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到底還為老爺生了兩個孩兒啊，看在鑲姐兒和銘哥兒的麵上，求老爺開恩，求老爺救妾身一命！銘哥兒還小，沒有了娘他可怎麽辦？妾身知錯了，妾身再也不敢了……老爺救命啊……”

  明玥目光平靜地看著杜姨娘嚎哭的模樣，並不為所動，隻目光中還帶著幾分嘲諷和憐憫，蘇霖麵色僵硬，隻低頭看著杜姨娘的模樣，眼中緩緩閃過了一絲殺意，隨後抬起頭來道：“既如此，此婦便交給世子妃處置，世子妃不必念在她為蘇家生兒育女的份上，盡管處置，無論生死，都與我無幹！”

  聽見這話，杜姨娘渾身一顫，猛立起半邊身子，呆呆地看著蘇霖，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哭嚎聲也是戛然而止。

  見此情形，便是堂中的幾個族老眼中也露出幾分不解和鄙夷的神色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杜姨娘適才哭嚎的實在入情入理，便是他們也心有戚戚焉，蘇霖與她同床共枕數十載，雖是與明玥早就定下了這約定，可便是求求情也是好的，卻沒想到他這麽幹脆利落地就切斷了與她之間的聯係！

  這也……太過狠心決斷了些！

  幾個族老看著蘇霖的目光頓了片刻，隨後緩緩地搖了搖頭，隨後看著明玥拱手道：“此事既已落定，是世子妃受了冤屈，一應都是杜氏謀劃陷害，杜氏便交給世子妃發落。我們走罷！”

  幾個族人紛紛起身，蘇霆也站了起來，和眾人一一拱手道別，親自送了出去，一陣繁雜的聲響過後，院落中才漸漸歸於平靜。

  蘇霖立在堂中，如何不知那幾個族老看過來的目光，心中隱恨無比，隻恨杜姨娘不能成事，如今竟讓自己也落了埋怨，隻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之後道：“如今三房有主母在，鑲兒和銘兒自會得到教養，你不必掛心。”

  說完了這話之後，隨即便抬腳出了門，杜姨娘看著他的背影，心中又是絕望又是憤恨，嘶吼著，似是要追出去一般，隻可惜她沒有力氣，隻哭著出去兩步之後便委頓在地。

  而蘇樊氏和蘇雷早就順著幾個族老起身離去的時候，也順道悄悄溜走，如今這堂中竟是剩下明玥和她兩人。

  杜姨娘伏在地上不停地哭嚎，旁若無人一般，仿佛要把心中的冤屈和痛苦盡皆發泄出來，明玥一言不發，隻坐在一旁聽著她哭。

  知道堂中無人，幾個飛騎衛和綠絛還有折柳急急忙忙地走了進來，她們已經聽說了在這堂中發生的事，見明玥無恙，暗自慶幸之餘，對麵前哭嚎的杜姨娘更是深惡痛絕。

  “世子妃，還留著這賊婦做什麽？她這般陷害咱們，便是性命也不必多留了！”折柳惡狠狠地說著。

  一旁的幾個飛騎衛看著杜姨娘的模樣也是麵色不善，他們住在侯府，本是明玥的陪嫁，自在外院處得了個院子，還有幾個還在外間住著，誰知今日本好端端的，卻突然衝進來一隊人，說這裏有證據，便將地方嚴加看管起來。

  見來的人是侯府的人，他們不欲生事便忍著沒有吭聲，後來才知竟是南園的姨娘說明玥與飛騎衛首領明義有染，這才讓他們氣炸了肺。

  他們原本打算若是他們還這麽苦苦相逼，他們索性衝進這裏，將明玥搶回就算了，誰知道峰回路轉，明玥得以脫身，安然無恙，還抓住了陷害她的主謀。

  自己的頂頭上司和主子被人汙蔑，還是這般齷齪的理由，向來隻負責守護明玥安危的飛騎衛此刻也是控製不住心情和麵部表情，對著杜姨娘怒目而視，隻等著明玥發話，他們不勞明玥親自動手，便將她碎屍萬段不可！

  他們是鐵血軍中出來的，可不是尋常的侍衛。

  明玥輕輕擺了擺手，叫眾人退開一步，而杜姨娘聽見了適才折柳的話，心中驚跳不已，不由自主地止住了哭聲，看向了明玥，眸中盡是懼怕。

  依舊是這麽一張平靜淡定的絕色容顏，靜靜地看著她的時候，還帶著一股奇異的憐憫，杜姨娘心中有些驚惑。

  她不是恨自己入骨麽？為什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來？

  她不解，是以也不敢開口，隻怔怔地看著明玥，過了好一會兒之後明玥直起了身，輕輕地道：“你費盡心思留住的這個男人，如今瞧來，可是值得？”

  杜姨娘冷不防她沒有發落自己，反而是平靜的語氣再跟自己說話，不由得一怔，不過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心中迅速湧起憤怒、痛苦、難過、絕望和恨意的情緒來，交織在一處，她猛然厲聲道：“蘇霖！枉我還為你生兒育女，是你答應我，要讓銘哥兒成為蘇家之主，如今、如今……你負我而去，我便是化成厲鬼也絕不放過你！”

  她話語中帶著狠毒，麵容又十分癲狂一般，瞧來果真像是地獄厲鬼一樣，便是一旁的折柳和綠絛瞧著也頗有幾分驚訝，伸手掩住了口。

  明玥緩緩地歎了一口氣，看著眼前女子的模樣，突然覺得有些意興闌珊，轉頭看看外頭，天色已是漆黑一片，不知不覺間，竟已快到亥時了。

  如今四下皆是寂靜，彎月正當空，和飛騎衛手中的刀一般，閃爍著烈烈寒光，麵前的女子不住地喘著粗氣，像是野獸一般，似乎想要將那個負了自己的人撕成碎片。

  明玥頓了頓，隨後站起身來道：“把她帶到毓熙院裏看管著，等明日再說罷！”今日有些累了。

  見狀，綠絛和折柳也沒說什麽，隻趕緊地扶著她的胳膊往毓熙院走去，而幾個飛騎衛卻是上前一把拎著杜姨娘的衣裳，猶如拖死狗一般將她往外拖去。

  到了毓熙院之後，玉笛便來報說，大滿受驚不小，吃過東西之後便蜷在角落裏睡著了，這會兒著了兩人在看著。

  明玥緩緩點了點頭，玉笛還想說什麽，見她麵色上帶著幾分疲憊，倒也不再多說什麽了，隻綠絛手腳麻利地送上沐湯，叫她洗漱一番之後，隨即便上榻歇息睡覺了。

  她確實是困倦的緊了，一躺下來，沒過一會兒便睡著了。聽著她鼻息聲漸漸均勻，幾個丫頭這才悄悄地退了出去，走到外間來。

  玉笛想了想，低聲道：“後邊柴房裏關著如柳，院子外頭的偏房裏住著大滿，那角落處的屋子裏關著杜姨娘！”頓了頓之後，她砸吧了一下嘴巴，道：“得！咱們這院子倒像是牢房一般了！”

  若是原先，綠絛和折柳說不準都被她的話逗笑了，今日兩人心裏頭也是沉甸甸的，便沒有接話，頓了頓之後，綠絛低聲道：“叫人嚴加看管起來，可不能出了差錯。明日……唉，這麽多人，世子妃一個人如何審的過來？隻怕明兒個又要累得緊了！”

  綠絛猜的沒錯，明玥沉沉睡了一夜之後，一大早正堂海棠就從蘇夫人的命送來了不少安神之物，說是世子妃這次受了委屈，又累得緊，好生補償補償才是。

  綠絛收了下來，這才送走了海棠。等回轉的時候，明玥將將起身，她趕緊上前服侍，一邊侍奉著她穿鞋子，一邊將適才的事情給說了。

  明玥點了點頭，倒也沒說什麽，隻洗漱過後，隨後抬起頭來問道：“南園……那邊如何了？”

  綠絛麵上露出一抹無奈來，隨後輕輕地搖了搖頭，“這是不知的，那邊的下人像是被縫住了嘴似的，什麽也問不出來，隻是瞧著……都害怕的緊。”

  明玥頓了頓，隨後輕輕地點了點頭，過了片刻之後道：“知道了，先用早飯罷！”

  綠絛應了一聲，趕緊叫人去擺飯菜，待用了飯菜之後，明玥便叫了人來詢問了一應的事務，打發走了管事的，這才坐在原地半晌不語。

  見她沒有先去提審這幾個人，折柳幾個也是一頭霧水，滿臉驚訝的模樣，隻看著明玥發了好一會兒的呆之後，這才輕輕地抬起頭來。

  “那如柳便由你發落罷！你在這院子裏時日也久，想來也能定出來。”明玥看向綠絛輕輕地說道。

  綠絛忍不住一驚，隨後趕緊道：“世子妃，這丫頭忘恩背主，便是打殺了都是輕的，奴婢恐……”

  “我今日事多，怕是沒工夫理會她，就你來吧，我相信你。”明玥輕輕地打斷了她的話，眼神平靜地看著她。

  綠絛頓了頓，咬著朱唇想了片刻之後，這才緩緩地點了點頭。

  明玥站起身來，抬頭看著外麵的天色，今日的天氣說不好是怎麽回事，空氣中彌漫著絲絲濕潤，像是快要下雨的模樣，泥土的味道似乎漸漸翻了出來，好似昭示著新生，又好似代表著冷漠。

  她理了理衣裳，緩緩道：“走吧，去瞧瞧她。”

  她口中說的“她”是杜姨娘，杜姨娘被關在左側的廂房裏，昨夜一開始她還想大吵大鬧，卻被看管的掌刑嬤嬤拿布頭塞住了嘴。

  如鎮南侯府這樣的權爵之家，有些許精於刑事的嬤嬤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一整夜都被丟在地上，手腳緊緊地捆著，防止她自戕，門中守著一個身體健壯目露精光的中年仆婦嚴加看管，門口還立著兩三個健婦，防範很是嚴密。

  看到明玥緩步而來，幾人趕緊上前，“見過世子妃。”

  明玥點了點頭，目光在窗口處落了一落，隨後揚了揚下巴，那仆婦會意，趕緊上前打開了門，明玥緩步便走了進去，折柳也跟了進來。

  屋子裏的仆婦看見她趕緊上前行禮，隨後便快步走出去，送上茶盞和靠墊坐墊之後，恭敬地退了出去。

  這期間明玥一直神色平淡地立在一旁，看著眾人動作，待一應都收拾好了，折柳這才輕聲稟告扶著她在一旁坐了下來。

  杜姨娘自是早就聽見她的聲音的，昨個夜裏她動彈不得，蜷縮在冰冷的地麵上冷的發抖，腹中又饑腸轆轆，無人理會她，隻煎熬地過了這麽一夜。

  她向來養尊處優慣了，在南園中前半生驕傲自在地過了，後頭雖被剝奪了掌家之權，但孟氏心軟良善，對她的吃穿住行上也沒有虧待過，細皮嫩肉嬌豔地跟朵花兒似的杜姨娘，被如此冷遇地過了一夜，折磨的不僅是她的身體，還有她的靈魂。

  她抬起頭來，目光中帶著幾分諷刺和冷笑地看著明玥，明玥揮了揮手，折柳便上前一把拽掉了她口中的布，隨後才憤憤地立在一旁。

  明玥看著她的眼睛，淡淡地道：“你瞧，本宮身邊的人無論是誰，都想要你的命。”

  杜姨娘心中不可察覺地微顫了一下，抿著唇不吭聲，明玥看著她的表情變化，隨後低聲道：“不過本宮沒有什麽想法要殺你。”

  此言一出，折柳和杜姨娘都是一驚，折柳驚訝地看著明玥，杜姨娘這般陷害她，手下絕沒有留情，姑娘怎麽倒是還想放她一馬？

  杜姨娘也是驚訝不已，愣怔地看著她。

  明玥沒有理會兩人的表情，過了一會兒之後輕輕地笑了笑道：“本宮入府以來，你都做了些什麽，你心裏明白，我也不多說什麽了。你出身低微，卻能在三品官員的後宅之中立下腳跟，不得不說你還是有幾分聰明的。隻不過你知道……本宮性情偏狹，睚眥必報，凡是惹惱過我的，我也決計不會手下留情，你心裏定是很奇怪，為什麽本宮想要放過你？”

  “世子妃想從我這裏知道什麽，還是不必了。妾身什麽都不知道。”杜姨娘緩緩開口，麵上的表情變得有些淡漠起來，聲音中還帶著幾分粗嘎。

  明玥微微笑了笑，並不意外，隻是看著她淡淡地道：“你不說也罷，不過沒有了你，你的兒女也會得到很好的教養，嬸母是個良善之人，會好好待你的孩子的。”

  說起這個，杜姨娘身形一顫，眼中迅速滾出眼淚來，滿臉淒楚，卻仍舊死咬著牙不吭聲。

  看著她這麽倔強，明玥緩緩吐出一口氣來，“看樣子，你是真的不願意說了。”

  杜姨娘咬了咬牙，隻強力做出一副平靜的模樣來，明玥別開眼去捧著桌案上的茶盞，隨後淡淡道：“一個隨意將你拋棄的男子，你倒是情深意切！本宮瞧著都有幾分可憐了。”

  “世子妃這般說妾身，可是在自傷其身，自憐其境？”杜姨娘抓住了她話中的話柄，登時得意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