告訴我們一件事：你們兩個如果突然消失的話，極有可能會再次出現在原地。為了應對這種可能性，我和林阮決定留下來，正好我們也需要搜集喪屍材料。另外選擇了趙新江和渠朔作為助手。”

  留在這裏的四個人都有同一個特點：他們都被沈尋吸過血。也就是無論見證了什麽都絕對不會泄密。

  林阮又補充道：“你放心，有關指甲的事情隻有我跟老師知道，找到之後就裝起來了，其他人並不知情。”

  這樣的細致妥帖讓沈十安十分感激：“多謝。”

  “這有什麽好謝的，不都是應該的事情嗎。”林阮看向棠頌，確認幻術防護已經開啟，絕對不會被外界探聽，又將視線轉向沈十安以及他身邊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有哪裏不一樣了的大狗：“你們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你跟棠頌推測得沒錯，我的確是被人暗算了，有人用四級喪屍的指甲劃傷了我的手。”遂將前因後果大致說了一遍。

  有關空間的獨特之處他一直沒有對隊友們刻意隱瞞過，當初的血液樣本，後來的凶凶暴暴，都在空間內存放過不少時間。“活人也能進入空間”這件事雖然隻有劉方舟和陶源明確知曉，但以棠頌二人的智力估計早就猜到了七八分。

  可心中猜測和得到當事人親口承認依然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棠頌聽完之後沉默半晌，臉上瞧著倒還算平靜，其實興奮得連汗毛都在抖：“所以說你感染了喪屍病毒，但是靈泉成功阻止了你的變異？”

  沈十安點頭：“我的能力應該起到了一部分作用，不過主要還是依靠靈泉。”

  棠頌鄭重提出請求：“我需要采集一點你的血液樣本。”

  沈十安配合地伸出了右手，由對方抽取了三十毫升左右的血液，隨即又用吸管吸取兩滴，滴在了一張長形試紙上。

  這是京城基地入口處專門用來檢測病毒的試紙：與正常幸存者血液進行反應後，試紙會變成藍色，如果是感染了喪屍病毒的血液，則試紙會變成紅色。

  十秒過後，桌子上的試紙在四人見證之下緩緩變藍。

  這意味著沈十安和所有幸存者一樣，身體內都已經具備了異能病毒。

  更準確點來說，靈泉水使得入侵體內的喪屍病毒退化成原病毒，而原病毒在接觸到人類DNA的瞬間又轉化成了異能病毒。

  棠頌努力將因興奮而產生的肌肉抽動控製在可接受範圍內，小心翼翼將試紙裝進了一隻封閉器皿內。

  “喪屍病毒的整個退化過程用了多長時間？”他推了推眼鏡，鏡框後是一雙狂熱的眼睛：“這十天都在持續這個過程嗎？”

  原來他和沈尋已經失蹤了十天？換算成空間內的時間就是二十天，刨除掉沈尋恢複所用的時間，沈十安搖搖頭：“兩天左右，之後發生了點其他意外才耽誤了這麽久。”

  “這兩天用掉了多少靈泉水？”

  “不能確定，應該不少。”

  這個模糊不清的答案讓棠頌有些焦躁，咬著指尖來回踱步。雖然明知道不可能，腦子裏還是忍不住閃現出“如果能再感染一次病毒能讓他從旁仔細記錄各項數據就好了”的念頭，隻不過這個念頭才剛剛冒了點兒尖，就被大狗一道冰寒刺骨的視線給秒得渣都不剩。

  棠頌渾身一震，瞬間恢複了冷靜：抱歉，我沒有其他意思。

  大狗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緩緩將視線收了回去。

  林阮並未注意到兩人之間的交鋒，對沈十安道：“那也算因禍得福，有了異能病毒就意味著你最起碼有二十分之一的幾率可以進化出異能，不過這件事急不得，你的身體等於是才剛開始接受異能病毒的改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吧，末世前體質越好的，可承受改造的時間越長，一旦成功進化出來的異能也就更加厲害。”

  “我明白。”

  “那個暗算你的人，知道是誰嗎？”

  “不認識，大約四十歲左右，是個異能者，他偽裝成了顧家的一名士兵，被我打傷後掉進紅沙河了。搜救隊搜索的時候有沒有在河裏發現屍體？”

  林阮搖頭。

  棠頌道：“紅沙河河水太急，重傷過後再掉進去的話生存幾率不大。此外我們有對方的血跡樣本，回去之後可以和基地人口管理中心的記錄相比對，或許能發現有關此人身份的線索。”

  暗算者的身份沈十安早有猜測，能處心積慮想出這種辦法對付他的，除了秦書還有誰。

  思緒轉了片刻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棠頌，你之前說是通過長晟提供的信息推測出我是被人暗算的？”

  “沒錯。戰鬥結束之後顧公子給謝師長打了個電話表示想跟你通話，謝師長沒找到人，我們才發現你跟尋……跟尋哥一起失蹤了，隨後顧公子乘坐直升機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當時還有很多人認為你們兩個或許隻是去附近散散心，但是顧公子堅持你們肯定是發生了意外，並以最快的速度組建起搜救隊伍。”

  “他一直沒回京城基地，”林阮補充道，“這十天一直待在搜救隊伍裏，這會兒還不知道在下遊哪個地方呢。”

  沈十安垂下眼睛。

  剛好在暗算發生過後打了電話，並且堅持聲稱他是出了意外麽。到底隻是湊巧，還是早就知情呢，亦或是還有其他解釋？

  回想起出發之前顧長晟囑咐他千萬要注意安全的場景，沈十安心中不由劃過一片陰翳。

  我不想懷疑你。

  所以顧長晟，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

  要不然我揍死你。

  “我們和其他搜救隊伍約定好了，”林阮道：“隻要找到你就立刻返回京城基地，既然你們倆都平安無事，我們不如立刻啟程？這裏的東西也不多，半個小時之內就能收拾好。”

  沈十安點點頭，又想起來一件事：“對了，絕對死亡區內的清理工作進行得怎麽樣？”

  “還剩一半左右。”

  “遇到其他四級喪屍了嗎？”

  “遇到了，就在你們失蹤後的第三天，是隻木係喪屍，以一己之力催生出一片方圓好幾公裏的原始森林，人根本進不去，一靠近就被藤蔓纏緊了活生生絞死。最後沒辦法，基地那邊動用了兩顆導彈才算炸幹淨。”

  這種級別的武器如今都是用一顆少一顆，東南沿海如今還有好幾億的喪屍沒清理，如果不是因為絕對死亡區距離京城基地實在太近，管理層也舍不得下這麽大的本錢。

  沈十安的神色有些凝重：“四級喪屍的異能強度，和三級喪屍相比差得實在太多了。”

  一級喪屍、二級喪屍、三級喪屍之間雖然也存在著明顯的能力差距，但這種差距是可以量化並且預計的，舉個例子，一級異能喪屍可以控製一萬普通喪屍，二級可控製五到十萬，三級可控製二十萬至五十萬左右，而不同等級喪屍之間的異能強弱大概也隨著這個比例變化：同係的二級異能喪屍比一級強五至十倍，三級又比二級強五至十倍，就算有偏差偏差也不會太大。

  因此眾人對於四級異能喪屍能力的預估也是三級喪屍的五至十倍，然而事實證明遠不止如此：三級到四級之間似乎存在著一道分水嶺，一旦進化為四級，異能就會產生飛躍性的變化，以沈十安等人竭盡所能才勉強製伏的四級風係喪屍為例，它能造成的破壞已經堪比一場小型自然災害了。

  這不得不讓人深思：如果四級都已經這麽厲害，五級喪屍又會強到什麽地步？這種進化難道沒有極限嗎？人類異能者又是否存在著這樣一道“分水嶺”呢？

  棠頌：“我也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這樣的進化幅度著實出人意料。你還記得方舟曾經說過，四級風係喪屍的光團中央有個小紅點嗎？四級木係喪屍被發現之後我讓方舟又感應了一次，它的光團中央同樣有個小紅點。那枚四級木係晶核現在在軍方手裏，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通過顧先生將那枚晶核借過來研究一段時間，和我們手裏的四級風係晶核進行對比。”

  沈十安點點頭：“我會和顧先生提議的。走吧，先回家再說。”

  他們當初從原長城走了將近一個星期才抵達如今的位置，但那是在遍地都是喪屍的情況下，並且大多時候都是步行，如今喪屍早就被清理幹淨自然要快得多。

  渠朔等人開車，沈十安照常騎在大狗背上，一路風馳電掣，趕在日落之前進入了京城基地。

  回到利刃門口，沈十安剛從大狗背上跳下來，就被一道人影迎麵撲了個滿懷。

  來人將他抱得極緊，緊得幾乎讓人透不過氣，急促的、慌亂的、欣喜若狂的呼吸噴灑在他耳邊，什麽話都還沒來得及說，滾燙的眼淚就砸了下來。

  像是一隻倉惶的小獸，死死抱住失而複得的兄長嗚咽難言。

  沈十安心中一軟，抬手在他背上拍了拍：“沒事了，這麽大的人哭什麽，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拍完以後才發現對方瘦了一大圈，背上的骨頭幾乎硌手。

  握住肩膀把人強行拉開，低頭仔細一看：好麽，臉上更瘦，都跟個骷髏架子似的，兩隻眼睛裏熬得全是紅血絲，也不知道到底多久沒睡覺。

  心頭湧出一股怒氣，沈十安忍不住冷笑一聲：“我費心費力給你養好的身體，就是這麽讓你自己糟蹋的？”

  顧長晟似乎想笑，還沒笑出來眼淚又往下掉，再次將沈十安緊緊抱住：“哥，我錯了，你打我吧……”

  這回輪到沈尋氣笑了：打你？就你這身板受得住嗎？安安一巴掌下去你說不定得死。

  抱一次就行了還要抱兩次，是可忍孰不可忍。

  本來準備化作人形直接把他扔出去，考慮到這會兒變人那就得光著身子又忍了下來，抬起尾巴就要往他身上甩，還沒甩出去，被沈十安一個眼神製止。

  ……這該死的小矮子。

  血緣真是一種奇妙的東西。

  明明回來之前還存有疑慮，可此時親眼看到對方，所有的疑慮竟然不知不覺間全都一掃而空。

  顧長晟絕對不會傷害自己，沈十安比任何時候都確定這一點。

  他抬手在顧長晟背上輕拍，一直等到對方的情緒穩定住了，這才在他頭上揉了揉：“答應過你會平安回來的，總不會言而無信。吃飯了嗎？”

  顧長晟搖頭。

  “留下來吃飯吧，吃完好好睡一覺。”又從空間內取出一瓶靈泉水：“睡覺之前把這個喝光。”

  顧長晟是搭乘飛機趕回來的，顧先生負責搜索的位置比他遠，暫時還在回來的路上，劉方舟等人同樣如此。

  別墅裏人不算多，許歌做了滿滿一桌菜，也沒喝酒，大家都累得夠嗆，吃完之後便各自回房休息。

  沈尋一進房間之後就恢複了人形，沈十安等他換好衣服之後轉過身：“方舟他們預計明天到家，再委屈你一段時間，先給他們打過預防針之後你再變身。”

  沈尋也不說話，站直了身體把臉湊過去。

  沈十安：“……”

  這到底是跟誰學的毛病？

  好不容易把狗大爺哄順心了，沈十安衝了一個澡，換好睡衣後躺到床上。

  沒過多久，同樣衝完澡的沈尋火速躺在他身邊，手臂一伸將沈十安攬進懷裏，湊近脖子深深吸了一口氣。

  沈十安被他吸得渾身發麻，分開睡是肯定不可能的，為保險起見隻能用手撐著男人的胸口提醒他：“我們約定好的，正式成為伴侶之前除了抱著什麽都不能做，萬一…你發"情了我不會幫你的。”

  “知道了，”沈尋今晚出奇得好說話，在他額頭上印下一枚晚安吻：“睡吧。”

  沈十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閉上了眼睛。

  除了抵抗病毒時沉睡兩天之外，之後沈尋在靈泉池內昏迷不醒的時候沈十安幾乎全程沒有合過眼，整整十八天全靠著靈力支撐下來，早就精疲力竭。

  此時回到家裏，身旁是熟悉的溫度，鼻尖是熟悉的氣味，枕邊是他最信賴最親密的夥伴，或許還將是共度此生的愛人和伴侶，全然的放鬆讓沈十安很快便沉入酣眠當中。

  沈尋單手撐著腦袋，低頭盯著他看了很久，視線一遍遍從他漂亮的眉眼上描摹而過，越看越覺得歡喜。

  歡喜積了太多，便忍不住偷偷傻笑起來。

  好好睡吧。他親了親愛人的眼睛：我會永遠守著安安的。

  沈尋在空間裏睡得時間太久，所以破天荒地比沈十安更早醒了過來。

  一個正處於發"情期的成年男人，大清早醒過來肯定會有些身體上的變化。

  沈十安還在沉睡，沈尋不想吵醒他，隻將他背對著自己攬進懷裏，一邊在他脖子上來回嗅一邊情不自禁地前後蹭動。

  好聞…安安的味道真好聞……

  正當他受不住糾結著要不要衝個冷水澡時，臥室房門被人一把推開：

  “安安！安安你有沒有受……”

  最後一個“傷”字活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似的戛然而止。憂心如焚的顧先生連夜趕回基地又一路狂奔趕到別墅，剛推開門就看到了沈十安被一名精壯男子摟在懷裏啃脖子的勁爆畫麵。

  這幅畫麵造成的衝擊性實在太大，以至於突然驚醒的沈十安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便看見顧先生轉身往外走的踉蹌背影。

  沈十安回頭看了一眼沈尋，又低頭看了一眼沈尋。

  胸口一陣氣血翻湧，抬手就是一枕頭往他身上砸過去：“你就不能好好做條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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