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因了飛騎衛與明玥更加忠心耿耿，便隻是將一應月俸等事情劃歸侯府所有，別的便不曾多說什麽。

  明玥對飛騎衛有直接調用之令，便是拿出自己的手帕和簪子得以來讓他們聽令，也並非不可，眾人一時沉默。

  誰知杜姨娘卻驟然尖叫起來，“你說謊！這分明不是——”話說到此處，戛然而止，她頓知失言，麵上青一陣白一陣，卻說不出話來了。

  眾人驚訝地看著她，明玥臉上卻露出了笑容來，“杜姨娘指本宮所言不實，莫非杜姨娘知道這簪子和帕子為何會出現在那侍衛的房中？”

  蘇霖目光噴火地看著杜姨娘，眸中帶著幾分厭惡和惱恨。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蘇霖心中大怒不已，看著杜姨娘，杜姨娘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心中一急，趕緊嘶聲道：“不，妾、妾身不是這個意思！妾身是說、是說……”

  蘇霖慢慢吐出一口氣來，雖然心中惱恨可事已至此，若是叫她就這麽敗了，自己也得不來什麽好的，當即便要開口替她說話。

  誰知明玥不待他開口，截斷杜姨娘的話道：“是說什麽？姨娘難不成自己也忘了？”說著的時候，抬頭看了一眼蘇霖，狀似是漫不經心一般低聲道：“既姨娘是自己發現的，誰都沒有告訴，想必也隻能自己想起來罷？”

  蘇霖一噎，當即神色間有些難看，適才是他說的，他並不知內情，這會兒想必也說不出什麽所以然來。

  明玥這是在警告他。

  見著場上氣氛膠著，又似沒有什麽進展，那族老動了動胳膊，便道：“杜氏，你說不是這般，可是有什麽證據？如果不然，便是你汙蔑世子妃，是大大的死罪！”

  杜姨娘渾身一顫，勉強定了定神，這才扭過頭來道：“妾身不敢，不敢汙蔑，此事確有其事，便是明家也有人作證！”

  明玥挑著眉看著她，杜姨娘仿佛找到主心骨了似的，臉上驚恐之中露出一抹陰狠的笑容來，定了定神這才直著脖子道：“妾身有證人，可證實世子妃在閨閣之時便與那侍衛情愫暗生，如今世子經常不在府中，兩人更是私下暗自苟合，令人不齒！”

  她的目光惡狠狠地瞪著明玥，眼中似有得意之色，明玥不語，一旁的幾人卻是麵色微凝，那幾個族老四下看了一眼，隨後才看向蘇霆，低聲道：“侯爺，你看這……”

  蘇霆一言不發，蘇霖順勢而上，剛拱了拱手，叫了一聲，“兄長，這……”

  “閉嘴！”蘇霆驟然發出一聲怒喝，堂中諸人都是一驚，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蘇霆一向好脾氣，少年時倒也是個寵溺慣了的烈性脾氣，成婚之後便與蘇夫人突然變成了淡然悠遠的脾性，平日裏守著妻子過日子，除了被自己的兒子氣得時常跳腳之外，別人並沒有見過他因了旁事發脾氣的模樣。

  事實上，除了被自己的兒子氣的半死之外，蘇霆看起來倒像是個非常和善的人，待下寬厚，待人友善，時常笑眯眯的，是以這般暴怒的模樣也是讓眾人嚇了一跳。

  蘇霖的話硬生生地卡在喉嚨裏，聽見這聲暴喝，也呆呆地抬起頭來看著蘇霆。

  幾位族老也是一驚，紛紛看向蘇霆，見他神色實在算不上多好，不由得尷尬和為難起來。

  事情到了眼下的這個地步，可如何是好？若是追問下去，未免得罪蘇霆，若是不追問……一開始就不應該答應此事。

  蘇夫人立在蘇霆身邊，輕輕地揉了揉他的臂膀，隨後才扭過頭來道：“不怪幾位族叔驚訝，此事也實在太過駭人聽聞了，侯爺也是……唉，罷了罷了，請幾位族叔問吧，事已至此，若不說出個所以然來，隻怕更有變故。”

  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趕緊起身道謝，隨後那族叔便扭過頭來看著杜姨娘，不論如何，瞧著這個女子，他臉上便帶了幾分厭棄和嫌惡，隨後道：“你有什麽話盡管說來便是！”

  杜姨娘呆呆地看著那族叔，心中暗恨，這蘇霆和蘇夫人分明是故意的，先是大怒不已，然後故意做出寬宏大度的模樣，叫眾人接著探查下去，可這般一來，眾人心中便多感激，卻對她說的話未必能夠盡信了。

  她咬了咬牙，不成！已經到了這會兒，她若是退後，便是承認自己是無中生有，這樣的懲罰更是太過巨大，倒不如豁出去，與她拚死一戰，說不準還有幾分生機。

  想到這裏，她心中一動，當即便道：“如今那證人就在綺雯軒中。”

  族老幾個頓了頓，隨後便揮了揮手，命手下前去帶人，堂中一時靜寂了下來。

  明玥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杜姨娘的模樣若有所思，似是想到了什麽，眸光微不可查地閃爍了一下，隨後緩緩地舒了一口氣。

  “本宮倒是好奇，也不知杜姨娘會尋到什麽人來證明本宮的罪過？”她緩緩地開口說道，嘴角處還帶著一抹嘲諷的微笑。

  杜姨娘抬起頭來看著她的模樣，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和憤恨，頓了頓之後隻低著頭不做聲。

  蘇霖被蘇霆適才當頭大吼，一時半會兒也不好多說什麽，看著明玥緩緩發問，有心解圍動了動唇隨即又沉默了下來。

  這時便輪得到蘇樊氏上場了，她自然歡喜和杜姨娘一道，將明玥死死地定下罪名，讓她再也不得翻身，縱然鎮南侯府不休棄她，她也隻能孤苦一生，活得悲慘而痛苦。

  見明玥向著杜姨娘這般說話，趕緊道：“世子妃莫不是心虛了？”

  明玥聽見聲音，便側眼來看她，對上明玥冷淡中帶著幾分嘲諷的眼神，蘇樊氏不自在地挪了挪臀，隨後捋了捋袖口邊的刺繡，隨即低聲道：“我不過是說說罷了。”

  明玥看著她的模樣，頓了頓隨後淡淡道：“有了這樁事出來，想來大夫人也會知道，有的東西可以亂吃，但有的話不能亂說。日後還是莫要隨意亂開口了，惹來災禍便是不好。”

  蘇樊氏眼睛睜得溜圓，這是在詛咒她不成？她當即大怒，剛要回嘴，卻聽一旁的族老用力地咳嗽了一聲，目光中透著幾分不悅和警告地看著她。

  “大夫人，如今世子妃還是世子妃！”

  蘇樊氏一驚，心中迅速明白過來，如今明玥隻是受到了指證，卻還沒有定下罪名，依照她如今的身份，怎敢在明玥麵前如此無禮？

  她心中一頓，不甘不願地緩緩坐了下來，緊緊地咬著牙，這才控製著自己沒有開口說什麽不該說的話。

  廳堂中接著平靜下來，隨後不過一會兒之後外麵便傳來腳步聲，甲胄碰撞的聲音帶著一個細碎急促的腳步聲上前，隨後便立在堂外道：“啟稟侯爺、夫人，各位族老，人已帶到。”

  眾人紛紛抬起頭來，轉頭看了過去。

  明玥也抬起了頭，往外看去。外間此刻似是已到了申時正，夜色愈加濃鬱，隻天上的一輪彎月散發著朦朧的清光，照射在大地之上，與薄薄的夜霧交織在一起，就是連鼻息間也多了一絲冷意。

  如今這天氣還未燒地龍，眾人衣裳穿的厚也不覺如何冷意。

  隻侍衛臂彎間多的那個人，卻是不住地顫抖著身體，仿佛是害怕，又仿佛是極冷的模樣，明玥目光漸漸定住，看著跪在地上的人，眸光處微微冷凝。

  杜姨娘看見人來，麵上便多了歡喜和得意，隨後才扭過頭來輕輕微笑道：“這位世子妃應當認得的罷！”

  眾人紛紛疑惑，抬頭去看跪在地上的人，隻瞧著是個十七八歲的青年男子，隻神色間太過畏畏縮縮，還帶著幾分孩子氣的懼怕似的，手腳微顫，垂著頭一動都不敢動。

  明玥看見來人，麵色上便多了幾分默然，聽見杜姨娘的話頭，這才扭過頭來道：“本宮識得，是本宮娘家守二門的下人。”

  幾位族老也是一怔，隨後看那下人，蘇霆和蘇夫人神色間多有鬱色，隻皺眉看著，沒有出聲。

  杜姨娘聽見她的話，愈發得意了起來，抬起頭來道：“就是這下人，他自幼便在將軍府……哦不明家當差，世子妃與那人的私情，他也是知道的！族老若是不信，妾身這便來問出個究竟！”

  族老猶豫了片刻，隨後緩緩地點了一下頭，蘇霖眉頭微微一鬆，似是放鬆了下來似的，緩緩靠回椅子的靠背上。

  杜姨娘得了允準，當即便扭過頭來，精神振奮地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男子抬起頭來，望了周圍一眼，目光在明玥身上一觸，便有些瑟縮，隨後低聲道：“我、我叫大滿。”

  杜姨娘滿意地笑了，隨後道：“你在明家做什麽差事？”

  眾人一一聽著，杜姨娘問了幾個能明了他身份的話之後，隨後才抬起頭來輕輕地笑道：“你說你曾聽見過明家大小姐，便是如今的鎮南侯府世子妃曾與人私下來往，說出些什麽言語來？”

  大滿渾身震顫著，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一時沉默了下來，杜姨娘忍不住有些急切，微微提高了嗓音，“大滿，你當這是何處？還不快如實招來！”

  大滿被她的聲音一嚇，有些慌亂，不安地動了動身體，卻是踟躕著依舊不敢開口。

  杜姨娘麵色一變，正要說出別的話來，卻聽明玥看著大滿，緩緩地道：“大滿，有什麽你盡管說出來罷！”

  眾人一驚，紛紛看向明玥，她怎麽倒自己催促起來了？這可……

  大滿聽見明玥的聲音，抬起頭來臉上露出一絲懼怕，又似帶著幾分難過，隨後才緩緩地道：“我、我聽見了。大小姐出嫁前，那人來尋大小姐，說是要帶她走，要和她成婚，依照他們自小的情分，將軍和夫人也、也會同意的，鎮南侯府的世子不是、不是個好人，大小姐不、不能嫁給他。”

  一段話他說的磕磕巴巴，隻吐字還算是清晰的，不過盡管這樣，眾人還是瞧出了異樣來。

  先前隻覺得大滿有些害怕，這會兒聽見他說了這麽一長串話之後，才覺出有幾分不對來。

  眼前的這個下人……似乎有點毛病。

  似是知道眾人的疑慮，明玥輕輕開口道：“他幼時傷過腦子，便是如今也不大懂得什麽事，隻是幼時路過我家門前時，被門房所救，後來便在明家侍奉當差。”

  眾人恍然大悟，怪不得感覺他有些不對勁，竟是這個緣故。頓了頓之後，一旁的族老感歎出聲道：“這樣的下人，明大人和夫人也肯收進府中，可見其宅心仁厚，令人敬佩。”

  明玥微微頷首示意，表示感謝。

  一旁的杜姨娘卻是有些急了，她叫這個人來，是為了釘死明玥的死罪，可不是讓人誇讚明家行事的，聞言便急忙道：“正是如此，這下人的話才更有可信度，傻子不會說謊，更何況有恩於他的明家，如今看來，此事便是真的，世子妃還有什麽話說？”

  見她似是忘了形，竟這般直問明玥的話，隱有問罪之嫌，那族老心中不滿，當即重重地咳嗽一聲，一個卑賤的妾室，竟敢這般質問侯府的當家世子妃，於禮法不合，更與尊卑無序。

  蘇霖聽見，趕緊用力地瞪了杜姨娘一眼，低聲喝道：“放肆！”

  杜姨娘心頭正誌得意滿，隻想著明玥眼下趕緊認罪才好，一時便有些沒有注意，聽見蘇霖的低喝之後這才回過神來，趕緊伏在了地上，低聲道：“妾身失儀，妾身知罪。”

  族老冷冷地盯了她一眼，隨後轉頭看了看明玥，低聲道：“世子妃，此事……可是真的？”

  明玥看著大滿的目光沒有挪開，聽見文化，便低聲道：“是真的。”

  見她這麽痛快就承認了，杜姨娘大喜過望，便是蘇樊氏和蘇雷也是驚訝無比，震驚地看著明玥，心頭隱約冒出歡喜來，難不成此事這麽簡單就成了？

  蘇霖也是一怔，不過他到底在朝堂之上摸爬滾打多年，聽見明玥這麽說，忍不住便抬頭看她臉色，見她神色間並無慌張和難過，反而帶著幾分平靜，不由得心頭便掠過一抹陰影。

  莫非，她還留有後手？一時踟躕之間，他便沒有說話。

  明玥看著大滿，幾個族老麵麵相覷，竊竊私語，說了一會兒之後剛想問什麽，卻見明玥緩緩開口道：“他們是不是嚇唬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