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曾經少年
作者:不國      更新:2020-12-28 23:10      字數:2152
  “無妨!莫慌……”

  袁紹雖說狀態並非萬全,但也隻是在短時間內體力急遽損耗的結果,稍事休息便可恢複,這不用因此廢戰,倒不如說是袁紹那一‘箭陣’立了威,讓鮮卑人猶豫驚疑至今而未有任何動作。

  “諾……”

  手下眾人見袁紹確實無大礙,這才方顯安心。

  “眾將聽令!”

  “吾身雖有恙,然三軍不可無帥!”

  “自此刻起,全軍自吾以下,皆由麴義統帥!”

  “麴義何在?!”

  袁紹以手中長劍拄地撐住搖搖欲墜的身軀,高據於華貴車駕上,待人回應。

  一全身無披戰甲,皆由野獸毛皮為盔,背上絨袍垂落,那征袍封邊漫出來的毛發,如同獅鬃,一柄長戟別於後背,右手一把鎏金虎牙大刀,麵目神肅,隱帶憤怒。

  “末將麴義,參見主公!”

  麴義低俯著頭,單膝跪地,不動如山,在等待著袁紹的指令,讓他起身的指令……

  麴義是混亂的,曾率八百先登,於龍湊一戰,將當時雄踞北方的第一諸侯公孫瓚親手擊破,又於界橋之戰裏,遣討公孫,救下袁紹,一時名聲威震華夏,功高蓋主,而日益驕矜,最終落得主公帳裏,一場鴻門。

  他曾以為的下場不過是分裂兩方,再決生死;抑或‘一桃殺三士’,還能落個好名聲;若再不濟也不過‘杯酒釋兵權’,至少隱歸田園,安生餘世……

  選擇降臨這個時代,來到這個世界,卻又再逢見了那曾經將他抹殺的‘主公’——袁紹,他以全心全力報複,卻最終敗落,是的,他敗了,敗給了這麽一個‘君主’,無力反抗的他癱瘓在地麵上,等待那早已注定了的結局……

  可不知為何有人能夠如此‘無恥’,放過了他,也摧毀了他的驕傲,原來,他也有被人憐憫的時刻,如同死狗,丟棄於路麵,也不知為何,不曾變換過的天氣也仿若嘲諷般落下了雨,被水淹沒的感覺,透心寒骨,愈見淒涼。

  華貴的車駕緩緩靠近,伴隨著萬千甲士的盔甲‘鈴鈴’聲,時光又好像回溯到了他年幼時候,騎著棗紅烈馬,希冀能馴服它以獲得人生裏最忠誠的伴侶,他一次次失敗,一次次跌落黃沙滿天的荒涼邊境裏,羌人大叔急馬飛來,嫻熟的騎術,矯健的風姿,讓他心生向往……

  於是,他重新站起,飛身上馬,死死抱住那紅鬃烈馬,任其顛摔,任起甩舞,他也不曾落馬,旭日而成殘陽,烈日變化黃昏,在漸漸昏黑下的天際,馭馬跌跌撞撞而回,大人們報之以讚美,軍士語帶嬉笑,卻是認同;將軍鏗鏘而來,隻是輕拍其肩,轉身離開。他在那個晚照裏笑得很傻,笑得天真,自此後,他揚鞭縱馬,馳騁沙場,羌英隨赴,漢傑從追,年歲輾轉,最終的他,拜入了當時的‘封疆大吏’——冀州牧韓馥韓使君的麾下,他本以為追隨身居高位之人,會有一番成就功名,可他終究還是失望了,韓馥不過是一懦弱無能之人,進取不足,就守成都未可……他無法選擇,留了下來,經年累月,就連少年熱血也已漸冷。

  可是啊……世界變了,紛亂來了,先是黃巾之亂,再是諸侯漸起,進而漢室衰微,異畔迭發,這富足大漢的冀州,早就是千瘡百孔,烽火狼煙,民不聊生。

  這時那‘四世三公’的名號傳遍天下,袁紹賓臨冀州一隅,自此一見如遇真君,他率領著一幫自羌涼跟隨而來的生死弟兄叛離了韓馥,成了袁氏屬臣。袁紹也曾惜才如命,擺酒設宴,款款相待……直至袁紹入主冀州,與白馬爭鋒,可能知道,那時的公孫白馬,乃北方一雄,可謂天下第一諸侯,可他卻是一聲輕哼置之:

  “白馬公孫?!”

  “予吾八百虎士,勁弩千張,身做堅壁,刀戟為鋒,敢破白馬,當為先登!”

  滿堂愕然,為袁紹豪邁幹雲,飲勝一鬥盞,遺酒落地魂……

  “吾便許汝八百虎士,勁弩千張,甲胄千具,刀戟雙千,吾要於那易京,坐看伊卿歌舞,醉酒夢樂,卻不可安眠,終如雪花!”

  “卿,可敢與吾,去見證那‘天下第一’?!”

  袁紹自斟一杯杜康,自主位君席而來,拾階而下,將那酒盞,送至麴義麵前。

  “臣,敢願效死!”

  麴義後踏一步,雙臂一舞,絨袍烈烈,彰禮拜伏。

  “哈哈哈哈!”

  “且將此酒,飲個一幹二淨!”

  袁紹將那酒盞,再度送至已然單膝跪地行禮的麴義,壯情滿懷,為人君者,莫過於斯。

  “願為主公效死!!!”

  無論武將,無論文臣,無論士卒,凡是當堂之人,無不豪情萬丈,皆出席行禮,君臣一心,將士用命……

  那一戰終會來臨,他親掌八百先登,與那縱橫北野而無往不利的‘白馬義從’決一雌雄,那一戰,他仿若士卒,手持刀戟,衝殺陣前……他們贏了,於龍湊之地,以勝者之姿,從此稱雄天下。

  界橋一戰,他奔走相救,而袁紹也著實有著雄主之姿,竟也不顧身陷險地,敢戰疆場,最終,二人於屍橫遍野的修羅地獄,共同品味那來之不易的勝利。

  ‘天下第一’易主了,他也實現了對其主許下的諾言,於易京城外,坐看城內歌舞佳人,盡數焚滅於雪夜,亦如那落入手間的雪花,一觸,不過融化。

  他回憶著這一切的一切,竟不覺落下熱淚來,竟是如此灼熱,燙得他不住地拭淚,一個七尺男兒,也會如同六歲孩兒哭得撕心裂肺。

  “起來吧……”

  他的哭聲戛然而止,睜眼看去,一眼千年,仿佛回到了那年,他跪將於地,‘他’執酒相迎,隻是滄桑輪轉,他與‘他’都不再是當年的義氣少年,如今卻窺破了虛亦如碾碎了真,別過頭去,默然不語。

  “那便好好閑坐一番吧”

  哪怕雨落在肩頭發髻上,袁紹還是癱坐在了麴義旁邊,雨中的二人,心境亦如這亂雨,混淆,暈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