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應該被投入勾欄裏去，讓她用那張臉蛋去伺候男人，卻永遠都落不得好，到最後淒苦而死才對！

  都是他們，她絕對不會放過這些人的。

  蘇樊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後抬起頭來，麵容上倒多了幾分平靜，“鈴兒，放手！我們走！”

  蘇鈴聽見母親一聲斷喝，臉上都帶著與往日不同的冰冷來，一時有些怔住，呆呆地看著她，不知所措。

  蘇樊氏扭過頭來看著海棠，嘴角泛過一抹譏諷，“本夫人自然知道，還輪不到你一個丫頭來教訓我！你且告訴那兩個，別當我們就是好欺負的了！”

  海棠為自己適才的無奈和些許的憐憫感到羞愧，頓了頓之後迎著蘇樊氏的臉淡笑道：“奴婢奉命行事，自然會把話帶到，隻是眼下時候不早了，大夫人也該早做安排才是。青芽，你且在這兒瞧好了，我去拿清點的單子來。”

  一旁的小丫頭脆生生地應了一聲，隨後站在院中看著幾個下人道：“還不快替大夫人收拾！”

  蘇樊氏氣血翻湧，眼中的恨意幾乎可以將海棠戳個窟窿，半晌之後才止住了身體的顫抖，用力地咽下了幾乎噴湧而出的一股怒氣來。

  外頭吵吵嚷嚷的，熱鬧個不停，南園處如今孟氏等人不在，院子中是蘇銳在管，自然約束下人，便是聽見什麽動靜也不許多問多說多看，否則便是重罰。

  而明玥今日身體好了許多，便在蘇鈺的攙扶下在廊簷下走動，聽見外頭喧嘩的聲音，沒過多久又靜了下來，忍不住奇怪地扭頭問道：“出了什麽事了麽？”

  蘇鈺麵不改色，隻扶著她手上的手，低聲提醒了一句小心台階之後才道：“誰知道呢，許是抓耗子呢罷！”

  明玥忍俊不禁，適才傳出吵鬧的方向分明就是祥安苑，他不想讓自己知道接下來對這些人的處置，倒能想出這樣的說辭來，也真是奇葩了。

  不過她一點都不憐憫，也不覺得做得有什麽不妥的，她是眼下這副模樣，可都是拜那些人所賜，對別人寬容，豈不是對自己狠心？

  明玥向來覺得自己沒有那麽高風亮節，見他不願意說，倒也不曾多問什麽了，隻依舊借著他的手在廊下走來走去，而折柳和玉笛幾個陪在一旁說笑，笑聲陣陣，和祥安苑中的淒惶和陰霾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不過，風水輪流轉，前些日子侯府中出事的時候，蘇樊氏可是歡天喜地在看笑話呢。

  吵鬧的聲音很快就消停了下去，明玥也在漸漸養傷，鎮日不怎麽出門，心中十分不滿蘇鈺將她當做豬來養，除了吃就是睡，要麽就是起身在院子裏轉悠轉悠。

  而她覺得自己好了許多，老是這麽閑著便有些身上難受，隻可惜練武場也被蘇鈺給強行關閉了，甚至揚言若她敢動，就回明家告訴明德和明夫人去，他舍不得訓，自是有人舍得訓。

  明玥並不知明德和明夫人以為是折柳被人劫走之事，當時便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蘇鈺滿意地笑了笑，捏了捏她臉頰上的肉，親昵地道：“聽話，我去處理些事，等我回來，咱們後日就可以啟程了。”

  明玥笑了開來，點了點頭，看著她坐在欄杆上，雙腳懸空，微笑點頭，這般乖巧的模樣，蘇鈺心都化了，當著眾人的麵，在她唇上輕輕一啄，隨後這才直起身來，“我走了，等我回來。”

  明玥臉紅得跟一張紅布似的，一旁的幾個丫頭都嗤嗤地笑著，憋著笑不吭聲，直待蘇鈺走後，明玥回過神來才惡狠狠地白了幾人一眼。

  蘇鈺出了門，明玥便有些想陽奉陰違，暗搓搓地回到房間裏，解開紗布瞧著自家手腕上的傷好的差不多了，便想揭開，誰知外頭卻來人稟報說是明少夫人來了。

  聽見這話，她心中一喜，這幾日她在侯府中不得出門，也很是惦記家中的情形，聞言便趕緊叫人請她進來。

  宋語墨不是一個人來的，懷裏還揣著一個，瞧見明玥，小肉團子便露出笑臉來，咿咿呀呀地伸手要她抱，宋語墨知道明玥身上有傷，便不許他抱，隻讓他在地上走動，小肉團子走的還算穩當，聽了母親的話也像是聽懂了一般，乖巧地背著手不讓明玥抱，隻是親昵地把自己的臉蛋放在她的膝蓋上。

  瞧見他這副模樣，眾人都笑了出來，明玥心頭也柔軟的緊，抬起頭來看著宋語墨，見她容色清雅，比之閨閣中時更多了許多穩重和雍容，瞧著更是清貴的緊，隻是眸中卻掛著對她的擔憂。

  宋語墨也在打量明玥，她聽明璟說了，自然知道明玥傷成如何，這兩日為著不打擾她休息才不曾前來，這會兒看她這兩日將養的不錯，麵容嬌嫩明豔，傾城之色更多了幾分甜蜜一般，讓人情不自禁就直直地盯著她看。

  隻是臉頰上有一團紅暈，她心中擔憂，當即便道：“你身體不好，這般天氣，便不好常出門，若是著了風寒發了熱便又是麻煩。隻不過……”她欲言又止，眸光中更添擔心。

  明玥奇怪地看著她，不知道她要說什麽，宋語墨歎氣道，“瞧你的臉紅的，莫不是又病了罷？”

  宋語墨來的很及時，蘇鈺走了不過不到半刻鍾的工夫，估計他前腳剛出去，宋語墨後腳就進了府，是以明玥臉上的紅暈也沒消退完全，這會兒自是被她看的一清二楚。

  聽見這話，明玥頃刻間臉上又紅了一層，跟熟透了的蘋果一般，尷尬地側著眼不知道如何回答，折柳幾個卻是悶聲忍笑，不肯吭聲，瞧著這般奇怪，宋語墨也是一頭霧水，怎麽了？自己說的難道不對不成？

  怕她還要接著問下去，明玥可不放心自己身邊幾個丫頭的嘴，怕是要說出來，豈不是更丟人，當即便轉移了話題，問了兩句明德和明夫人可好。

  宋語墨被她岔開話題，笑眯眯地道：“都好著，身體也不錯，隻是擔心這事，日日都問，不過呀……折柳怕是喜事要到了。”

  正說著正事，誰知道話題突然轉到自己身上，折柳滿心疑惑，不知所措地看著宋語墨。

  宋語墨笑吟吟地看著她，頓了頓之後才道：“父親母親說了，折柳這回立了大功，且明義也情深義重，等過了年開了春，便把他們兩個的婚事給辦了，也好熱鬧熱鬧，這些日子父親和母親已在尋折柳流離的家人了。”

  折柳從小就被人牙子賣進了將軍府裏，根本不知自己爹娘是誰，聽見這話，折柳臉瞬間就紅透了。

  明玥也笑眯眯地看著她，點頭道：“是，我也正有此意，明義前些日子還同世子說了，我也覺得甚好，隻是眼下天氣冷，又快過年了，事情多，不免倉促，便定在明年唇上便是了。”

  這下輪到折柳臉紅了，羞怯地不知如何是好，綠絛和玉笛也笑著道喜，更是讓她羞怯地幾乎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對著折柳笑鬧了一會兒，明玥問了一個她覺得很疑惑的問題來，“父親母親難道不知是我……”

  宋語墨臉上露出詫異來，“難道世子不曾與你說這個麽？”她想著明玥解救回來，蘇鈺應當會告訴她的罷，難道竟沒說？

  明玥看著她，疑惑過後緩緩地明白過來，隨後俏臉發白，蘇鈺竟敢瞞著她還嚇唬她？

  見她這副模樣，宋語墨也想明白過來，隨後笑著道：“世子是真心實意地疼你，自不會告訴你，你哥哥前些日子險些將他打成重傷，他卻什麽也不管不顧非要去尋你，我說了你哥哥兩句，如今他也覺得自己很有些不對，這不，便叫我送來些跌打損傷的膏藥來。”

  明玥聞言頗為吃驚，“怎會如此？”

  宋語墨見她這般茫然的模樣，心中疑惑不已，頓了片刻之後這才下定決心，將先前的事都一一說了，蘇鈺聽說消息之後快馬加鞭就趕回來了，那時候他身上還帶著傷，傷口處的血都結了冰霜，他卻隻是簡單處理了一下，就去尋人了。

  整個飛騎衛和鎮南侯府的侍衛還有明璟都看在眼裏，心中都不由得多了幾分敬佩，明璟先前很是看不慣蘇鈺，經過這麽一著，倒也放下了成見，不再惱怒蘇鈺了。

  明玥靜靜地聽著，心中泛起了些許波瀾，她知道蘇鈺受傷，卻不知道他的傷這般眼中，且他在自己麵前從未表露過任何跡象，反而雲淡風輕的模樣讓她精心養病。

  他這是……

  見她陷入了沉思中，宋語墨微微地笑了起來，隨後柔聲道：“這日子都是過出來的，我先前也不解父親母親的用心和安排，如今卻也是知道了。能知道你和世子好，我和你哥哥還有父親母親才能更安心。”

  明玥輕輕地點了點頭，眼神微微動了動，隨後便舒了一口氣，抬起頭來看著宋語墨笑道：“嫂嫂說的我都省得了，日後……也會好好過的。”

  見她這麽說了，宋語墨這才鬆了口氣，明玥向來說一不二，她肯說出口的話，自是會做到的，不過她們兩個人能和諧美滿，這才是最最要緊的。

  隻盼望，她身邊的人都這般平安喜樂才好。

  說過了這些之後，一旁的睿哥兒似是不滿自己被母親還有姑姑忽略了，在一旁不住地扯著明玥的裙擺，想要獲取些存在感，明玥手腕上的傷已經好了許多，抱起一個小小孩童並不礙事，便伸手抱起他放在膝上，睿哥兒得到了存在感和注目感，心中甚是滿足，埋在明玥的懷中咯咯直笑，卻不肯離去了一般。

  宋語墨笑著罵了兩句沒良心的，在毓熙院中又坐了許些時候，中午還一道用了午飯，午後又歇了一會兒之後這才告辭離去。

  隻是臨走之前，她像是想起什麽卻又猶豫似的，看著明玥欲言又止，明玥忙道：“嫂嫂有什麽便直說就是，沒什麽不方便的。”

  宋語墨歎了口氣，隨後看著她道：“我前些日子奉了母親的命去祁家，瞧著如今祁家……明珊她好似過的不如何。”

  明玥神色頓了頓，隨後輕輕地點了點頭，宋語墨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她並非是憐憫明珊，她們從相識到遠離厭惡，中間隔了多少仇怨，是早轉圜不過來的了。

  她也不是勸明玥，隻不過是覺得應該讓她知道，不計是日後行事，還是如何，明玥心中都能有個定數好做決斷才是。

  見明玥神色間沒有什麽表情，淡淡的，她知道她已經聽進去了，這才轉身抱著睿哥兒告辭離去。

  等宋語墨走了之後，明玥坐在堂中沒有多說什麽，同睿哥兒嬉鬧了一日，又說了好些話，她這會兒實則有些疲累了。

  幾個丫頭見她沉思，也不多打擾，隻在一旁忙著自己的，要麽就轉身退了出去。

  明玥思緒閃爍，一會兒想的是蘇鈺，一會兒想的是明珊，過了良久之後，她才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不計如何，明珊是明家之女，更是她叔父的嫡親女兒也是唯一的女兒，到了最後關頭，性命總是可以替她留下的。

  想到這裏，她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趕緊抬頭道：“折柳，你去同明義說一聲，叫他去尋一尋那個朱鴛的家人，還有、還有……”

  見她說的急切，折柳替她倒了一杯茶，遞給了她，這才道：“此事世子妃不必操心了，世子都已經辦妥了。前兩日已著人去尋那女子的家人了，也說了好生撫恤，脫了蘇家的奴籍，給的銀子日後也能讓他們豐衣足食，好生過日子了。”

  明玥微微愕然，蘇鈺動作竟這麽迅速麽？頓了片刻之後隻好道：“既如此，那倒也罷了。”

  折柳看著她的神色，想了想隨後低聲道：“世子妃眼下身體不好，不必多想什麽，便是外頭的事不過都是各自做的各自擔著，誰也怨不著誰。”

  明玥眼中露出一抹笑意來，這話說的倒是不錯，讚許地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在為宋語墨最後一句話給自己解心寬，隨後笑著道：“我都知道，你別擔心。”

  折柳見她眉宇間開闊，便知她不再多想，舒了一口氣之後便道：“世子妃今日忙了一日了，瞧著精神都不濟了，還是好好歇著吧，等過一會兒世子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