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京城基地的第四天上午九點五十, 沈十安騎著狗子來到故宮門口。

  熊滿山和許歌已經到了，隔著老遠就迎上來：“老大！”

  沈十安從大狗背上跳下來：“你們等多久了？”

  “沒多久，”許歌道：“我跟熊哥也是剛到。”

  沈十安將兩人打量一遍：“看來你們這幾天過得不錯？”氣色都很好，熊滿山還穿了一身新衣裳。

  “嘿嘿嘿嘿，”熊滿山轉了兩圈將新衣服展示出來：“好看嗎？許大妹子幫我挑的，說我換上這身比原先顯得斯文多了，也沒那麽匪氣，感覺拿上刀立馬就能出去砍人似的。京城基地裏的衣服可便宜了，這麽一身才要四個晶核, 而且還是牌子貨呢。我跟許妹子昨個去交易所轉了一圈, 感覺日用品都挺便宜，也就武器、藥品還有食物價格比較高。”

  說完盯著沈十安仔細瞧：“老大，我怎麽感覺你有哪兒不一樣了呢, 好像更…更…更……哎呀我也不好形容, 反正就給人感覺更不好惹了。”

  許歌倒是猜出來了：“沈哥, 你的異能進階了是不是？”

  沈十安點點頭。

  “哎喲我去，那感情好啊！我就說氣場怎麽更強大了呢，往那一站方圓十米都是冷氣嗖嗖的，恭喜啊老大！”當初在研究中心棠少校就說過老大的異能最起碼也是三級，那現在多少級？四級？五級？嘖，牛逼。

  幾人說話的時候, 大狗踱到許歌身邊一直往她拎著的兩隻購物袋裏聞, 許歌笑：“還是尋尋鼻子尖。”將其中一隻袋子交給熊滿山, 打開另一隻袋子從裏麵拿出一個打包盒：“王聚德的烤鴨, 那一袋裏是切片的，這一袋是專門給尋尋帶的我就沒讓切，尋尋嚐嚐看喜不喜歡？”

  狗子盯著那一整盒金黃焦香的烤鴨開始咽口水，烤鴨應該是剛出爐沒多久，還熱騰騰冒著香氣，饞得大狗一陣陣聳鼻子，但對於許歌手裏拿著的那根鴨腿就是沒反應，隻拿眼睛看沈十安。

  沈十安對許歌道：“我來喂吧。”從許歌手裏接過打包盒和鴨腿，還沒拿穩呢，手上一陣濕熱過後鴨腿已經沒了蹤影，狗子嚼吧嚼吧兩下咽下去，又開始往他手上舔，一股蘸了烤鴨的口水味。

  “……”沈十安幹脆將缺了條腿的一整隻烤鴨全扔進他嘴裏，然後拿出消毒濕巾開始仔細擦手。

  許歌瞧著覺得有趣，熊滿山開始吹彩虹屁：“咱們尋哥就是有原則，除了老大誰喂東西也不吃，真是條漢子！烤鴨味道不錯吧，我們前天去吃了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末世後沒法兒給鴨子喂各種添加劑了，那口感是真的沒話說。就是貴，特別貴，這一隻鴨子就要三十晶核你敢信，我琢磨著估計一大半人都吃不起。”

  沈十安點頭：“正常的。”他昨天跟隨顧先生去了一趟位於京城東邊的畜牧場和養殖基地，種類倒還算齊全，末世前常見的肉類來源幾乎都有，但規模算不上大，想滿足整個京城基地六百多萬人口的需求量那是遠遠不夠的，需多供少，價格自然居高不下。

  距離病毒爆發、人類遭受重創畢竟才過去半年多一點，各行各業都受到了毀滅性打擊，重建的困難程度難以想象，更不用說時時刻刻還麵臨著喪屍群和病毒的威脅。在全球大多數人依然東躲西藏吃不飽肚子的情況下，京城基地內隻要願意工作隻要敢於執行任務，保證基本溫飽是絕對沒有問題的，這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至於飲食水平上的差異則在所難免，哪怕末世之前還有人頓頓山珍海味有人隻能饅頭蘸開水呢。

  狗子剛把烤鴨吞下去，陳南開著越野車也到了，車上還帶著陶源，又過了兩分鍾，棠頌、林阮和劉方舟三人趕在十點整準時到達。

  棠頌手裏拎著三天前他從沈十安這兒取回去的低溫存儲器，林阮懷裏則抱著一個類似於工具箱的黑盒子，一走過來便道：“你們都辦理了實名登記是嗎？先把手環放進來。”

  沈十安脫下手環，依言放進黑盒子裏：“法拉第籠？”

  林阮點點頭。

  “啥籠？”大學專業是外國詩歌文學的熊滿山懵了。

  “法拉第知道是誰吧？發現了電磁感應的那個物理學家，”劉方舟道：“這個籠子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簡單來說就是可以屏蔽電磁波。”

  熊滿山明白過來一點：“咋地，手環有問題啊？”

  等到沈尋脖子上的手環也被收進黑盒子之後，林阮將盒子仔細鎖好：“沒什麽大問題，隻不過會自動收集所有基地內幸存者的位置信息，就跟我們末世前使用的很多手機軟件一樣，要不然你以為它是怎麽區分幸存者是位於內城區還是外城區從而進行扣分的？本質上也不算什麽大事，畢竟離開基地範圍就沒作用了，而且查看這種數據的權限通常也會設定得非常嚴格，對於基地管理而言是個很有效的方法，但我們的位置信息暫時還是不要暴露的好。”

  三人一來沈十安就發現他們手上都沒有戴手環，再聯係熊滿山說過他們的號碼一直無法接通以及棠頌手上拎的低溫存儲器，多多少少有所猜測：“你們遇到麻煩了？”

  “可以這麽說，”棠頌將低溫存儲器交給他，推了推臉上多出來的一副金屬細邊眼鏡，“找個地方坐下來慢慢聊吧。”

  一行人離開故宮門口，特意開了半個小時的車後在基地另一邊找了一家準許寵物進入且空間夠大的咖啡店。

  服務員將飲品端上來之後，棠頌在卡座周圍釋放了一圈幻術作為掩蔽，看向沈十安：“你還記得我們剛遇見的時候，我跟你說過我和林阮帶的通訊器出了問題嗎？明明設備沒有任何故障，但電話訊號就是傳不出去。”

  沈十安點點頭：“實際上，陶源所在的駐軍隊伍也出現了同樣的問題。”

  “哦？”棠頌向陶源仔細問清楚那支駐軍的所屬編製，然後若有所思：“難怪。”

  陶源道：“我們隊裏的通訊員當時猜測要麽是衛星出了問題，要麽就是信號被人故意攔截了。”

  棠頌雙手交叉放在桌子上：“這兩種猜測實際上都沒有錯，信號的確被人攔截了，衛星也的確出了問題——隻不過是因為人為破壞而已。整件事情其實並不複雜，病毒爆發之後，全國瞬間少了一半人口，這一半人口的缺失是完全隨機的，由此也導致了之後整個權力指揮體係的全線崩潰。末世後的第一個月是上層矛盾最為激烈的時候，有人抱團，有人中立，有人主動站隊，有人被動站隊。等到新的上層結構初步形成之後，那些不受控製的，不容易控製的或者是控製成本太大的，都被舍棄了。比如陶源所在的駐軍團，比如獨立於軍方編製之外的機密事務調查處。”

  林阮就著咖啡卷了一張鴨肉薄餅，蘸上醬汁後送進嘴裏，細嚼慢咽吞下去：“簡單來說，我們的上級機構已經全部消失了。好消息是老師現在是原喪屍病毒研究計劃的最高負責人，壞消息是他隻有我一個下屬，機密事務調查處尚且幸存的員工已經全被現今的管理層調配到新的研究機構裏去了，就連調查處的研究室也被征用，我跟老師根本沒進去。”

  “目前還沒有人知道我跟林阮已經回到了京城，更沒有人知道我們把血樣平安帶回來了，但這種局麵恐怕在我們前往人口管理處進行實名認證的一瞬間就會發生改變。”

  “要不換個名字？”許歌提議：“就跟沈哥以前一樣。”

  棠頌搖搖頭：“你們進行實名登記的時候需要輸入指紋對吧？那麽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可能性，基地已經獲得了末世前的全國人口指紋信息，光換名字是遠遠不夠的。”

  大狗趴在卡座旁的過道裏，碩大的狗頭搭在沈十安大腿上，沈十安往他嘴裏扔了一份卷好鴨肉和黃瓜條的薄餅，狗子嚼了兩下：“安安我不要蔥。”

  沈十安不動聲色揪了一把狗毛，已經猜到了棠頌的意圖：“你想尋求顧家的庇護？”

  “沒錯，”棠頌分析道：“病毒研究和疫苗研發都需要穩定且安全的環境，等到血樣抵達的消息傳播出去，光靠我和林阮兩個——抱歉，光靠我們九個人目前的力量是不可能在京城基地內實現這一點的。目前基地上層主要有五方勢力，顧，黃，韓，秦，還有新興的異能者組織工會。其中顧家的綜合實力雖然隻能排在中遊，但是顧家根基深厚，軍方威望高，在士兵中的號召力極強——如果不是整個顧家嫡係在病毒爆發之後幾乎全軍覆沒，隻剩下顧家家主和長子顧長晟存活以外，按說顧家的實力應該遠不止現在這個程度。”

  顧家長子顧長晟？

  除林阮以及這幾天跟著打聽到不少消息的劉方舟以外，其餘隊員悄悄將目光轉向沈十安，隨後又轉向棠頌。

  不過不管是涉事者還是陳述者都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於是繼續往下聽講。

  棠頌接著道：“如今再加上十安你的關係，無論怎麽看，顧家都是我們最好的合作對象。當然具體該以什麽方式合作，決定權在於你。如果你打算以後留在顧家的話，那麽我們就跟你一起加入顧家，等到病毒疫苗成功研發出來，所有權自然是歸顧家所有；如果你不打算留在顧家而是想成立自己的隊伍，那麽我們就以異能者組織的身份和顧家協商合作，享受顧家庇護的同時承諾出疫苗的一部分所有權。”

  沈十安看向其他人。

  陳南等人紛紛表態：“沈哥，我們聽你的。”

  狗子伸出舌頭在他手背上舔了舔。

  沈十安沉思不語，左手食指在桌子上輕輕敲擊，沒過多久就發現對他而言這其實並不是一個困難的決定。

  “既然這樣，”沈十安環視一圈，“那麽以後就要辛苦大家和我一起從零開始了。”

  “耶！”劉方舟直接跳起來：“我就知道沈哥肯定會選這個！從零開始怕什麽，男子漢大丈夫就得有建功立業的魄氣！等等，那咱們以後是不是就得改口了？隊長好！”

  陳南笑道：“恭喜沈隊建隊。”

  棠頌伸出手：“隊長之名，實至名歸。”

  “隊長，那我們以後可就跟你混了。”

  “咱們隊長的實力那還用說麽，以後分分鍾發展成基地第一大組織信不信？”

  “沈隊最牛！”

  “……”

  陶源舉起咖啡：“恭喜隊長。”

  沈十安望著他，心中難免觸動。他知道對於陶源來說“隊長”這個稱呼意味著什麽，因此也就更能體會這個稱呼從陶源口中喊出來的珍貴程度，這樣的期待和信任讓他頗具壓力，但更多的卻是前所未有的動力和責任感。

  他將杯子舉起來和陶源碰了碰：“我會盡最大努力不讓大家失望。”

  “幹杯！”

  “衝鴨！”

  “一起加油！”

  “對了，”熊滿山抹了抹嘴巴，“既然都建隊了，咱是不是得想個隊名兒啊？最好是威風霸氣一點的，喊出去也有氣勢。”

  劉方舟舉手：“叫九頭蛇怎麽樣，咱們不是正好九個人嗎？”見麵就喊Hail Hydra，嘖，多帶勁兒。

  “那是電影裏的大反派吧？不行不行，要叫就叫猛虎下山這種。”

  “太土了熊哥，”劉方舟轉頭問陳南：“南哥你覺得呢？”

  “獵鷹？黑豹？暗夜之虎？”

  “……”更土了。“陶源哥你說。”

  陶源擺手：“我是起名廢，其他的都沒問題，這種事千萬別問我。”

  林阮提議：“最好是既能體現我們隊伍的某種特色，又能隱含某種美好寓意，實在不行達成其一也可以。”

  “猛獸？安尋？尋安？東方不敗？六六六六？宇宙最強第一團？”

  各種不靠譜的名字一個接著一個被否定，許歌想了想：“要不叫曙光？”

  “哎這個好像可以。”

  “這個聽著不錯。”

  “等會兒等會兒，”熊滿山掏出手機查了一下：“咳，那啥，基地裏叫‘曙光’的組織或者團隊一共二十三個。”

  “……”

  那還是算了。

  “或者直接叫光？”

  “單字太小家子氣。”

  “取個名字怎麽這麽難啊天哪。”

  許久之後，一直沒開口的棠頌忽然道：“叫利刃怎麽樣。既代表了十安和尋尋的武器，又喻指我們的隊伍將破除萬難，掃平障礙勇往直前。”

  利刃。

  沈十安將這個名字在舌尖反複滾了幾遍，最終點頭：“就叫這個。”

  天降之兵，神戈之刃，

  無堅不摧，所向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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