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樊氏說著說著，心中不由得惱恨，隻覺自己滿腹委屈，卻是拿著帕子擦著臉，啜泣著哭了起來。

  蘇雷頓時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團團地在原地轉了一圈之後，這才抬起頭來看著她道：“這、這怎麽能算？不是說鐸哥兒做了錯事，想來等他們氣消了也就好了，眼下鐸哥兒不是好端端的麽？你哭什麽？”

  “還有鈴兒的婚事！你這當爹的一點都不上心！也不說為這個想想！”蘇樊氏聽見這話，更深覺氣憤，卻也知道不好再哭下去，隻擦了擦眼淚，抬起頭來便怒喝道。

  蘇雷一驚，想了想之後道：“鈴兒不是才剛及笄麽？這婚事豈會這般著急的？”大啟女子十五及笄，多半都是要十七歲左右才成婚的，眼看著還有兩年呢。

  蘇樊氏氣不打一處來，幾乎是咆哮著吼道：“你這話是人說的話麽？等到十七，難不成隨便找個瞎子瘸子嫁了？若是不早些挑著，哪兒還有什麽好人家？”

  “可我瞧著弟妹尋的那幾家都還不錯，你和鈴兒不是都不願意麽？”蘇雷頗有幾分委屈，低聲說道。

  蘇樊氏火冒三丈，“那尋的都是什麽人家，還不要仰仗著蘇家才能成事？鈴兒怎麽說也是蘇家的長女，怎麽能如此草率？還有鐸哥兒，如今他流落在外，哪個人家肯把閨女嫁給他？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麽，這個家你到底操心不操心？”

  “操心，操心，怎麽不操心呢？鐸哥兒眼下是不好說親，鈴兒……我去瞧瞧吧，也不知如今有什麽人家要議親事的。”蘇雷很惆悵，他素來都是不管俗務的，如今叫他去想這樁事，幾不亞於要他的半條命。

  誰知蘇樊氏眼睛中卻是一亮，輕哼了一聲道：“你還不知道麽？我瞧著眼下便有一樁好極了的婚事！”

  蘇雷不明所以，怔怔地看著她。

  卻見蘇樊氏上前來扯著他的袖子坐下，滿臉喜色地道：“你還在朝為官呢，倒不如我一個在深宅大院中的女子曉得清楚厲害，如今那成王府眼瞧著便是要走大運氣的了，他們府中不是還有個哥兒麽？”

  “成王府的那個二公子？”蘇雷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來，蘇樊氏笑靨如花，點頭稱是，還親自端來了茶盞叫他喝，隨後道：“那成王府的二公子我也是瞧過的，生的也是一表人才，難得的是家世又這般顯赫，與咱們鈴兒啊，那是天生一對，絕好的良配。”

  “可你也知道成王府如今要走大運，如今盯上他們家的可不在少數啊。”蘇雷沉沉地歎了口氣低聲說道，“且那成二公子先前便已透出風聲來，說是喜歡顧侍郎家的那位嫡女，據說是生的十分好，有這麽一樁，咱們怎好讓鈴兒……”

  “糊塗！”蘇樊氏看丈夫如此不上道，臉色也沉了下來，不快地道：“顧家算得了什麽？難不成出了一個王妃，還想再出一個王妃？便是宮裏頭也不見得答應！成王府再如何，難不成娶一個四品官的女兒當正室，這還不是要娘家得力才好。”

  蘇雷看了一眼妻子，心中想著，自己不才是個從五品的小官麽？難不成成王府這就不介意了？

  蘇樊氏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隨後笑道：“老爺是有大才幹的，如今這五品官不過是一時的，待咱們日後便是封爵的體麵，鈴兒是蘇家的長女，不管是先前還是日後，怎麽說也都能靠上個嫡女的名頭，這侯府嫡女的名頭難不成還比不得那小小四品官的嫡女？”

  蘇雷並無什麽心計，聽著妻子的這一番吹捧和拍馬，心裏便有些飄飄然起來，頗有幾分心動的模樣，想了想之後道：“夫人想叫為夫如何去說？”

  蘇樊氏笑開了花，隨後笑眯眯地道：“眼下宮裏頭還出著喪呢，怎麽好這會兒就去說？隻不過叫老爺多留意留意才好，也與那成王府結交結交，難不成他們還不肯給老爺麵子？”

  這話倒是在理，尋常在外交際之時，雖然蘇雷的官位品階並不高，但別人都知是鎮南侯府的長房老爺，便多有客氣，便是那些勳貴人家也不會看低了去。

  蘇雷緩緩點了點頭，便愈發地歡喜起來，兩人便在一處低聲絮叨了好一會兒，這才作罷。

  聽著屋子裏細碎的說話聲聽了下來，門外侍奉的人便屈膝退了出去，隨後便出了院門往外頭走去，穿過後頭的園子，到了南園的門前，左右看了看，隨後才往裏頭走去。

  ……

  “什麽？”一聲驚訝的清喝聲過後，正在修建花枝的人便轉過身來，姣好嫵媚的臉上眉峰緊蹙，正是杜姨娘，驚訝地看著一旁說話的人。

  那丫頭低著頭，低聲道：“正是如此，大夫人和大老爺就是這般想的。”

  杜姨娘想了好一會兒，這才輕輕地冷笑起來，“就憑蘇鈴那般的姿色和蠢笨，還想和成王府攀扯上關係，當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瘋了不成？！”

  她心中暗恨，眼中不無譏誚，就憑蘇雷和蘇樊氏這樣的身家，蘇鈴頂多配一個差不多的也就罷了，便是連蘇鑲的婚事都不應該比肩，如今竟肖想起王府來了？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若是蘇鑲的歲數差不多，這婚事若是給了蘇鑲倒是正好，可偏偏如今蘇鑲還小，她不願意蘇錦嫁的比蘇鑲好，自然也不願意蘇鈴嫁的比蘇鑲好。

  一旁的王福家的見狀，趕緊叫那丫頭起來，塞給她了一塊銀子，這才笑著道：“你那妹妹如今被貶在府中做粗活，可姨娘都是照看的，你不能出來的時間長，快些回去吧。”

  那丫頭點了點頭，隨後抬起頭來看著王福家的，猶豫了一會兒道：“我那妹子到了天冷的時候，因了那頓毒打怕是行動不得，還請姨娘垂憐。”

  “姨娘自都省得，你且去吧，必不會叫她如何了的。”王福家的笑容滿麵，滿是慈和的模樣，同那丫頭說了之後這才叫人道，“來人，把雪菲姑娘送出去。”

  雪菲見著兩人的模樣，咬了咬唇，到底沒有多說什麽，這才轉身離開了。

  杜姨娘目中帶著幾分譏誚的看著她出去的背影，過了一會兒才輕輕地冷笑道：“這倒是個重情義的，還知道體恤她那妹子。她妹子叫、叫什麽來著？”

  見杜姨娘皺著眉頭苦思，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似的模樣，王福家的笑了起來道：“回姨娘的話，叫雪瑩，先前是被貶在侯府裏頭當差，後來被排擠出來，這才到了咱們南園，如今便在淨房裏頭做活。”

  聞言，杜姨娘這才明白過來，輕輕地笑了笑，“是了，是這麽回事。她倒是為了自己的妹妹不惜背主，既給咱們送了這麽多的好消息，便叫她那妹子好過些才好。”

  王福家的笑容滿麵，連連點頭道：“那是自然，等過了年，姨娘不是說還要給那丫頭配人麽？這是多大的恩典呢，她也該知足呢。”

  說了一會兒閑話之後，杜姨娘再度回歸正題，想了想之後臉上露出幾抹陰狠的表情來，“如今我瞧著那邊可是愈發的蜜裏調油了，連宮裏頭都不說什麽了，難不成這爵位還真叫他們給牢牢把住了？”

  王福家的輕輕笑了笑，隨後道：“夫人說得這是什麽話？咱們籌謀這麽久，怎麽能就這麽輕鬆的抬手過去？”

  “可如今蘇鈺倒似是很喜歡那丫頭似的，鎮日裏連門也不出了，我如何下手！實在叫人可恨！”杜姨娘想到這裏，便不由得紛紛，手中的剪刀便一下子下去，硬生生地剪掉了一個好生的枝丫，葉子頃刻間便紛落了一地。

  王福家的趕緊上前，取過她手中的剪子，道：“姨娘且當心些，若是傷了手可如何是好？”抬眼見杜姨娘臉上帶著幾抹惱怒，這才笑著道：“姨娘急什麽，世子如今雖說是好了，可若是那世子妃出了什麽問題呢？”

  “她身懷武藝，我連她的身也近不得，如何能出什麽問題？”杜姨娘氣哼哼地說道。

  “那可不見得！若是這般，上次從宮裏頭回來，是怎麽病成那般模樣的？”王福家的閃了閃眼睛，笑了起來。

  “你是說……”杜姨娘眉頭皺了起來，她先前聽到明玥身體不適的消息也有些奇怪，明玥四下守衛何等嚴密，怎麽會出現這樣的中毒之兆？

  那個時候，侯府封閉消息嚴密，任何人都不許隨意亂打聽，她自也問不出什麽來，當時還疑惑過，可到最後想了想也不了了之。

  如今被王福家的又提起來，心中不免多了幾分疑慮。

  總不會是宮裏頭下的毒罷！誰有那麽大的膽子，敢對入了玉牒的命婦下毒，這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可若不是，明玥是怎麽中的毒呢？

  她略一思索，眉眼間一動，轉過頭來看了一眼王福家的，王福家的抿著唇笑了起來，“夫人一向冰雪聰明，向來怕也是猜到了罷！”

  杜姨娘眼中劃過一絲疑惑，隨後頓了頓緩緩道：“可我總覺得不對，那丫頭一向與明玥走得近，怎麽會……”

  “可是那日除了五姑娘隨著一道入宮，便是四姑娘和咱們六姑娘都不好近世子妃的身，隨行帶去的也都是明家的人，那些人對世子妃向來忠心耿耿，且我聽說，五姑娘這些日子都少與毓熙院那邊來往，說不準這裏頭……”王福家的欲言又止，看著杜姨娘的神色愈發的明朗，心中這才穩妥不少。

  “去叫鑲兒來，我有話要問她。”杜姨娘心中定了定，隨後便笑眯眯地說道。

  蘇鑲被叫進房中的時候，杜姨娘正在看著蘇銘在軟榻上叉著鴨子步走來走去，如今蘇銘已很會走了，模樣更是憨態可掬，招人喜歡的緊。

  看著弟弟這般模樣，蘇鑲隻不過是扯了扯嘴角，隨後低聲道：“娘叫我來有什麽要事麽？”

  杜姨娘回過頭去看了她一眼，隨即便笑了起來，“我兒來了？你們都下去吧，不必在這兒伺候了。”

  眾丫頭都一一地應聲轉身退了下去，而蘇鑲眼中露出一抹疑惑來，隨後才走到杜姨娘身邊，杜姨娘攬著她的胳膊，說了好一會兒話這才笑眯眯地問道：“你可知道你五姐姐最近是不是有什麽貓膩？”

  聞言蘇鑲一怔，這些事她並不知詳情，可卻知道蘇錦一直以來的反常是什麽，隻不過如今杜姨娘式微，不比從前在三房內宅中杜姨娘當家，若是說出來無憑無據，隻怕自己惹禍上身，這才一直隱瞞了下來。

  如今聽見母親這般問，心中一動，麵上卻裝作糊塗地道：“娘說的是什麽意思？”

  杜姨娘嗔怪地點了點她的鼻頭，“傻丫頭，娘要問什麽，你還不知道？那一日進宮世子妃怎麽會突然中毒，你可察覺出什麽不妥來了麽？”

  蘇鑲心中一頓，隨後眼中便露出一抹笑意來，看著杜姨娘道：“娘莫不是有什麽法子了？”

  杜姨娘臉上的笑意愈發的深，愛憐地摸了摸女兒的鬢發，舒了一口氣這才緩緩地道：“那是自然，若能叫我的鑲兒成了這府中最尊貴的姑娘，娘便是做什麽都願意的。”

  蘇鑲動了動嘴唇，左右看了看，這才在杜姨娘耳邊輕輕地說了起來。

  說完之後，杜姨娘眼中精光大盛，不無欣喜地道：“可是真的？”

  蘇鑲輕蔑地哼了一聲，眼中滿是不屑，“她身為父親的女兒，不思為家中爭光，卻淨想著這些齷齪念頭，女兒三番幾次試探，她都不肯承認，不過如今……”

  “娘有的是法子叫她承認！”杜姨娘冷笑起來，眼中閃過一抹寒光，隨後得意地笑了起來。

  若是攥住這個把柄，那麽萱蘭院和毓熙院隻怕從此交惡，也隻怕……若能一網打盡，那才是真的好。

  她得意地笑了起來，將蘇鑲攬在懷中，“我的好女兒喲！到底你是娘的福星！”

  ……

  如此又過了半月，天氣是真的冷了下來，皇帝的身體卻好轉了不少，這倒是奇怪的緊，宮裏頭的氛圍也為之一鬆，因著入了秋之後，就要趕著做冬衣了。

  侯府上下也忙碌的緊，明玥身體好了許多，便叫著瑞婆子和宋先生和眾位管事來料理事務，侯府上下的三等下人每旬做兩身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