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扭過頭去不吭聲了
作者:玉聽蘭      更新:2020-12-28 19:39      字數:4326
  明玥垂下眼睛,手腕上的傷已被紗布包裹著,她輕輕轉動手指,撥弄了一下被褥上縫著的一個小小流蘇,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許是這一次真的嚇著他了,自己適才那般說話,倒確實是沒有注意他的感受,她抿了抿唇,隨後抬起頭來,“嗯,我以後不說了。”

  蘇鈺如釋重負一般,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眼睛中泛出一抹笑意來,隻扭過頭來道:“這還有一碗羹,吃掉。”

  明玥皺著眉頭,抱怨似的道:“我已經吃過一碗了,吃不下了。”再說,她這幾日都處在驚懼憂慮之中,吃睡都不得安寧,怎能吃的這麽多?

  蘇鈺循循善誘,“那一碗不過才能墊底罷了,多吃一碗就不吃了,可好?”

  見他堅持哄勸的模樣,明玥倒也沒說什麽,隻好點了點頭,順從地將那一碗羹湯再給用了。

  蘇鈺瞧她吃的不錯,心中適意不少,眉開眼笑,這才叫人進來收走了餐盤,玉笛瞧著兩人的模樣,很合時宜地道:“世子,您的藥也該喝了。”

  聞言蘇鈺一頓,明玥猛然抬起頭來,盯著蘇鈺,聲音都有些冷肅起來,“你受傷了?”

  蘇鈺沒好氣地白了玉笛一眼,玉笛忍著笑滿臉嚴肅地看著他,她就不信自己還沒有別的法子叫世子喝藥了?

  他扭過頭去看著明玥,微微咳嗽了兩聲,“咳,也沒什麽,不過就是破了些皮肉傷……”

  明玥臉上露出一抹怒氣來,“既這般能耐,想來兩碗藥也能喝的下去罷!玉笛,將藥端來!”

  玉笛歡快地應了一聲,這才轉身出了門,隨後便端來兩碗黑乎乎的藥汁來,放在了蘇鈺麵前,蘇鈺麵色抽搐地看著眼前的藥,又看看明玥滿臉嚴肅一本正經的臉,苦著臉將兩碗藥一飲而盡之後,這才道:“這般可好麽?”

  明玥抿了抿唇輕哼了一聲,倒也沒有多說什麽,扭過頭去不吭聲了。

  玉笛瞧著兩人的模樣,愉快地笑了起來。待兩人都喝過藥之後,因了明玥身體還虛弱,一時下不得床,而蘇鈺也因疲累了數日又在病榻前照顧了兩三日沒怎麽合眼,如今明玥醒了,他也放下了心頭的重擔,立時便覺得困乏起來。

  丫頭們安置兩人睡下之後,將房中的銀絲炭撥好,留了一縫小窗,這才乖巧地退了下去,讓兩人好生休息。

  出了門,玉笛便趕緊跑去正堂報信,聽說兩人都好了,蘇夫人喜極而泣,捂著嘴用力地點了點頭,過了片刻之後才眼中含淚笑道:“你們都侍奉得當,重重有賞!”

  玉笛歡喜不已,屈膝謝恩之後,便回毓熙院去了。

  雪過天晴,瞧著太陽都從天幕之中探頭探腦地伸出腦袋來,笑眯眯地看著大地,直到這一刻,鎮南侯府上下似乎才都覺得鬆了一口氣,籠罩在眾人頭頂數日的陰霾終於散去了。

  ……

  明玥和蘇鈺都疲憊不堪,明玥雖是剛從昏厥之中醒來,但自己身體實則虛弱的緊,昏昏沉沉地睡下之後,兩人一覺醒來便是接近傍晚了。

  她睜開眼睛來,一旁的蘇鈺已經醒了,正側著頭看著她,眼中帶著柔柔之意,她不由得臉上一紅,隨後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你什麽時候醒的?”

  “不過醒了一會兒罷了。”蘇鈺見她麵含紅暈,隻覺得心頭柔軟的緊,他瞧著她翻身想動,便坐起身來將她扶起來靠在軟枕上,兩人便也這麽並肩半躺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起話來。

  “等你身體好起來,我便帶你出去,咱們年也不在京裏過了,好生自在些時日。”他低聲微笑著說道。

  明玥睫毛微微顫動,隨後輕輕地舒了一口氣,這些日子她確實過得有些疲累,要防備許許多多明槍暗箭,更要緊的是,你深刻地知道自己是處在箭靶子的位置上的,全情全義,卻不曾全過自己的一些私心。

  但是蘇鈺又何曾舒心過,又何曾平安過?便是如今京中的這些人又如何舒心過,平安過?不過都是為了日後的天下太平和安寧罷了。

  國存大義,才能安小家,這個道理,他們都懂。

  她扭過頭來看著他道:“你不必再忙碌了麽?”

  蘇鈺回視著她的雙眸,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鬢發,微微笑道:“世間之事再多,卻都是處置不完的,我現在不是鎮南侯世子,不是要助安天下的謀士,而是蘇鈺,隻是你的丈夫,我要陪我的妻子好生遊山玩水一番,還有什麽分不開身的?”

  明玥心頭微暖,輕輕地靠在他的肩頭,低聲道:“我也很想去看看那個地方,不知道叫什麽名字?”

  蘇鈺攬著她的肩頭,心中俱是滿足之感,“顧小柒那個笨蛋給那個地方取了個名字叫百花穀,我嫌俗氣,她說還有一個名字是蝴蝶穀,不過寓意倒是不怎麽好,聽說那裏住著一個常年分居卻彼此深愛的夫妻,叫什麽青牛難姑什麽的……”

  “這倒是好,若你惹了我生氣,回頭我便住到那裏去,什麽都不告訴你,也設下重重關卡來,叫你尋我不到。”明玥忍俊不禁,低笑起來。

  蘇鈺的手臂緊了緊,隨後才扭過頭來輕哼道:“早知道就不該叫你知道顧小柒的那麽多鬼點子,她別的本事沒有,慣會胡言亂語說話。”

  明玥拐了他一下,滿臉不滿地道:“不許這麽說我朋友。”

  蘇鈺肋骨被撞得生疼,這才趕緊地道:“好好好,我不說,我不說,這兩日要按時喝藥,等你身體好了,路上的雪也化了,咱們行路便方便些。”

  “我們真的不在京中過年麽?爹娘他們怎麽辦?”明玥好奇地問道。

  蘇鈺微笑起來,“他們自有他們的事要做,想必也會很忙碌,隻有咱們兩個人,到時候我們可以……”

  正房之中低低的說話聲一直持續到了深夜,將近三更時分,才漸漸停歇,第二日一早,折柳和玉笛打著哈欠起身,收拾了一遍聽著房中靜悄悄的,鼻息聲也很均勻,忍不住奇怪地對視了一眼,這、這是怎麽回事?

  不過見正房中始終沒有叫人,兩人倒也沒說什麽,隻接著回到偏房,將東西一應都預備下,省得到時候叫了尋不到人。

  毓熙院中歲月靜好,可卻並不見得沒有閑人打擾,隻不過被蘇夫人叫人給攔住了罷了,此刻正堂中,蘇樊氏脫簪素服,痛哭流涕地跪在正堂之中,窗扇都被關上了,隻見她抬起頭來看著蘇夫人和蘇霆大哭道:“……好歹也是一家人,你們到底是鐸哥兒的叔父和嬸母,難不成就叫他這麽下了大牢麽?他是做錯了事,隻不過也沒有做出什麽來嗎?外頭都說被劫走的是那個丫頭而已,既沒什麽事,何必要這般苦苦相逼?”

  蘇霆麵無表情,蘇夫人臉上卻是露出一抹冷凝之色來,看著她痛哭流涕的模樣,半晌之後才緩緩地道:“此事是大理寺還有刑部經手的,我們委實沒有什麽法子,況且他如此膽大包天,連侯府中的人都敢劫,他眼裏想來也沒有我這個嬸母,更沒有侯爺這個叔父罷!此案引起軒然大波,我們插手不得,長嫂若是想求情,隻怕尋錯了地方。”

  蘇樊氏大哭不止,抬起頭來道:“……便隻要那丫頭說,說是她跟鐸哥兒一道去的還不成麽?這後頭的這些人,死了也就死了罷了,可鐸哥兒……”

  “大嫂!我此刻還尊稱你一聲大嫂,不過是看在蘇家列祖列宗和老侯爺和長兄姨娘的麵子上,柳姨娘雖沒做什麽,可到底為蘇家誕下了這麽一個子嗣,還是長子,這倒也不說什麽了,可若是你還敢這般胡攪蠻纏,別的我不敢保證,蘇鐸要在大牢裏頭蹲多久,那可就是另說了!”蘇夫人麵色冷硬,突然打斷了她的話,硬生生地說道。

  蘇樊氏倒抽一口冷氣,不可置信地看著她,見蘇霆和蘇夫人都是一般的冷然冰冷,半晌之後才突然失心瘋了一般大罵起來,“……你們兩個黑心的賊夫妻!這侯府本就應該是長子的,你們是謀奪,你們才是謀奪!如今更還要把我們這一房趕盡殺絕!你們真是好狠的心啊!這般不顧手足親情,你們、你們……”

  蘇夫人看著她癲狂一般的模樣,眸中不掩失望和厭惡,頓了頓之後才扭過頭去道:“既是如此,這侯府看來你也是不用再在這兒待了,海棠,即刻傳令下去,替大夫人和大老爺收拾行裝,送出侯府罷了!”

  一旁的侍女低低地應了一聲,這便往外走去,蘇樊氏見狀,撕心裂肺一般猛然直起身子,大吼道:“你們、你們敢!你們這是要幹什麽?”

  “大嫂既覺得我們是如此的黑心夫妻,怎好再同我們住到一處?萬一我們暗下黑手可如何是好?大哥大嫂把持著自己手中的銀錢,一分錢都不肯多出,如今看來倒卻不是身無分文,竟可買下連片的宅子,想必也能過好自己的日子罷!”

  蘇樊氏還待再說,見著四下侍女都退了下去,蘇夫人突然閃爍了一下眼神,壓低了聲音俯身看著她齜牙咧嘴猙獰的麵容,冷聲道:“你就這麽搬出去,說不準蘇鐸還能保住一條命,可若是你再不肯,就不隻是這麽簡單了,大哥的官位,還有四丫頭的婚事,你自己掂量著辦吧!”

  蘇樊氏遽然一驚,目瞪口呆地看著蘇夫人,蘇夫人說完了話緩緩直起身來,眼神中是再無掩飾的輕蔑,她閉了閉眼,“我們妯娌情分已到此步,日後便是來往也不必了。你手中拿著的那聖旨,若是能將我和侯爺趕出侯府,自不必再遮遮掩掩,有什麽就都放馬過來便是!”

  蘇夫人出身世家,便是娘家的曾祖母還是宮中的大長公主,身份尊貴,與蘇霆結合,更是門當戶對,久居上位也自是凜然有度,威嚴甚重。

  此刻說出這番話來,蘇樊氏心中驚跳不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這是說他們早就知道了大房來京的目的,早就知道他們是衝著爵位來的,可他們居然還讓他們住在侯府,為的是什麽?

  能夠就近收集他們的證據,監視他們不成!

  蘇樊氏脊背上緩緩爬升起一股涼意來,看著蘇夫人的眼神中少了曾經的不屑和厭惡,更多了幾分懼怕和慌張來。

  蘇夫人看著她的眼神變化,心中微微地歎了口氣,大房其心可誅,可又其蠢可憫,無形之中實則也做了鎮南侯府許多回的擋箭牌,如今蘇鐸犯下如此大錯,隻將其投入大牢之中,並未要了他的性命,算是她最後的心軟罷。

  ……

  蘇樊氏跌跌撞撞地離開了正堂,回到祥安苑的時候便聽見一陣哭叫,蘇鈴和一個下人死死地拉扯著手中的一個包袱,忍不住尖叫,看見母親的身影大叫道:“娘,娘,他們做什麽?他們是要把我們趕走嗎?我不要,我要住在侯府,我要在這裏,我要這些榮華富貴,娘我才不要走,娘你快罵他們啊,說這不是真的,這都是他們以下犯上!”

  一旁的海棠垂下眼睛,緩緩歎了口氣,倒是沒有多說什麽,隻輕輕地向著蘇樊氏道:“大夫人,您瞧著若是這麽鬧下去,終究是有不妥,也叫人看了笑話去。夫人說了,若是大夫人肯就這麽出去,這明麵上到底還是一家人,不太過分的事情她和侯爺終究是會幫上一二的,可若是再這麽鬧下去,那可就不知了。您便是不為自己想,不為大老爺想,不為四姑娘想,也得為二公子想一想才是。”

  蘇樊氏身體和麵容都甚是僵硬,隻覺得自己萬念俱灰,她明明什麽都還沒有做,卻落得如今這個田地裏。

  這都是怪鎮南侯府,都是怪明玥,都是怪她的狐媚勾引了蘇鐸,才讓他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來,都是因為這些人,才讓她落得如今這般窘迫的局麵。

  她的兒子入了大牢,她的丈夫不得升官,隻得在他們之下苟延殘喘,而她這一輩子都隻能看著他們的臉色過活!

  可是,不應該,下大牢的人應該是蘇鈺,那個混賬東西,被朝廷罷黜爵位甚至要奪了性命的應該是蘇霆和蘇夫人,還有那個明玥,更應該為自己和兒子的奴婢,當牛做馬,處處卑躬屈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