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珊瘋狂大笑起來，笑聲充斥在正堂中，刺耳、詭異。

  幸好此時醫館前麵無人，若是被人聽見，隻怕也要以為是什麽怪物跑進來了。

  她笑了好一會兒，隻覺得眼淚都笑了出來，這才直起身來看著他，“世子若真是這般，如何會中了幻神香？世子中了那香之後，心裏頭想的是誰呢？若是長姐知道的話，會不會多想？和一個死人過不去，她也實在是……”

  “你敢！”蘇鈺死死地盯著她，眼中的陰鬱愈發地泛濫而出，幾乎能將明珊整個包裹在其中。

  她心頭微顫，麵上卻依舊是癲狂模樣，眼中的恨毒愈發濃厚，“世子可真是憐惜長姐呢！便是我也忍不住嫉妒了。”

  蘇鈺看了她一眼，眼眸眯了眯，明珊心頭一動，當即笑著道：“你便是殺了我，也無妨，我早就是心死之人了，隻是你卻永遠難保長姐會永遠不知此事？”

  蘇鈺眼眸微眯，“那個侍女是你安排的？”他隻在迷神的一瞬間叫出口過，便是裴行都不知，若非如此，她怎麽可能知道？

  “夏月嫣那個蠢貨！還真以為我一切都受製於她，哼！不過是廢物一個罷了。”明珊譏誚地說出口，隨後緩步走到一旁，在那椅子上施施然坐下，抬頭看著蘇鈺，接著淡笑道：“能知道世子心中的隱秘，珊兒心中也很是高興呢，此事自為你知我知，絕不會讓別的人知道分毫。”

  蘇鈺眉頭緊緊皺起，明珊看著他的模樣，輕笑了一聲，隨後低下了頭來淡淡地道：“我始終不明白，你為何會那麽喜歡長姐？是她生的貌美麽？若是這般，珊兒自當甘拜下風，可是……世子並非嗜欲之人，這其中又是什麽因由呢？明明……”

  她聲音漸漸地變輕，“明明先遇見你的，是我才是。”

  蘇鈺看著她的模樣，心中微動，隨後才轉過頭來冷然道：“本世子眼中從未看見過你，不過是因為你是阿玥的堂妹罷了，你有此癡心妄想，屢屢下手，本世子便是殺了你也不為過。”

  明珊低低地笑了起來，隨後慘然道：“我這條命早就是世子的了，世子不是想知道為何我與祁淵從未圓房麽？那自然是想等你們夫妻二人離散，鎮南侯府坍塌，平遠將軍府覆滅，我二人便盡可得心中所愛。”

  蘇鈺緊緊地皺著眉頭，看著她的模樣，心中的厭惡已經達到頂峰，便是厚顏無恥之人，他也從未見過如明珊一般的。

  明珊看著他的厭棄之色，心中冰涼，臉上卻是笑得愈發歡暢，“世子爺可是覺得惡心？哈哈哈哈哈，你若是知道祁淵想對明玥做什麽，那才是真的惡心……”

  “我不殺你，你日後若再敢這般胡言亂語，我定饒不了你的性命！”最後一句森然的聲音出口，明珊隻覺得心口猛然窒息，看著蘇鈺的模樣半晌才緩緩地笑出聲來。

  她一邊笑，一邊走出了醫館，便是守在車馬之中的祥雲瞧見，都嚇了一跳，卻不敢下車，隻侯在車馬門口，趕緊將她扶了上來，滿是擔心，“夫人？夫人？這是怎麽了？可是出了什麽事了麽？”

  明珊一直不停地咯咯笑著，若是此刻有人路過，隻怕要以為她瘋癲了不成，幸好無人瞧見，隻上了車馬之後還笑了好一會兒，祥雲趕緊催促目瞪口呆的車夫往前行去，一邊看著笑倒在椅子上的明珊不知所措。

  待過了將近半刻鍾的工夫，明珊才停下了笑聲，眼角處不知是笑出來的還是哭出來的淚，隻眼圈紅了一片，祥雲不知所措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見她抬起頭來，目光中露出一抹瑩然和冰冷來，“蘇鈺！你如此厭棄我，我卻定要得到你不可！”

  聽見這話，祥雲已是嚇得呆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種話她是如何能聽得的？隻那麽一瞬，便被嚇白了臉。

  明珊抬起頭來，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臉上，片刻之後才淡淡地笑起來，“隻聽這個便嚇成這般模樣了？”

  祥雲心口怦怦直跳，半晌之後才艱難地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來，“奴、奴婢不曾聽見什麽，夫人累了。”

  明珊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來，片刻之後語氣卻是和緩下來，“非禮勿視，非禮勿聽，有的不當聽的，入耳便忘，要不然便是一樁壞事，你說是不是？”

  祥雲什麽話也說不出來，隻得拚命點頭，明珊抬手輕輕地摸了她一把，微笑道：“別擔心，你跟在我身邊這麽久，又忠心耿耿，我自是會好好待你的。”

  祥雲心口一窒，背脊上緩緩爬出幾分冷汗來，莫非今日自己看折柳的那些豔羨都落入了夫人眼中，明眼人都瞧得出來，夫人與明家早是決裂了的，她會不會……

  心中念頭急轉，過了片刻之後才抬起頭來艱難一笑，“奴婢明白。”

  ……

  宋家醫館中，蘇鈺麵目陰沉地立在正堂中，過了片刻，從裏屋走出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來，先前的那中年男子自然就是宋先生了，瞧見堂中的狼藉，心疼不已，趕緊上前扶著自己的藥架子，嘟囔道：“我的這何首烏啊，還想染頭發的……”

  身後的少年抬眼看了看蘇鈺，隨後順著他的目光看向窗外，擰了擰眉頭道：“世子爺，這女子是誰啊？竟能惹你發這麽大的火？”

  蘇鈺收回目光來，隨後轉頭看向兩人，片刻後低聲道：“此地不能再留了，需得快些離開才是。”

  宋先生一愣，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片刻後歎了口氣點了點頭，轉頭道：“祈年，去叫少衍趕緊收拾自己的東西。”

  祈年皺了皺眉，“還要搬麽？”

  蘇鈺沒有說話，宋先生卻是責備地看著他，“快些去，叫他趕緊收拾。”聽見這話，他才有些不情不願起身往裏屋走去。

  堂中宋先生抬眼看向蘇鈺，“如今大局將定，還要如此麽？”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若一朝禍患，全盤皆輸，不得不防。”蘇鈺淡然地說著，麵容上多了幾分和先前不一樣的冷然和嚴肅來。

  宋先生點了點頭，歎了口氣，不過片刻，裏麵卻似是傳來爭吵聲，他皺了皺眉，趕緊走回屋子裏。

  裏屋，兩個差不多個頭的少年都在一旁立著，一個麵容沉默中還帶著幾分不樂意，另一個卻是急得跳腳，看見他來了，趕緊道：“宋先生，你趕緊同他說說，叫他走！”

  另外一個沉默少年抬起頭來，看向宋先生，低聲道：“祈年和我一起走。”

  看著兩人的模樣，宋先生無奈不已，看著那沉默少年，道：“他不能走，殿下要趕緊離去，此地已有些危險，可若是貿貿然都走了，必會追查下去，殿下有性命之憂，我和祈年在此坐鎮，也可拖怠一二，殿下便越安全。”

  那少年卻似很固執的模樣，隻一動不動地立在床前，“不，我要和祈年一起走！”

  祈年急得直跳腳，“你非看著我幹什麽？我可是都好端端的，你別想那麽多了！你先走！我自然會再去的。”

  少衍沉默地不語，他知道那是謊話，從那個地方出來再到這些地方顛沛流離，他如何不知這其中的凶險，祈年若是不走，留下來就是引那些人上當，他是自己的靶子，是為了迷惑敵人。

  若是他安然無恙地走了，那麽他身上的凶險便會成倍增加。他固執地不肯動，宋先生不住地歎氣，卻不知道如何是好，過了片刻之後，祈年才趕緊走了上來，推了他一把道：“好了好了！別再這兒耍小性子了！我跟你一起走就是，你幫我把衣裳也給收拾了！”

  少衍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動，隨後點了點頭，開始著手收拾，剛俯身下去摸著一片衣角，卻隻覺得脖頸後一疼，整個人便栽倒在了床上。

  祈年無奈地看著他，回過頭來看著宋先生和蘇鈺聳了聳肩，“好了！把他丟上馬車吧！”

  蘇鈺無言地上前，揉了揉祈年的腦袋，低聲道：“有我在，你也不會有事的。”

  祈年咧開嘴一笑，“那是自然，世子爺英明神武，自然會保護好我的！”盡管如此，他眼中雖然有著甚多的平靜和淡然，可到底年紀並不大，泄露出些許害怕和難過來。

  他是一個人的靶子，他早就知道，可那是他的兄弟和朋友，他願意為了他豁出自己的性命！

  蘇鈺的手掌在他頭上定了片刻，隨後才收了回來，抬頭看了宋先生一眼，宋先生會意將少衍給扛了出去，祈年不放心跟在後麵，見少衍被塞進馬車之中，安穩地躺著，這才鬆了口氣，轉身退回了門邊。

  不一會兒馬車便從醫館後門處緩緩離開，從明珊離開到少衍被送走，不過是一刻多鍾的工夫罷了。

  明玥在明家安安穩穩地睡了半日，在家中的感覺與毓熙院又是不同，窗外的小丫頭們坐在廊下低低地說話，與在閨閣之中一般，給她另一種不同的安心。

  醒來時已是接近傍晚，她頗為詫異，自己睡的倒是頗久，她坐起身來，門外玉笛和綠絛一直都注意著裏麵的動靜，進門替她收拾了一番。

  她抬起頭來詫異地道：“世子還沒來麽？”

  綠絛為難又尷尬地搖了搖頭，她眉頭皺了皺，隨後看了看天色，低聲道：“無妨，那咱們就回去吧。”

  玉笛眨了眨眼睛，猶豫道：“世子妃不若再等等？”

  明玥微笑著搖了搖頭，低聲道：“不必了，他說來自是要來的，眼下……”她不著痕跡地輕輕舒了一口氣，不見人來，想必是有要事牽絆著了。

  若是這樣，她沒有必要這般苦苦地等著，她又不是個脆娃娃，離了他就不成了。

  想到這裏，明玥便起身拾掇，叫人前去門房準備車馬打道回府，明德和明夫人眉宇上染上一片擔憂，未免重蹈先前的覆轍，將手下的飛騎衛盡數派了出去，送明玥回府。

  明玥哭笑不得，卻又無可奈何，知道自己便是說了，父母也不會聽，上次的事情她失蹤數日，雖在明德和明夫人眼中，隻是折柳失蹤了幾日，可還是輕忽不得。

  她沒有推辭，隻登上了車馬之後便往鎮南侯府而去，一路上車馬悠悠，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便是天邊的一縷淡紫色更為天幕增添了幾分夢幻的色彩。

  折柳和明義早早地離去了，隻是那時明玥睡得熟，便不曾告知，隻向明德和明夫人行禮之後便回家去了。

  玉笛和綠絛和折柳說了一下午的話，也著實累了，倒是沒有和先前一般開口，隻坐在一旁沒有出聲。

  明玥輕輕地揉著額頭，隻看著自己的肚子，忍不住低低地歎氣，如今才堪堪五個月，這還有一半的工夫不曾消磨呢。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淡淡一笑，也不知生下來會是個什麽模樣？這孩子脾性倒是平靜的很，平日裏鮮少動彈，四平八穩的，與她先前風風火火的性子著實不像，卻也不知像不像蘇鈺。

  她微微地笑了起來，察覺出車馬緩緩停下，便以是到了鎮南侯府門前，隻瞧著外麵的火光有些奇怪，隻剛掀起簾子來，卻見飛騎衛牢牢地護衛著車馬，嚴陣以待的模樣看著眼前的情形。

  眼下雖是到了鎮南侯府門前，不過麵前的情形讓明玥微微地眯了眯眼睛，看著眼前的將近十數騎，身後還跟著數十兵士，手中執著火把，映亮了鎮南侯府前的景色。

  身旁的綠絛和玉笛都是驚訝地半抽了一口冷氣，而明玥卻是皺了皺眉，神色平靜的緊，從掀起的簾子處看出去，直直地看上為首的一人，和他身旁之人。

  麵前的人一身甲胄，一雙陰鷙的眼睛卻是直直地看著明玥，眼中帶著幾抹被刻意淡化的驚豔，還有幾分冷然和趾高氣揚，而他身旁的人明玥卻是熟悉的緊了，便是打在官學之中就和她不對付的王晟。

  王晟看著明玥，在他眼中明玥早沒有了什麽驚豔美貌，每每遇見她，自己不是被打就是被罰，丟了麵子也挨了疼，長年久月下來，看見明玥就自動形成了免疫力。

  他眼中帶著幾分囂張和得意地看著明玥，這次看她還能怎麽辦？難不成還要當著劉大人的麵將他打上一頓，劉大人可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