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半晌沒有說話
作者:玉聽蘭      更新:2020-12-28 19:39      字數:4348
  祁淵淡淡地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祁複立即噤聲,縮了縮脖子,什麽也不說了,片刻後才見他緩緩地道:“不必了,給我沏茶來。”

  祁複小小地歎了口氣,低聲應下,不再多說什麽,轉身退了下去。

  東苑正房內,夏月嫣已是昏昏欲睡,卻聽下人稟報,說是祁淵回來了,她驟然驚醒,滿臉喜色地想要問話,卻見琴書無奈地道:“老爺一回來便去了書房了,奴婢已著人送去補湯了。”

  她臉上神色一頓,強自撐出一抹笑意來,“無妨的,出去了一日定是累了,我過去瞧瞧吧。”

  說著便要起身,琴書也不好阻攔,便扶著她一路往書房而去,到了書房門前,卻見一個人影急匆匆地從裏麵往外走出,手裏頭還端著什麽東西。

  迎麵撞見,夏月嫣奇怪地道:“你怎麽出來了?老爺呢?”

  祁複一驚,心中叫苦不迭,下意識地將手放了下來,這才道:“老爺、老爺在裏頭歇著,似是有些累了。”

  夏月嫣恍然,隨後剛起身要走,卻突然聞見了一股味道來,不由得又停下腳步來,轉過頭來看著他,眸光中露出幾抹狐疑,“這是什麽?”

  祁複心中一僵,吞吞吐吐說不出話來,一旁的琴書卻是眼明嘴快,“這不是我先前送來的補湯麽?老爺都喝下了?”一邊說著,便上前抬起手來揭開了蓋子。

  祁複還來不及多說什麽,琴書已經掀開了上頭的蓋子,一股已冷卻下來的香味隨即飄了出來,上麵還飄著幾段放進去的靈芝,水麵滿溢,晃晃悠悠地在盅盞裏頭蕩漾著。

  此情此景之下,祁複都不敢抬頭去瞧夏月嫣的臉色,隻覺得呼吸一窒,四下也是寂靜一片,而掀開蓋子的琴書臉色卻是一變,惶恐而又尷尬地抬起頭來,看著夏月嫣。

  夏月嫣臉上看不出喜怒,帶著幾分冷凝,直直地看著那盅盞,半晌沒有說話。

  直過了好一會兒,祁複實在無奈,趕緊道:“夫人恕罪,不是老爺不喝,而是小的不小心將墨水撒了進去,沒辦法喝了,老爺這才叫小的將這端出來。”

  夏月嫣臉色微微一變,片刻後輕輕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祁複舒了一口氣,趕緊捧著盅盞離開了原地,心中叫苦不迭,怎麽好死不死,偏偏就碰上了夫人往這裏來呢?

  琴書心中戰戰兢兢,大氣也不敢出,低著頭也能感覺到夏月嫣身上的冷凝之意,見她半晌未說話,這才大著膽子抬起頭來,卻見她看向書房的方向,看不清楚臉上的表情。

  她咬了咬牙,這才結結巴巴地道:“夫、夫人,咱們還要過去麽?”

  夏月嫣靜默不語,半晌之後才扭過頭來看了她一眼,臉上的笑意甚是古怪,“去做什麽?難不成像那湯水一樣被人倒掉麽?”

  琴書心中擔憂而害怕,咬了咬唇這才道:“奴婢知錯,定是奴婢熬的補湯不好,這才不得老爺喜歡。”

  夏月嫣扭過頭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臉上帶著幾抹輕笑,眼底卻是冷意一片,舉步往回走去。

  “照你這麽說,老爺不喜我,都是因為你的緣故了?”

  琴書心中慌張,趕緊答道:“奴婢、奴婢不敢。”

  “既不喜歡,何必要去討人嫌!”夏月嫣嘴角微彎,冷冷地笑了笑,這才徑自往正房而去。

  第二日一早,祁淵收拾整裝,正待出門,卻見門外琴書急匆匆地跑了過來,“老爺,老爺,夫人不好了,夫人不好了!”

  祁淵眉頭一動,扭過頭去,臉上神色淡然而又平靜,聲如珠玉,“出了何事?”

  琴書滿臉焦急,瞧著甚是慌亂無措的模樣,“不知道為何,從昨夜起,夫人便開始心悸難眠,奴婢想要去尋大夫,卻被夫人阻了,說是怕驚擾到老爺,便不讓這麽著,可誰知道一大早,夫人便不好了,吐了不說,還渾身出冷汗,老爺,您快去瞧瞧吧。”

  祁淵眉頭皺了皺,似有幾分不耐,琴書心中害怕,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半晌之後,才見他緩慢吐出一口氣來,“帶我去看看。”

  聽見這話,琴書才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笑容來,歡喜的緊,趕緊往前走去,祁複也是無奈地搖搖頭,跟在兩人身後往東苑而去。

  到了東苑門前,丫鬟婆子似是都受了驚嚇一般,來來回回從屋子裏往外走著,他是外男,自不好入內,便立在門口,隻見祁淵淡然地進了門中。

  不一會兒便聽見房中傳來低低的說話聲,他也聽得不甚清楚,而屋子裏,夏月嫣頭發散亂地伏在軟枕上,麵色雪白中還帶著幾分憔悴,額上的冷汗一層一層地往外冒著,濕了鬢發,正痛苦地蹙著眉頭在床上糾結著。

  一旁的魏嬤嬤坐在床沿上,慌裏慌張地拍著她的脊背,一邊大聲地道:“大夫呢,大夫呢,請大夫了沒有?夫人,夫人,您這是怎麽了?您可不能嚇老奴啊!”

  祁淵皺了皺眉,隻往前走了兩步,魏嬤嬤瞧見他,臉上露出一抹驚喜的笑容來,“老爺!夫人,快瞧,老爺來瞧你了!您可千萬要撐住啊!老奴這就去叫大夫。”

  聽見聲音,夏月嫣勉強抬起頭來,目光落在祁淵身上,眼中含著珠淚盈盈,瞧著甚是惹人憐愛,祁淵動了動眉頭,隨後在一旁站定,“可是吃壞了什麽?”

  夏月嫣微一咬唇,滿是委屈的模樣,“我怎敢多用什麽,可、可是這孩子不妥?”話到最後,聲音中已帶了一抹惶恐和驚懼。

  連祁淵自己都未察覺,他的眼底劃過一抹嘲諷的笑意,不過轉瞬而逝,隨後麵上便是一派平靜,“怎麽會?這些日子都好端端的,怎麽會出事?可叫大夫來了?”

  一旁的侍女連忙回答,大夫已在路上了,他輕輕地點了點頭,“既是如此,便叫大夫好生給你瞧瞧,莫要耽誤了身子,別的倒不要緊,隻你的身體才重要。”

  見他少有的如此溫言軟語,夏月嫣心中便如吃了蜜一般的甜絲絲,隻半靠在軟枕上,一雙眸子如泣如訴般地看著他,“能得老爺幾分關懷垂憐,我便不覺得難受了。”

  祁淵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淡笑來,隨後站起身來道:“既是如此,你好生歇息,我還有事,便先出門了。等回來了我再來看你。”

  說罷,便站起身來徑自往外走去,驚呆了一屋子人的眼,夏月嫣心中一急,險些叫出聲來,可看著他的背影又咽了回去,沉默了良久,一旁的琴書都看不過去了,低低地道:“夫人,您別……”

  “都給我滾出去!”一聲怒吼,夏月嫣猛然抬起頭來,臉上的憔悴和柔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冷意和震怒,嚇了眾人一跳,一時噤若寒蟬。

  遲疑片刻後,這才紛紛地垂下頭來,退了下去。

  夏月嫣坐在床榻上,手指緊緊地揪住了身下的床褥,精細的繡花都糾結在了一處,半晌之後才見她麵色冷怒地看著不具名的虛空,咬牙切齒,“祁淵!你好狠的心!明玥!都是你,都是你!我定要你加倍奉還!”

  嘶啞帶著滿滿的慍怒的聲音響徹在整個屋子裏,半晌才歸於平靜,而祁家因了胎位不穩延請太醫之事很快也傳了出去,夏國公夫人親自到祁家看望女兒,便是皇後也賞賜下來不少保胎固胎的藥物,更是賜下了一名宮裏的嬤嬤,好生調養她的身體,順利地剩下夏家的嫡親外孫子或是外孫女。

  這樣的榮寵可是難得,眾人一時驚訝不已,便是哪個公主也未曾見宮裏頭賜下管事嬤嬤的,沒成想這一次夏月嫣倒是開了先例,宗室之中倒也不乏心中不快的,可卻沒有人多說什麽。

  因為祁淵這些日子剛剛在朝廷之中立了大功,先些年朝中多有貪汙之事,可眾所周知,牽絲扳藤,此事多有牽連,任是誰也不敢輕易觸碰。

  可他這些日子辛勤工作,倒是被他找出一個缺口來,當年一樁案件,鹽銀三百萬兩無故丟失,後追尋回一部分,主謀靖安侯被處斬,可還是不見了五十萬兩的銀子。

  可他卻是徹查出來,那銀子並非是當年所說,被人偷運出京城,而是一直都藏在京城外頭的後山中,如今已被尋到。

  而那些銀子曾被人說是看管庫房的監使大人監守自盜,可如今發現卻並非如此,這些官銀是被靖安侯先行一步偷走的,別人都以為這五十萬兩是最後丟失,殊不知是最早丟失的一批銀子,是以才一直未曾找到。

  而那監使大人便正是祁淵的生父,如今案件告破,他父母身上的冤屈自被洗刷,而祁家的聲望再度上了一個台階。

  皇帝也很是驚喜,那五十萬兩銀子,本以為都找不到的,如今卻又這般重現人世,如何不讓人喜出望外?無論怎麽樣,國庫豐盈總是好的。

  也正因為了這個,夏月嫣也被人額外對待,皇後使宮中女官貼身照料,而祁家也和祁淵走動的愈發的勤快了許多,一時間祁家聲勢浩大。

  在這樣的煊赫之中,明家卻是意外的平靜,當年若非他們出手相助,祁淵早被祁家拒之門外,家破人亡,而如今翻了案,祁淵想要獲得更好的,那是他的事情,他們卻不湊這個熱鬧了。

  明玥得知消息時,在家中閑坐,並無其他想法,隻是明義神色有愧,“屬下無能,未曾查出祁淵公子竟是因為這樣要緊的事情,才去的鬆月庵後山。”

  明玥挑了挑眉,這是祁淵的家事,更是要緊的事,自防範嚴密,怎麽會隨隨便便就讓人知道?查不出來也是正經,隻不過不要有其他的事情便是了。

  不知怎地,她還是覺得有些不放心,畢竟當年證據確鑿,祁淵之父縱然沒有監守自盜,也必有個瀆職之罪,是按律處斬的,如今這般翻案,隻是找出了銀子,卻並沒有找出關於其父親的清白證據,未免有些奇怪。

  想到這裏,她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想了想還是歎了口氣道:“不要緊,此事也實是出人意料,你做的不錯,先下去歇著吧,不必多想了。”

  明義臉上籠出一層慚愧和無奈來,明玥溫聲細語說了兩句,他這才轉身退了下去。

  隻待他走後,明玥細細地歎了口氣,不再多說什麽,這樣的事情便是她所不能掌控的了,不過依照明德和祁淵之父的交情,他也定會為他開心的罷,沉冤昭雪,著實讓人心中高興。

  既事情已成定局,她便不必多加生事了罷。

  事實不出明玥所料,明德果然高興的緊,聽說了這個消息,便在院中特設小宴,獨酌問天,大笑出聲,“雲懷賢弟,如今沉冤得雪,你泉下有知,也該放心了,祁淵這孩子,聰慧機敏,日後定能重振家業,光耀門楣!”

  一旁的明夫人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笑罵了兩句,院子裏漸漸傳來笑聲來,拐角處站著一個人,宋語墨側著頭沉默地看著兩人的模樣,片刻後歎了口氣不再多說什麽。

  她也覺得這事沒有那麽簡單,雖然不知詳情,但是祁淵……她總覺得沒有他外表看起來那麽簡單。

  想了半晌之後,一旁的侍女忍不住道:“姑娘,您在想什麽呢?”

  宋語墨抿了抿唇,想了想低聲道:“無論如何,我還是得去信問問妹妹,這到底是個什麽情形才是?”

  明玥收到信封,忍不住莞爾一笑,宋語墨何時也變得這般機敏和警惕了?她的下意識沒錯,隻不過……既明德都這般了,就不必多想了,此事到底有真有假也不要緊了,要緊的是那五十萬兩銀子到底是回歸國庫了不是麽?

  她研墨提筆,草草地回了幾句之後,便封入信封之中,叫人帶回去告知宋語墨放心便是,如今明家遠離朝堂,手中未握實權,就是有心人想要打擊,也不會挑在明家下手的。

  而如今人人談論的風暴中心,正是祁家,夏月嫣臉上帶著笑意盎然,瞧著麵前的賞賜,這些東西倒是不要緊,要緊的是這份恩寵和榮耀,今日已有不少人都來祁家探望她,比先前的還要多。

  也包括當時在鎮南侯府得罪的那些夫人們,又重新變得熱絡和隨和起來,仿佛從未發生過什麽齟齬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