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一次醉酒罷了，算得了什麽？”蘇霆突然開口，聲音中帶著幾分冷漠，蘇夫人心中一動，隨後暗暗責備地看了他一眼，隨後趕緊道：“世子妃是回娘家參宴，宴席上熱鬧些，喝的多了些罷了，既沒有出什麽事，也不算什麽要緊的事。三弟不必多想。”

  蘇霖眉頭一皺，剛還要接著說下去，卻聽蘇夫人又道，“我知道世子妃責罰了你的妾室，你心中不舍，便是生出些怨懟也是正常，隻不過那妾室實在太過膽大包天，什麽謠言都敢說，如今死了也是報應，六丫頭和四小子如今在你夫人的教養下，我瞧著規矩學問都長進不少，你應當好好待她才是，可不好與先前一般了。如今她還在山上病著，若是瞧著差不多了，你應當親自去接她回來才是。”

  蘇霖心中一時尷尬起來，他還沒有說出些什麽來，反而被一通教訓，麵上一陣糾結過後，這才道：“季白明白。”

  蘇夫人點了點頭，隨後這才道：“三弟可用了飯，我和侯爺也都還沒用，不若你們兄弟二人也一道吃些酒可好？”

  蘇霖臉上更是尷尬，隨後低聲道：“不、不必了，瞧著這幾日天氣好，我該去問問孟氏的病情才是。”

  蘇夫人緩緩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來，讚道：“這才是正理。”

  蘇霖走出正堂外，覺得心頭窩火的緊，自己明明是來查探虛實的，誰知卻被教訓了一通，自己反而落了個無理取鬧出了門。

  抬起頭來看了看天色，心中微微頓了頓，輕輕冷哼一聲，隨後快步往南園而去，到了南園前，便叫了自己的隨身小廝低聲說了兩句什麽，那小廝答應一聲，飛也似地出了門。

  他幾乎可以確定明玥並非是醉酒而歸，而是已經落入了別人之手，可如何才能讓蘇霆和蘇夫人承認此事呢？

  他咬了咬牙，看向了祥安苑的方向，心中微覺不高興，如今杜姨娘死了，他才覺出有幾分不便來，畢竟有的話，自己卻不能直接去說的。

  糾結了良久之後，目光陰鬱地歎了口氣，隨後便往書房而去了。

  到了書房之中，他在桌子前呆坐良久，直到深夜之時才見有人叩門，倏然起身打開房門，卻見那小廝氣喘籲籲地來說了兩句之後，他麵色驟然一沉，“什麽叫尋不到人了？”

  小廝麵露難色，低聲道：“小的按老爺的話去尋了，可那地方什麽人也沒有，人都不見了。”

  蘇霖麵上驟然露出蓬勃怒意來，咬牙切齒了好一會兒之後這才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小廝趕緊應聲，這才趕緊退下了。

  蘇霖看著濃墨一般的天色，咬了咬牙，這才轉身回了書房，關上了門。

  第二日一早，一個人影晃晃悠悠地往書房走去，過路的下人紛紛行禮，低聲道：“季先生。”

  季先生緩緩地點了點頭，到了書房門前，輕扣兩聲，低聲道：“大人。”

  不過片刻，門就被人倏地打開了，蘇霖麵色陰沉，看那樣子倒像是一夜未睡的模樣，季先生挑了挑眉頭，心中掠過一絲笑意來，隨後跟在他身後進了門，看著他氣衝衝的模樣微笑道：“大人因何而怒？”

  蘇霖咬著牙，抬頭看著季先生道：“先生難道不知？那混賬東西竟敢忤逆我的話，如今已不知去向！”

  季先生輕輕地笑了笑，隨後撣了撣衣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這才微笑道：“他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連宗族之義都拋諸腦後，實乃色中餓鬼一個，大人是他的叔父，他要忤逆實也正常。”

  “可如今如何是好？”蘇霖重重地擊了一下桌麵，上頭擺著的雨過天青茶盞齊齊地跳了跳，發出當啷的脆響聲來。

  季先生麵上笑意不改，接著道：“依老夫來看，此事實則最好不過了。”

  蘇霖聞言一怔，側頭看過去，看著他的模樣目露詫異，季先生繼續笑道：“他不肯聽大人的話，此事便可以說是他自己做的，這樣大逆不道之事與大人可是半點幹係也沒有，大人卻依然可以拿著這個由頭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還可抽身而出，怎麽能是不好？”

  聽見這話，蘇霖的額上緩緩鬆散開來，過了片刻重又聚集在一處，低聲道：“可那些銀子……”

  “那些銀子倒是個麻煩。”說起這個，季先生也緩緩地皺起了眉頭，蘇霖心中一頓，“不過……一個做叔父的給侄子些花用銀錢也不足為奇，若真要說出來，也可說是他定要問大人要的，更何況，大人難不成還要留著他能說出這些話來的時候？”季先生挑眉反問道。

  蘇霖麵色僵住，過了片刻之後漸漸地軟化下來，思索一會兒這才扭過頭來笑著道：“先生所言甚是，此事無論成與否，他都逃不脫罪責，本官又有什麽好擔心的？先生果是我的良謀啊。”

  季先生捋著胡須緩緩地笑了起來，目光閃動了片刻之後，見蘇霖滿臉笑意，焦急和疑竇盡消，隨後才道：“大人為此事思慮一夜，如今這計策之中還差一個煽風點火，想來大人已有謀定，在此，在下便先行恭賀大人，祝大人心想事成了！”

  “哈哈哈哈哈！”蘇霖發出一陣暢快的笑意來，隨後擊節道：“此事先生功勞亦是不小，等事成之後，定要為先生論功行賞！這榮華富貴和千秋之名你我共享才是！”

  季先生微笑不語，兩人又低聲說了一會兒話之後，才見季先生轉身離開了書房，往門外走去。

  蘇霖走出房門外，左右看了一會兒，隨後招手便叫來了下人道：“請賬房管事來我書房之中。”

  下人趕緊點頭應了，不過一會兒，一個人便溜溜地跑進了書房之中，過了片刻之後這才走出了門，回到賬房之中不知道弄了些什麽，接著便往祥安苑走去。

  “大夫人，這些支出項目我們自是可以的，隻不過卻是不知世子妃那邊可答應，此事小的也不敢擅專，您不若……”

  蘇樊氏心中先是一喜，隨後又是一變。

  她額外想多弄些銀兩來，便不說別的，自己的手頭也寬裕些，可要去和明玥說，她就有些……

  踟躕之間，南園的賬房便站起身來，輕輕施了一禮然後緩緩告退出去。

  瞧著那人出了祥安苑，蘇樊氏這才轉頭看向一旁，咬牙不已，南園好端端地突然答應了此事，可是有些蹊蹺，莫不是和毓熙院有什麽幹係不成？

  不過也是……明玥害死了蘇霖的杜姨娘，他們要尋些麻煩來也實屬正常。若是此事能給自己帶來些好事，那也未嚐不可。

  她想了想，臉上便露出幾分笑容來，轉頭便叫丫頭們趕緊去收拾東西去，蘇雷從房中出來聽見她的動靜，猶豫了一會兒低聲答道：“莫不是……那兩邊有了什麽不對付，叫咱們去出這個頭吧？”

  蘇樊氏很欣慰自己的丈夫能想到這一樁上，不過她已經想到了，於是乎她微笑著道：“你懂什麽？！若不是這般，咱們哪兒有機會去出這個頭？這叫坐山觀虎鬥，這黃雀捕蟬，還有螳螂在後呢。既他們叫咱們去，那定是好去的。”

  蘇雷動了動嘴唇，倒也沒有多說什麽，隻得點頭答應，蘇樊氏收拾齊整之後，便帶著丫頭一道往毓熙院走去了。

  到了毓熙院門前，卻見門口侍立的丫頭都多了兩個，心中頗有幾分狐疑，知趣地站在了門口，叫丫頭先去前頭問話。

  “今兒個世子妃還沒起身，大夫人有什麽要事等過些時候再來罷！”門口的丫頭恭敬地低笑著，態度卻是堅決的緊。

  丫頭麵露幾分遲疑來，蘇樊氏眉頭一皺，抬頭看了看天色，這都什麽時候了，明玥竟然未起身？

  她忍不住氣，上前一步道：“世子妃平日裏這個時候都起身的，怎麽會這會兒還未起身？”

  門口的丫頭抬起頭來，臉上平靜的緊，隻低聲道：“世子妃什麽時候起身，不是奴婢等能夠多說什麽的，大夫人若真要有什麽事，也可去尋夫人說。”

  蘇樊氏勃然大怒，“你個小蹄子！你算什麽……”話還沒有說完，一旁的丫頭趕緊伸手扯了她一把，這才讓她將剩下的話咽了下去。

  勉強穩住心神之後，她咬了咬牙這才將心口的一股氣給壓了下去，隨後強作出笑容道：“既然如此，那就等世子妃起身後我再來罷！姑娘也好給我個信兒啊？也好叫我掐著時候來！”

  那丫頭自能看得出她的態度轉變，不過倒也沒有著惱，見她這般模樣，也配合著笑了起來，態度挑不出一份錯處來，“恐要到午後了。”

  蘇樊氏咬了咬牙，這才強笑了一下，轉身先行離去了。看著她走了之後，那丫頭臉上的平靜之色緩緩退去，趕緊往內院而去。

  進了門，綠絛正站在門口，瞧見她急匆匆而來，皺著眉頭道：“怎麽了？她來做什麽？”

  丫頭鬆了一口氣，額上微見汗水，低聲道：“說是要見世子妃說事，我隻說世子妃還沒起身，叫她午後再來了。”

  綠絛輕輕地鬆了一口氣，隨後眉頭又皺了起來，既是午後，那定是又要來這麽一遭的，不由得麵色微慎起來，輕輕的點了點頭道：“你先去吧，隻守好門便是。”

  丫頭點頭答應，隨後綠絛便進了門，推門進來，玉笛正守在床前，伸著脖子往外看，綠絛走進門來這才輕鬆了一口氣來，“成了，人已經走了。”

  床上的一個人影忽地一下坐直起來，瞧著衣裳打扮俱是明玥的，麵容赫然卻是折柳，她麵上露出幾分急色，“這可怎麽辦才好？難不成還真叫她進門？！”

  綠絛搖了搖頭，隨後往前走了兩步，低聲道：“你先別急，難不成還唬不住她了麽？且放心，我們在這兒想想再好。”

  等到了午後之後，蘇樊氏果不其然又來了，這一次便到了正廳裏，綠絛親來迎接，蘇樊氏一見是她，麵上便多了幾分不虞，“怎麽？世子妃金貴，我這來了兩趟，連個正人都見不上了麽？”

  綠絛微笑著道：“大夫人這是說的什麽話？世子妃今日起得晚，身體也有幾分不適，正是恐怠慢了大夫人，這才叫奴婢先來的。大夫人可是有什麽要事麽？”

  蘇樊氏眼中蘊怒，不屑地看了她一眼，“這府裏的事難不成你都能做主了不成？”

  這話很是尖刻，一旁的幾個丫頭都皺了皺眉，頗有幾分不快的模樣，綠絛卻並不著惱，繼續緩緩地笑著道：“大夫人這是折煞奴婢了，奴婢怎有那麽大的膽子？不過是代世子妃來相問罷了。若是大夫人不高興，便等一等，我去催一催世子妃便是。”

  一說催，蘇樊氏便有些坐立不安，見她轉身要走，忙叫道：“哎、倒、倒是也不必非要見世子妃，不過是因了兩樁事罷了。這南園裏邊已有說法，那幾個脂粉頭麵的銀錢他們都是可的，便要世子妃答應便是了。”

  綠絛麵色不改，微笑著道：“原是這麽小的事，我去同世子妃知會一聲再來回話。”

  蘇樊氏眉頭皺起，怎麽？明玥這避而不見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不在府中？她詫異地看著綠絛轉頭走出去的身影，心中愈發嘀咕起來。

  待過了一會兒之後，綠絛又轉回身來，看著蘇樊氏的麵容上露了幾分遲疑和為難，低聲道：“此事我已稟報世子妃知曉，世子妃說起前些日子四姑娘尋親事時，大夫人和四姑娘不是還拿去兩副頭麵麽？這府裏頭有的沒有的都給了大夫人和四姑娘了，若再有這般的銀錢支出，隻怕不妥。”

  蘇樊氏急了，當即便站起身來，徑自道：“這說的是什麽話？當初可是她說的，南園和侯府一人一半的，如今這南園答應了，她卻又不答應了，是什麽道理？”

  綠絛頓了頓，麵上神色倒也不動，隻依舊低笑著立在一旁，沒有回話。

  見她這般沉默，蘇樊氏當即大怒，“成！她這般尊貴，不來見我，我便去見她！難不成還能把我趕出去不成！”

  她作勢便要往外衝，綠絛趕緊打了個眼色，一旁的丫頭趕緊上前便攔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