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來時的路線原路返回, 返程要順利許多。浩浩蕩蕩的車隊走了大半個星期, 沒有遇到一個數量過千的喪屍群。

  沈十安是在返程第二天發現了路修遠的異常。

  那天晚上他帶著狗子剛給顧先生打完電話報過平安，因為喪屍鼠潮的事情各家領隊都已經匯報回去了, 顧先生焦心如焚擔心得不得了，反複詢問他到底有沒有受傷，光是安撫對方的情緒就花費了沈十安不少時間。等到結束電話往回走, 彎月懸空, 星垂曠野，四下寂靜無聲，除了巡邏放哨的防守隊, 幾乎所有人都已經陷入沉睡當中。

  但是路修遠沒有睡, 他抱著一根刺棍, 單膝曲起靠坐在帳篷口，眼神警惕甚至是帶著些驚惶地不時向四周掃視, 瘦削的脊背繃得挺直, 像是一張拉滿了卻又不知道目標到底位於何處的弓。

  腳步頓了頓，沈十安調轉方向朝他走過去：“睡不著？”

  沈十安是從斜右方靠近他的, 右眼的缺失使得他這一側視野受限，因此當聲音響起來的一刹那能明顯看到路修遠猛地顫抖了一下, 雙手死死抓住刺棍本能性地就要往這邊刺，等到看見來人之後才急急止住了動作。

  臉色有些不自然，潦草地“嗯”了一聲。

  沈十安在他對麵坐下來：“發生什麽事了？”

  路修遠抿抿唇, 似乎在考慮到底要不要回答, 視線掃過沈十安身後那條大狗, 想了想還是如實相告，反正自己在想什麽這隻狗都能知道。

  “我的異能出問題了。”

  “什麽問題？”

  路修遠伸出左手，一團肉眼可見的波動以他手掌為中心緩緩擴張，但剛剛擴張了十幾厘米，就像是無法支撐一般潰散開來。

  “看到了？我沒辦法再把牆撐起來。”

  沈十安微微皺眉：“知道為什麽嗎？”

  “那天和喪屍鼠作戰的時候承受力超過了極限，牆體整個崩潰，之後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他將左手收回去，看了一眼沈十安又補充道：“應該沒什麽大事，休息幾天就好了，這種情況以前也遇到過一次，運氣好還能晉級。”

  路修遠的反應可完全不像“沒什麽大事”的樣子，簡直就像是有什麽東西會隨時跳出來咬他一……

  沈十安忽然明白過來，“你在害怕喪屍？”

  路修遠右半邊身體上被喪屍啃咬出來的猙獰傷口再次浮現眼前。

  他沒辦法想象路修遠到底經曆過什麽，事實上也沒有人能想象到。毫無疑問的是，那樣的經曆這一生都會如同跗骨之蛆般伴他左右，忘不了，逃不掉，掙脫不得，每每午夜夢回時蝕骨吞髓。

  透明牆是路修遠最絕望之際爆發出來的強烈求生欲和執念，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讓喪屍離他遠一點，再遠一點。許多人不知道的是，平日裏就算不進行戰鬥，路修遠也會將透明牆二十四小時開啟貼身放置，如今異能出了問題無法再撐開屏障，於他而言自己無疑就像是被迫剝去爪牙的幼獸，赤身裸"體失去了所有防護能力。

  “你在害怕喪屍是嗎？”沈十安放輕聲音又問了一遍。

  路修遠低著頭沒說話，緊握著刺棍的左手極輕地顫了一下。

  沈十安盯著他看了片刻，手掌撐地站了起來：“跟我來。”

  “……去哪兒？”

  路修遠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猶豫片刻還是追了上去。

  沈十安是跟狗子一起睡的，所以他的帳篷額外大，睡十個人都綽綽有餘。

  回到帳篷之後取出被褥、睡袋和枕頭在最裏麵的位置打了個地鋪，對跟進來的路修遠說：“你就睡在這裏。”

  靠近入口的地方鋪了三張巨大的乳膠軟墊，狗子趴上去，沈十安枕著毛茸茸的狗肚子也躺了下來，“異能恢複之前你都跟我們一起睡，有我跟尋尋在，沒有喪屍能靠近你五百米範圍之內。”

  路修遠默了默，走到地鋪旁鑽進了被子裏。

  許久之後，帳篷中響起一道極輕微的聲音：“……謝謝。”

  “謝什麽，不是隊友嗎。”沈十安閉著眼睛，也不知道是說給其他人還是說給自己聽：“隊友不僅意味著付出和責任，偶爾也要放鬆下來，給其他人一個成為你後盾的機會。”

  長夜酣眠，一夜無話。

  一個星期之後，午後日光正暖時分，京城基地的圍牆遙遙可見。

  車隊中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聲：

  “回家了！”

  “哈哈哈哈，終於回來了！”

  “草，這一路啃麵包饅頭嘴巴都能淡出鳥來，老子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要去王聚德大吃一頓！”

  “蕭團長不是跟沈隊長打賭打輸了，要請咱們所有人去王聚德吃烤鴨吃到飽嗎？還算不算數啊？”

  蕭琅坐在卡車頂上大手一揮：“算！那怎麽不算，老子是那種說話不算話的人嗎！先回去休息幾天，我跟王聚德老板打聲招呼讓他把鴨子準備好，三天之後的中午十二點，烤鴨店門口集合，我給大家把場子全包下來！”

  “蕭團長威武！”

  “蕭團長闊氣！”

  “蕭團長英俊瀟灑天下第一！”

  “……”

  進入基地之後，沈十安等人先去軍方駐紮地交接物資，此次任務事關重大，所以四家的主事人都過來了，望著一車車運入軍方倉庫的東西笑得合不攏嘴。利刃小隊總共隻開了一輛車，車裏還沒裝東西，但光沈十安一個人就裝滿了八個大型倉庫，比所有異能者組織加起來的還多。

  這還隻是他帶回來物資的一半，另外一半則是約定好的任務報酬。至於應急儲備倉庫的金屬牆他一塊也沒拿出來——沒錯，他用長劍將整個應急儲備倉庫的金屬牆按照他單次能收入空間的最大體積切割成了一百多塊，全部收進了空間裏麵，既然這本來就不是軍方預計的任務物資範疇，他當然能光明正大地據為己有。

  物資全部交接完畢之後，飛龍團團長過來道了聲恭喜，經曆過喪屍鼠一戰之後他對沈十安的態度改善不少，但語氣卻是控製不住地酸：“沈隊長果然是真人不露相，你們利刃這次滿載而歸，收獲恐怕比我們其他所有組織加起來都多吧。”

  沈十安掃他一眼：“沒讓你們先裝？”

  自己裝不下能怪誰。

  鄭港一噎，背著雙手不說話了。

  空間大了不起哦。

  交接完物資，前往任務中心更新任務進程並且領取積分獎勵，這次的團體任務到此就算正式結束了。而除了一大筆數量不菲的積分和運回物資的一半之外，參與任務的異能者組織還能得到一項額外獎勵，那就是物資購買優先權，包括軍方此次運回來的那整整四層彈藥武器。

  但這件事情急不得，軍方內部會先進行一波分配整理，大約三四天之後才會將其中一部分武器針對任務參與者開放交易，現在想買也買不了。

  從任務中心出來，沈十安騎上狗子，和載著其他隊員的卡車並駕齊驅一路疾馳，在二十多分鍾之後回到了利刃根據地。

  許歌、陶源、林阮和棠頌早就帶著成員們等在門口，在沈十安從狗子身上跳下來之後依次給了他一個熱情的擁抱：“歡迎回家。”

  晚上別墅裏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慶功宴，許歌主廚，田毅過來幫勺，十名參加任務的隊員作為主角，推杯換盞放聲笑談。飯桌上劉方舟和熊滿山兩個人的嘴巴就沒停下來過，一是吃東西，二來則是為了向留守隊員們充分描述他們這場驚心動魄地團體任務大冒險，從頭到尾事無巨細，語調抑揚頓挫，情節高潮迭起，講到和異能喪屍作戰以及喪屍鼠潮時手腳並用地來回比劃，情緒激動得恨不得跳到桌子上去，將許歌等人聽得驚叫連連。

  林阮帶頭朝沈十安舉起杯子：“敬隊長，也敬我們利刃所有英勇無畏的戰士。”

  “敬隊長，敬利刃！”

  “大家辛苦了！”

  沈十安同樣舉杯：“這次能順利完成任務，還要多虧了你跟棠頌研究出來的信息素炸"彈，很好用，效果十分明顯。”

  “對對對，”劉方舟連連點頭，“阮阮你是不知道，當時我們全都以為這次絕對死定了，結果沈哥把炸"彈拿出來力挽狂瀾，帥爆了我跟你說！炸"彈一爆炸，那些喪屍鼠全都跟傻了一樣站著不動任我們砍，果然科技才是第一戰鬥力，你們太牛逼了！”

  “有效果就好。”棠頌本來還想仔細詢問一下信息素的擴散範圍、起效時長、持續時間等信息，被林阮往手裏塞了一碗排骨湯：“先吃飯，想收集數據有的是機會，這些事情咱們吃完飯再聊。”

  這一頓飯熱熱鬧鬧吃了將近三個小時，宴席結束之後，楊燦燦高曉輝四人相繼告辭返回自己所住的新人宿舍，沈十安帶著狗子繞著人工湖散了會兒步消消食，夜風一吹，氤氳的酒意散了幾分，隨後返回二樓書房和隊友們圍坐一圈，路修遠也在列。

  許歌切了一盤西瓜放在長桌中間，首先跟沈十安匯報這一個月以來組織中的各種事務情況：“……食堂那邊人手不夠，我做主在新成員的家屬裏麵又選了兩個作為廚師，目前在田毅手下幹活，工資暫定為六十積分一個月；前段時間突然降溫，我從苗先生那邊采購了一批厚棉被，作為福利按照人頭分發下去了；人工湖旁邊的種植園已經有了規模，因為天氣冷請人蓋了兩座大棚，目前蔬菜瓜果上保證自給自足完全沒有問題。其他一切都好，沒發生什麽大事。”

  “童童怎麽樣？開始上課了嗎？”

  “上了，每天跟瑤瑤一起由田夫人葉萍負責授課，教室就在樓下朝南的一間小書房裏。”許歌道，“雖然還是不怎麽願意跟其他人說話，但是狀態好了不少。”

  “那就好，辛苦你多多費心。”沈十安轉而看向陶源：“新隊員的訓練進行得怎麽樣？考核期應該已經過了吧？”

  陶源點點頭：“除去跟你們一起參加任務的四個以外，淘汰了五個，還剩一百零二人，其中異能者十四人，非異能者八十八人。我帶著他們在京城基地周圍做了五次小型任務，總體而言還算合格。對了，黎潤生他們四個的表現怎麽樣？”

  “很不錯，我認為都能留下來。”

  “咱們利刃尤其是隊長你在這次任務過程中大放光彩的事情基地裏已經傳開了，”林阮探身拿了片西瓜，“估計很快就會引來一波報名熱潮，我們還收人嗎？”

  沈十安問陶源：“你覺得呢？”

  陶源想了想，搖搖頭：“新隊員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相互磨合，等這一批磨合好了再說吧，人太多不方便管理，反而容易產生麻煩。”

  “行，那就這麽定下了。”沈十安轉向林阮和棠頌：“信息素這邊研究得怎麽樣？目前可以實現大規模提取嗎？喪屍鼠一戰過後，想買的人估計不在少數。”除了蕭琅之外，其餘參加任務的各異能者組織包括顧家以外的三家領隊都先後向他提出了購買意向，軍方那邊甚至直接提議可以用武器進行交換，隨著任務人員歸來，一旦信息素的作用在基地內徹底傳開，必然會引發一股瘋搶狂潮。

  棠頌拿出一小支玻璃管遞給沈十安，約莫隻有小拇指粗細，兩寸來長，裏麵裝了大半管淺藍色的霧狀物，“以組裝定時炸"彈的形式釋放信息素太過麻煩，所以我跟林阮抽時間更新了一下容器，這裏正好是足夠起效的一人分量，打開蓋子之後放到鼻尖深吸一口就行，利用率比爆炸要高得多。這種容量的話，林阮一個人每天製作一百支不成問題。”

  “如果能給我找兩個助手還能製作得更多，”林阮道，“隻要熟悉過程之後信息素的提取並不難，主要是裝瓶浪費時間。”

  “這個不是問題。”路修遠說過原先H市醫科大的同學大都來了京城，臨床學院的學生都學過基本的器械操作，也有實驗理論基礎，找兩個信得過的邀請對方加入利刃應該不難。

  棠頌看著沈十安：“你們遭遇喪屍鼠潮的消息傳回來之後，我就做主聯係了顧先生，將信息素的提取方法連同必要的實驗數據都給了顧家一份。”顧家有自己的科研隊伍，隻要得到這些資料，依靠顧家的資源對信息素進行規模化生產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沈十安點頭：“你做得對。”利刃和顧家合作的條件是共享疫苗所有權，嚴格來說信息素並不包含在其中。但信息素是一塊大蛋糕，利刃不可能也沒辦法一個人吃下去，沒有顧家參與進來作為震懾，被人覬覦垂涎進而引發一係列的麻煩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價格呢？”他看向棠頌二人，“該怎麽定價你們倆想好了嗎？”

  “我們和顧先生討論過這個問題，他的意思是每支一百積分。”

  一百積分購買一支信息素，可以保證單人十分鍾之內不被喪屍攻擊，這個價格不算低，但也不算太高——從數據上來說，吸入信息素之後，平均每分鍾殺掉十個喪屍就能回本了，或許會成為淘金獵人專門用來獲取晶核的不二法寶也說不定，更何況關鍵時刻這可是能救命的。

  當然了，由於異能喪屍進化出了智慧，信息素對於一級異能喪屍的效果會稍微受到影響，在二級喪屍麵前則更是大打折扣，但異能喪屍本來就是少數，如果當真遭遇了喪屍潮，混入喪屍群中不被異能喪屍發現就不會有問題。

  沈十安也覺得這個價格挺合適。“第一批信息素生產出來之後，以七折的價格賣給苗首富。”是苗首富，不是蕭琅，這個折扣是看在苗大哥麵子上打的，再之後該怎麽賣需要蕭琅主動過來談條件，利刃不做虧本買賣。

  棠頌點點頭：“我明白了。不過這種容器顧家那邊剛聯係上合適的生產廠家，目前正在趕製，信息素正式出售的話估計還要等到一個星期以後。”

  “不要緊，慢慢來，著急的不會是我們。”

  劉方舟心裏算了筆賬，激動地攬住了林阮的肩膀：“一支賣一百積分，你每天能做一百支那就是一萬積分，咱們要發財了啊阮阮！”

  熊滿山坐到林阮另一邊，連同劉方舟一起熊抱過來：“這叫啥你知道不：知識改變命運，科技成就人生！”

  “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笑鬧過後，棠頌端正了神色，看向沈十安等人：“在你們外出執行任務期間，還發生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諸光來過了。”

  沈十安花了兩秒鍾將這號人物從記憶裏找出來：“諸光？陽城基地裏的異能者首領？”

  “沒錯，他帶領商隊在半個月之前到達了京城基地進行貿易。”

  陽城基地和京城基地之間隔著一片廣闊無垠的絕對死亡區，根本無法直接穿行，就算沈十安等人當初也是在利用三級喪屍頭控製其他喪屍，且有意避開另外一隻三級喪屍領地的情況下走完了一半路程。這兩個基地之間一直存在通訊聯係，但想要進行商貿交流的話必須從西北部或者東北部繞路而行，路程極為漫長，因此商隊通常三個月左右才往來一次。交易的商品不光包括陽城基地內的特產，還包括喪屍晶核，當初沈十安等人幫忙化解了陽城基地的喪屍潮危機，基地駐軍負責人楊明武給了他一張二十萬晶核的支票作為報酬，便正是因為這三個月一次的商貿往來才得以有效兌現的。

  提到陽城基地，對於在座的所有成員來說最刻骨銘心的當然那個是險些將他們全員置於死地的鍾翰。

  抵達京城並且沒能在京城基地內找到鍾翰的蹤跡之後，沈十安曾考慮過直接和楊團長取得聯係詢問鍾翰的下落，但他無法確定鍾翰的蠱惑能力對陽城基地的管理者到底作用到了什麽程度，如果說楊團長和諸光都已經徹底受他操控，那麽貿然詢問不僅無法獲得有效信息，反而容易打草驚蛇，暴露他們並沒有死的事實。

  再之後因為要在京城落腳紮根，要建立利刃組織，要招錄新人還要執行任務……要緊的事情實在太多，這件事不知不覺就排到了後麵。

  原本沈十安打算等利刃徹底站穩腳跟之後，如果鍾翰還是沒有出現在京城基地，便帶著隊員一路殺去陽城，但沒想到他這邊還沒著手準備，陽城基地倒是先來人了。

  “諸光來利刃根據地了？”作為陽城基地的異能者首領以及管理者之一，他親自領隊，恐怕各種另有玄機。

  棠頌點點頭，雙手交叉放在桌子上，此時不光是他，留守在根據地內的許歌陶源還有林阮的神色都變得嚴肅起來。

  “他原本是想找你的，但是你不在，所以由我們四個一起出麵進行了招待。他沒有透露太多，但是留下了兩條重要信息，其一：鍾翰失蹤了。”

  “失蹤？”陳南光是聽見這個名字就忍不住咬牙切齒：“怎麽失蹤的？什麽時候失蹤的？”

  “按照諸光的說法，鍾翰和我們一起結伴離開陽城基地之後，就再也沒回去過。”

  這個答案大大出乎了沈十安的意料。他和狗子對視一眼，“如果說鍾翰既沒有來京城，也沒有回陽城基地，那他到底去哪兒了？”陽城基地內還有他的產業，難道往生堂就這麽扔下不要了？

  “這個暫且不清楚。”

  劉方舟想了想：“會不會是死在外麵了？”惡人自有天收，說不定前腳才害完他們後腳就被喪屍吃了呢。嘖，如果真的已經死了，倒是太便宜了他。

  棠頌搖搖頭：“可能性不大。離開陽城基地並且抹去行蹤，更像是他早就計算好的。”

  熊滿山不解：“你咋知道呢？”

  “這就關係到諸光留下來的第二條信息了，”林阮接過話頭，“你們還記得我們在陽城基地的時候遇到的那場變異食人蟻潮吧？”

  那怎麽可能不記得，那群食人蟻間接上還救了他們一名：要不是食人蟻把喪屍全啃完了，他們所要麵對的就是百萬喪屍兵臨城下了。

  “事實上那群食人蟻不僅吃掉了喪屍，還吃掉了不少埋在陽城基地西北邊山坡墓地裏的屍體。”

  熊滿山愣了半天：“……啥？那群螞蟻還把人家墳給刨啦？”

  林阮點點頭，“因為山坡墓地距離陽城基地有段距離，基地內的幸存者們又忙著清理城門外的喪屍屍體，所以好幾天之後才發現了這件事。墓地內埋葬的大都是火葬後的骨灰，但也有很多沒來得及火化的。這些墓穴中的屍體一部分被刨出來啃光，還有很多隻啃了一小半，七零八落到處都是。基地裏的幸存者發現之後對這些遺體進行重新整理安葬，這一整理就發現了了不得的東西——有不少遺骸的頭骨後麵都被人為地鑿出了一個洞，而經過核查證實，所有出現這種情況的遺骸都是經由往生堂安置下葬的。”

  書房內出現了片刻的沉默。

  “……等會，等會等會等會，讓我再縷縷，”熊滿山捂著腦袋思維有些混亂：“變異螞蟻把陽城基地的墳地給刨了，結果被人發現這些刨出來的屍體後腦勺都有個洞，而且這些腦袋有洞的屍體都是往生堂帶回來安葬的，是這個意思沒錯吧？所以是往生堂的人給這些屍體的腦袋鑿了個坑？他們的目的不是為了收集死者信息給死者安葬嗎？好端端的鑿人家腦袋幹嘛？這死的是人又不是喪屍，鑿開腦袋還能……”

  熊滿山神色一僵，聲音戛然而止，目光在隊友們臉上掃了一圈，等意識到大家都跟他一樣產生了同一個猜測，喃喃罵了一句：“……草，不會吧。”

  “一直以來，我們都知道喪屍腦袋裏會形成晶核，”棠頌緩緩開口，“但因為晶核的硬度太高，以目前的技術尚且無法做到切割取樣，所以我們並不知道喪屍晶核到底是什麽東西——事實上我們對喪屍病毒的了解同樣極其有限，我們不清楚它到底是怎麽來的，彼此之間以什麽樣的方式進行交流，甚至連這種物質究竟能不能被劃入病毒的範疇都仍然無法定論。我們能確定的是，喪屍晶核的形成和喪屍病毒脫不了幹係，喪屍病毒收集到的人類DNA信息越多，晶核的體積就越大，相對地蘊含的能量也就越高。從這一個角度出發的話，我認為晶核極有可能是一種以未知方式聚合起來的DNA信息集合體，而最為重要的是，這種集合體可以被進化出異能的人類所吸收。”

  “如果說喪屍病毒可以在喪屍體內形成晶核，那麽同樣由原病毒變異而來的異能病毒，會不會對人類產生相似的影響呢？”

  “關於這一點，我和林阮很早之前就做過猜測，”棠頌看向其他人，“如今這個猜測很可能已經被證實了。”

  氣氛不知不覺間凝重起來。

  沈十安點著食指在桌子上輕輕敲了兩下，“所以，異能者的腦子裏同樣有晶核？”

  林阮點點頭，“我們知道往生堂成立的目標並不單純，其中肯定藏著什麽秘密，如果說異能者的腦子裏同樣存在晶核，那麽鍾翰為什麽要建立往生堂搜集死者屍體，為什麽那些死者的後腦勺都被鑿出了一個洞，為什麽鍾翰同時身具多種異能，就全部都能解釋得通了。”

  陳南跟上了他的思路：“如果鍾翰的異能和他從死者腦袋裏搜集到的晶核有關係，豈不是意味著吸收異能者晶核不僅可以提高自身異能，還能將對方的異能一起吸收過來？”

  “恐怕正是如此。如果單單隻是能提高自身異能等級的話，喪屍晶核同樣可以做到這一點，鍾翰沒有必要大費周章用往生堂作為幌子。”

  如此一來，往生堂搜集到的屍體，在被發現時到底是不是“屍體”，都變得極為可疑。

  “怪不得他的光團顏色是白色了！”劉方舟此時才恍然大悟：“如果各種顏色的異能他都有，混在一起那不正好是白色嗎！草，往生堂搜集到的屍體少說也有兩千吧，那家夥到底暗中吸收了多少種異能啊？”

  “隻有異能者腦子裏有晶核嗎？普通人腦子裏有沒有？”路修遠問。

  “應該是沒有的。”

  “那普通人能吸收異能者腦子裏的晶核嗎？”

  “這一點尚且無法確定。”

  “異能者受傷之後有很多都會選擇去醫院治療，為什麽從來沒有人發現過他們腦子裏長了個異物？”

  “我試驗過了，喪屍晶核無法被我們現有的醫療器械檢測出來，異能者晶核估計也是同樣的道理。”

  許歌也想到了一個問題：“喪屍不是更喜歡攻擊異能者嗎？我們原先都以為那是因為異能者的DNA被異能病毒修改過，攜帶的有效片段更多，現在看來會不會跟異能者腦子裏的晶核有關係？”

  “完全有可能，”林阮表示同意，“病毒爆發之後，人類的進化過程和喪屍的進化過程其實是相互對應的，既然喪屍晶核是喪屍收集到的DNA信息聚合體，那麽異能者晶核極有可能同樣如此，所以異能者當中才同樣存在著‘越聚集進化速度越快’的規律。異能者可以通過吸收喪屍晶核提高能力，喪屍恐怕也能夠以另一種方式從異能者的晶核中獲利。”

  隻可惜異能者晶核的理論才剛剛證實，他們尚且無法得知當異能者感染喪屍病毒之後是會因為腦子裏的晶核直接轉化成異能喪屍呢，還是說異能者晶核會產生其他未知的變化。

  熊滿山搓了搓胳膊，隻覺得脊梁骨一陣陣發涼，小聲嘟囔道：“人類能吸收喪屍晶核，喪屍也能吸收人類晶核，娘的，這怎麽就跟養蠱一樣啊……”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沈十安因為這句話不由皺起眉頭，眼底深沉若有所思。片刻之後看向棠頌：“既然陽城基地已經意識到了往生堂遠沒有表麵上那樣清白簡單，有沒有就此展開相關調查？個中的運作體係是怎麽樣的，如何做到滴水不漏沒傳出來過半點風聲？吸收異能者晶核的到底是鍾翰一個人還是說另有同夥？”或許能挖出鍾翰的行蹤信息也說不定。

  棠頌搖搖頭：“太遲了。發現墓地內屍體的異常之後，諸光和楊團長立刻派人前去往生堂抓人審問，但往生堂的十三名管理者已經全部於家中自殺，死亡時間正好是鍾翰和我們一起離開的時候，剩下的不過都是一些被鍾翰深度洗腦過後的小嘍囉，隻知道聽命行事，對於往生堂的內幕根本一無所知。”

  鍾翰料到食人蟻會對墓穴造成破壞，知道往生堂秘密不保，所以才暗中謀劃好了一切，前往京城基地共享死者信息、開設往生堂分部是假，借機跑路才是真。

  “草，怪不得咱們一直找不到他了，原來這孫子根本就沒來京城基地啊！”劉方舟想了想覺得不明白：“既然他不打算來京城發展，也就是說咱們根本對他造不成威脅，那他對我們動手幹嘛！”

  “一是為了隱藏行蹤，他是跟我們一起離開的，如果我們去了京城他沒去，我們肯定會生出疑慮，對他來說依然是個隱患。二來，隊長、尋尋和老師當初給他投了反對票，或許因此而懷恨在心也說不定，反正他這個人心理肯定不正常。至於這第三，”林阮摸了摸下巴，“大家還記得鍾翰對於你們，尤其是隊長和方舟的能力特別感興趣嗎？我猜他應該是動過殺了你們奪取晶核的念頭，但或許是意識到隊長能力太強，有他在成功的可能性太低，所以先用尋尋把隊長引開，之後全力攻擊方舟，沒想到咱們還有老師這個異數，一擊不成，幹脆引爆飛機全殺光了事。”

  眾人無言半晌，劉方舟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髒話。

  “我們都能猜到的事情，陽城基地那邊估計也猜得差不多了。”沈十安問：“京城這邊也已經知道了嗎？”

  林阮點頭：“諸光這次過來就是代表陽城基地就此事和京城基地進行交涉的，畢竟異能者同樣具有晶核這件事事關重大，關係到了所有幸存者的生存問題。消息一旦泄露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末世之中，強大的自身力量是存活的根本，而異能又是力量的來源和保證，隻要得到異能者晶核，就能連同對方的能力一起吸收過來，這樣的秘密何其驚人。京城基地內對於暴力犯罪行為的刑罰規定極為嚴苛，所以基地建立這麽長時間，惡性暴力事件屈指可數。但是等到“異能”作為獎勵擺在了刑罰的對立麵，還有多少人能擋得住誘惑不鋌而走險呢？

  到時候，恐怕所有異能者都會成為靶子，人人自危不得安寧。

  棠頌道：“目前京城基地的管理層應該都已經知道了，他們肯定會選擇對此事進行嚴加保密，但究竟能保密多長時間，沒有人能確定。”

  沈十安麵色凝重，“從今天開始，隻要離開利刃根據地範圍，所有人不能單獨行動，尤其是方舟你。”這次團體任務之後，對劉方舟的異能感興趣的恐怕不在少數。

  “另外根據地內部的防護體係也要進一步加強，除了攝像頭之外，安排人員二十四小時巡邏。”

  陶源應了下來，“我會盡快安排。”

  林阮道：“等會兒把你們的身份手環都給我一下，我再插"入個報警程序，如果真的遇到危險，其他所有人都會立刻收到遇險者的位置信息。”

  沈十安點點頭，隨即環視一圈，“大家也不要太過緊張，有了這次任務中獲得的物資，尤其是手握信息素的生產技術之後，利刃在京城基地內的地位無疑會得到大幅提升，而隻要利刃越來越強，就算真有人心懷不軌也要掂量掂量敢不敢惹到我們頭上。”

  “就是！真要幹起架來誰掏誰的晶核那可還說不準呢！”熊滿山一把將劉方舟摟過來，“別怕，以後哥們就是你的專職保鏢了。”

  眾人又交談片刻，沈十安站起來：“時間也不早了，大家早點休息吧。”

  “隊長晚安。”

  “沈哥晚安。”

  “這一路可累死我了，明天誰也不許叫醒我，我非得睡個一天一夜不成……”

  沈十安帶著狗子回到一樓臥室，剛剛進門，狗子往他身上蹭了兩下：“安安，我知道鍾翰在哪兒了。”

  一道淺淡的細細紅線從狗子身上延伸出來，穿過臥室之後從飄窗延伸出去。

  沈十安走到窗邊，盯著這條悠悠蕩蕩不知道究竟指向哪裏的細線看了一會兒，“是找童童的時候用過的追蹤咒？”

  “嗯。”

  這麽說鍾翰果然還沒死。

  “能確定具體位置嗎？”

  “太具體的確定不了，但是我能感應出來他是在京城基地的西南邊，至少幾百公裏之外。”

  太遠了。

  他剛剛執行任務回來，眼下利刃還有更重要的問題需要處理。

  沈十安眸色深沉，隱隱閃過一道冷徹寒光，轉身在狗子頭上摸了摸：

  “暫時不用管，姑且再留他幾天。”

  ※※※※※※※※※※※※※※※※※※※※

  第六、七、八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