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實在有愧
作者:玉聽蘭      更新:2020-12-28 19:39      字數:4363
  話裏話外紛紛誇讚她果真是嫁了一個好丈夫,慧眼識珠,也難怪當年肯以夏國公府嫡女身份下嫁一個還算不上什麽人物的祁淵,如今看來她才是撿到寶了。

  祁淵之父未曾含冤之前已是四品京官,且是手握實權的肥差,若是當年不曾含冤而死,如今隻怕也是個二品大員了,又有祁氏一族在背後支撐,也著實是名門世家了,不會辱沒了夏月嫣。

  夏月嫣心中高興的緊,在這個當口,將蒙在祁淵身上唯一的汙點也洗刷幹淨,此事隻會是愈發好,一旁的夫人笑眯眯地道:“等你這孩子出來啊,還不知道要金貴成什麽樣呢?如今皇上和皇後娘娘已賜了這麽多,若是日後隻怕是更多哦!”

  夏月嫣臉色微變,卻沒多說什麽,隻淡淡而笑,眾人在祁家說了半下午的話,瞧著她有些疲倦不堪了,這才起身離去。

  送走了眾人,夏月嫣便斜躺在一旁閉目養神,隻是眉頭還是緊蹙著,輕輕地揉著額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隻不過片刻,聽見侍女驚喜的聲音,“夫人,老爺回府了。”

  夏月嫣的眼睛倏然睜開,側頭一看,這會兒才到黃昏時分,平時祁淵都不會這麽早回府的,不是月上中天,就是過了晚飯,這麽早還是頭一次,忍不住也有些愣怔,待侍女叫了兩次之後才反應過來,隨後趕緊道:“真的?在哪裏?”

  侍女微笑著答道:“這會兒去了書房了,夫人可要去瞧瞧?”這幾日府中人逢喜事人人精神頭都爽利的緊,夏月嫣也自是這般,頓了頓之後隨後慢慢地點了點頭,唇邊漾出一抹笑意,“也好。”

  侍女扶著她往書房走去,見書房的門在關著,祁複恭敬地立在一側,忍不住一愣,“老爺竟還在忙著麽?”

  祁複抬起頭來,微微笑道:“回夫人,老爺是在裏麵歇著呢,沒有忙著。”

  見他笑意盈盈,夏月嫣心中鬆了一口氣,想必祁淵也是心情愉悅的緊,想到這裏,便微笑起來,“我進去瞧瞧吧。”

  祁複沒有多說什麽,隻上前便打開了門,經過上次夏國公夫人和祁淵的談話之後,如今這書房也不算是什麽禁地了,最起碼身為正頭夫人的夏月嫣不用經過通稟之後再進來了。

  進了門中,祁複便乖覺地將門給關上了,隨後便和侍女一道推在半丈開外,若是主子叫人,那便能很快聽見,可若是主子說些別的私房話,這個距離也是安全距離。

  進了門中,祁淵正側躺在書房的軟椅上閉目養神,伸出手來捏著自己的眉心,看樣子是正在舒緩他的壓力,夏月嫣微微一笑,緩步走到他身旁,伸出手來細細地替他揉著太陽穴。

  察覺出有人來,祁淵才猛地一回神,轉過頭來瞧見是她,愕然片刻隨後也反應過來,微微咳嗽一聲坐了起來,淡淡地道:“不必了,不過是隨意歇歇罷了。”

  “夫君這幾日都勞累的緊,我卻不知是為了父親之事,做妻如此,實在有愧。”夏月嫣低聲答道,眼中盛滿了柔情蜜意,嘴角含笑地看著祁淵。

  祁淵似是對這般的目光看慣了一般,並未有什麽反應,頓了頓之後才道:“此事本就是我的事情,與你一介婦人無甚幹係,這幾日你招呼來府探望的人,也是辛苦了。”

  夏月嫣心中湧過一陣暖流,隨後才微笑道:“這是妾身應當做的,夫君今日既得空,不若我叫人做上一桌好菜,咱們也慶賀慶賀可好?”

  語罷,便是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祁淵抿了抿唇,垂下眼睛來,半晌不語,夏月嫣都要緊張和無奈之時,才見他緩緩地點了點頭,“好,聽你的。”

  見他這般溫柔,夏月嫣心中一時歡喜的緊,趕緊站起身來說了兩句前去布置,便出門去了,祁淵獨自坐在書房中,並未出聲阻止,卻是看著她靈巧的身形,眼神微微一黯,神色愈發的晦暗難明。

  待做好了夜宴,夏月嫣親自請祁淵入席,祁淵倒也不曾推辭,很是爽快地坐了下來,聽著夏月嫣的話,臉上神色倒是淡淡,你一杯我一杯地飲著,瞧著倒是夫妻和樂的一幅畫麵。

  夏月嫣心中暗喜,瞧著祁淵臉上紅暈漸起,心下歡喜,拿著果汁的手也有些不大穩當了,放下手來示意丫頭將他扶著進了正房之後,替他解衣擦身,隨後這才屏退左右,爬上了床榻,靜靜地伏在他胸口處。

  聽著他的心跳,她便覺得整個心都是柔軟的,他們已有許久不曾這般溫存過了,他平日裏太過忙碌,爭執過後便更是冷若冰霜,何曾有過這般溫柔體貼的時候,便是這一整天,她都覺得像是做夢一樣。

  想到這裏,她微微地笑了起來,不再多說什麽。

  次日一早,陽光撒入窗棱之中,正房的房門還未開啟,祁複立在門外,神色中帶著幾分焦急,也帶著幾分疑惑,而夏月嫣的侍女卻是立在門口,嚴肅地道:“老爺和夫人還未起身,怎好這般驚動?”

  祁複咬著牙,卻是不知道說什麽好,半晌後才道:“還有半個時辰就要去衙門了,若是耽擱了,隻怕不好,琴書姑娘,不若你……”

  琴書臉上露出一抹笑意來,“這可怎麽好?可奴婢也實是不敢如此呀——”

  話音未落,隻聽見裏麵傳來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音立時打斷了她的話,聽見動靜,眾人麵色都是一呆,祁複臉色一變,卻礙於不好進門,隻得無奈地歎了口氣。

  琴書趕緊迎上前去,不過一會兒,卻見祁淵麵色陰暗地走了出來,身上的衣裳衣帶也未係好,大踏步的往外走去,身上還殘存著酒味,還有莫名的氣息。

  她心頭一驚,隻瞧著裏麵,卻見夏月嫣神色呆怔地看著他的背影,臉上的表情古怪的可怕,像是想哭又像是想笑,到最後卻是凝固成一個冷然崩潰的模樣來。

  “好,好,好,你竟然早就知道,卻隻將我當做傻子,我這麽做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夏月嫣低低念叨了兩句,隨後絕望地笑了起來,笑倒在床榻之上。

  琴書心中擔憂至極,卻不知道說什麽好,隻得趕緊叫人收拾了地上的雜亂。

  夏月嫣獨自坐在床上,耳邊卻回蕩著祁淵臨走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你想拿著這孩子做什麽,你我都心知肚明,隻是……別想用這孩子來捆綁於我,你可明白?”

  那時他的眼睛中似是燃起滔天怒火,卻又似在極地寒冰之中的冰種藏於眼底一般,讓人不寒而粟。

  那是她的丈夫,真可笑,那竟然就是她的丈夫,還是她心心念念不顧一切手段想要嫁給他的人。

  她笑了半晌,最終也不過是化為擰在唇角的一抹苦澀,久久不曾散開。

  祁家中人雖不知發生了何事,老爺也對夫人愈發的溫存體貼,甚至還為了她的身體著想,照顧她入睡之後便去書房睡下,可他們還是覺得有幾分不對勁。

  比如說,老爺和夫人賞花遊園時,雖臉上都是笑著的,可那笑意卻是一點都不真切一般,讓人捉摸不透;

  更比如說,夫人先前還曾說過胎動,也曾去書房與老爺說話,可如今卻是怎麽也不去了?他們多半都是夏國公府的陪房下人,如何不知夫人對老爺的一片情意,這也太奇怪了些?

  而外界流傳的越來越盛的便是,祁淵與夏月嫣情意深厚,幾可成為京城諸多官眷的一大亮點,與此同時,也有人心中歎息,可憐那位明氏夫人如今卻在老家祠堂中為父母祈福,卻不知自己的夫家如今已是這般榮耀,而夏氏夫人生下了嫡長子,雖說都是平妻,無有高下之分,可日後也會不同的。

  這些消息此起彼伏,沒有一個消停,自然也將祁家更推上了風光之巔,一時風頭無兩,而與此同時,平南伯府小祁氏時好時不好,而鎮南侯府和明家也一如既往的平靜,仿佛這件事對於他們來說,絲毫沒有影響一般。

  對於眾人的猜疑和驚訝甚或者是側目,他們都未曾有任何的反應,明玥還依舊悠閑自在地養著胎,瞧著還有兩個月即將要生產,侯府上下有條不紊地準備著生產的東西,穩婆、乳母都是一早就請好的,為了避免出現什麽陰暗的事情,明家和蘇家都派了人將這班人馬徹查了一遍。

  經過重重篩選,這才定下來幾位一早就養在誰也不知道的別苑裏。這等陣仗,不可謂不精心。

  明玥有心勸說卻也無可奈何,更何況有嬤嬤在旁詳細地為她舉例說明,聲情並茂,她無奈之下隻好答應。

  “世子妃是不知道,前些年劉國公府的那位國公夫人,下麵的兩個兒媳,身懷有孕,可承襲爵位的隻有一個,二房的怎肯甘心,別處下不了手,就給那乳母吃含著馬錢子的羊奶,到最後那孩子還不到滿月便沒了,這等陰毒手段如何能不防啊!”

  “前些年王尚書家的夫人生嫡長子時,那穩婆竟是被收買的,趁著夫人昏迷,孩子竟被掉包了,這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門關上走一遭,不可不防啊!”

  玉笛聽得很是入神,插話道:“難道就沒有平平安安的麽?”

  那嬤嬤是侯府的老人,聞言笑著扭過頭去點了一下她的額頭,“怎麽沒有?咱們夫人就是有福氣的,平平安安地有了世子,可這些事也是一件都沒少做呢。世子妃有福氣,也定會平安無事的,多些防備總是好的。”

  明玥點了點頭,正說著話,卻聽見外麵傳來一陣驚叫聲,眾人吃了一驚,扭過頭去看,綠絛皺著眉頭道:“這群小蹄子,越來越沒規矩了。”說著便要出門。

  可下一刻如櫻就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臉上焦急不已,綠絛眉頭緊蹙,低斥道:“火急火燎的,這忙什麽呢!”

  如櫻張了張口,卻又閉上了嘴,明玥眉頭動了動,感覺這丫頭欲言又止似的,心中微微一沉,隨後才道:“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如櫻臉上焦急,可卻是不知道說什麽好一般,又是惶惑又是不敢多說什麽,綠絛也察覺出不對來,心念一轉趕緊道:“世子妃身子重,定是這丫頭打破了什麽瓶子,我去瞧瞧也就是了,世子妃稍安勿躁。”

  明玥沉默不語,心中卻緩緩地沉了下來,靜靜地看著如櫻,如櫻為難地別開了臉,正在綠絛拉著她要出去的時候,她動了動眉頭,什麽也沒說。

  直到兩人出了門,她才緩緩站起身來,悄悄從梢間往外走去,梢間出去便是女孩兒們平日裏待著的偏房,她立在門邊,玉笛猶豫的緊,卻也不敢聲張。

  隻聽見裏麵傳出低低的說話聲,綠絛低聲訓斥如櫻的聲音傳出來,“你這是做什麽?慌裏慌張的,不知道世子妃如今是雙身子麽?”

  如櫻聲音中帶著幾分委屈,低低地道:“奴婢不敢,隻是前院裏說的太熱鬧,奴婢一時急了,這才失儀了。”

  見她認錯倒是誠懇,綠絛這才舒了一口氣,低聲道:“出了什麽事?”

  如櫻期期艾艾結結巴巴地開口,“外麵都在說,說是禁軍昨夜在兵馬司外抓住了一個人,行跡可疑,似有造反之嫌,今日已押到天牢中了,說是、說是……”

  “是什麽?”綠絛聽見這話,也是忍不住吃了一驚,此事若無明玥無幹,如櫻想來也不會這般失態。

  明玥也是眉頭一動,凝神靜聽。

  “說是、說是……”如櫻很難啟齒似的,半晌才咬了咬牙道,“說是親家府上的少爺,世子妃的兄長明璟少將軍。”

  聽見這話,綠絛倒抽了一口冷氣,不僅是她,便是明玥站在門外腦子都嗡然作響,險些有點站不穩,玉笛驚呼一聲,“世子妃!”

  動靜一出,綠絛和如櫻慌慌張張地走出來,瞧見明玥站在偏房外頭,臉色煞白,更是大驚失色,急忙搶上前來扶住她微顫的身體,“世子妃!”

  明玥勉強定了定神,緩緩舒了一口氣,看向如櫻,低聲道:“到底是個什麽情形,告訴我,我要一字不漏全都要知曉。”

  如櫻抬起頭來,緊緊地抿著唇,眼中含著幾分擔憂,半晌之後才扭過頭去點點頭,綠絛擔心的緊,可看明玥的模樣也知道阻攔不住,無奈地歎了口氣,先將明玥扶回正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