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就是你幹的好事
作者:玉聽蘭      更新:2020-12-28 19:38      字數:4367
  劉管事點了點頭,隨後漠然地轉過臉去往一旁走去,角落處一個不起眼的車馬隨即便走了開去。

  祁淵看著那車馬淡淡地笑了笑,倒也沒有多說什麽,彎腰進了轎子便叫轎夫往摘月樓而去。

  到了摘月樓,祁淵徑自便上了二樓,推開了門,瞧見窗前坐著一個穿著錦灰長袍,腰間還係著一條四指寬的緙絲鑲金玉腰帶,富貴非凡,聽見動靜,他抬起頭來,臉上的怒氣盎然,“你還有膽子來?”

  祁淵微微挑了挑眉,忍不住輕笑道:“是劉大人相約,下官能有幾個膽子不來?”

  “讓那賤人死了也就罷了,我的兒子如今也沒了命,都是你做的好事!”劉權豁然立起,臉上露出一抹大怒的神色來,若不是理智尚存,隻怕這會兒就要撲上去痛打祁淵一頓了。

  祁淵緩緩笑了笑,慢步朝他麵前走了過來,將頭上的官帽放在一旁,還撣了撣上頭的浮灰,珍而重之地放在一旁的案幾上,一連串動作做完之後才抬起頭來淡淡地道:“大人何必生氣?我隻不過是替大人解除後患罷了。”

  “程婉婉這個賤人死不足惜,可是我的兒子也跟著她一道去了,這是我的第一個孩子,你可知道?”劉權眉眼間大是憤怒和咬牙切齒,恨不得現在程婉婉在世,他也要親手千刀萬剮了她才解恨。

  祁淵揚了揚眉,看著他的模樣忍不住冷笑道:“大人既如此婦人之仁,當初又何必答應將她們送入鎮南侯府?”

  劉權大怒,“你——”他可惜的並非是程婉婉,而是遺哥兒,他應該姓劉,是自己的第一個兒子,如今就這般平白無故地死了,叫他如何不惱恨?更何況,知道幕後黑手是誰,若非他還有一絲理智在,幾乎就要親手殺了祁淵泄憤才好。

  祁淵冷笑著看著他,毫不示弱的模樣,隨後才從桌子上拎起竹柄茶壺來,給自己瀉了一杯水,舉在唇邊悠哉悠哉地喝了下去。

  待一口飲盡,他才抬起頭來淡淡地笑了笑,“大人心慌什麽,且聽下官道來才是。”

  劉權臉色鐵青地看著他,見他氣定神閑的模樣,心中大恨,卻也緩緩地坐下身來,等他開口說話。

  “大人位高權重,且這歌姬曾給大人帶來一場災殃,於大人不吉,還是趁早收拾的好。”祁淵淡淡地說道,伸手為劉權續上茶水。

  劉權死死地盯著他,冷哼一聲,“她死不足惜,可本官的兒子卻隨她一道死了,這就是你幹的好事!”

  祁淵輕笑了一聲,抬起頭來道:“大人可知那歌姬為何要突然尋死?”

  劉權眉頭動了動,麵上露出一抹疑惑來,這一點他並不知情,鎮南侯府守衛嚴密,自那線人無聲無息地消失之後,明玥又禍水東引,讓眾人都相信了是他所為,他便不曾再多出頭,在家中閉門不出,連朝中也是上了請罪折子,暫不上朝的,如何能得知?

  祁淵看著他疑惑的模樣,心中泛出幾分譏諷之意來,劉權無甚才幹,不過勇猛過人一介匹夫罷了,隻不過是有那麽一個位高權重的叔父,才得以在這朝堂之上立下腳跟,如若不然,就憑他的資質,能在軍營中混個把總便是頂了天了。

  他心中嘲諷完畢,臉上神色淡然,“那歌姬被軟禁在院子裏,無甚消息可通,卻也還未想過尋死,隻不過是下官著人去給她遞了話,隻說蘇鈺厭棄她已深,生前是決計不肯見她的,她這才尋死了事,也是為著蘇鈺,才將小公子一並帶走。”

  “又是為了蘇鈺?!”劉權麵色難看至極,暴怒地低聲吼道,他臉上肌肉抽搐顫抖,不可自抑,滿臉的橫肉猙獰凶戾,瞧著甚為駭人。

  祁淵淡淡地看著他,這話不亞於是在劉權頭上扣上一個綠帽子,讓他如何能忍?

  事實上,劉權也確實是這般作想,程婉婉是他搶奪而來,也是因了蘇鈺她在劉府之中受辱萬般卻也不肯死去,可是後來她卻懷了身孕,劉權本欲生了子嗣之後便殺了她,誰知謀士卻提出一個法子來。

  隻告訴程婉婉那孩子許是蘇鈺的,叫她就這般活下去,隨後找到時機便將她送入鎮南侯府中,為他們刺探情報,即便不能有什麽有用的信息,也能讓鎮南侯府人仰馬翻一陣。

  蘇鈺有了庶長子,難保家宅之中會不起波瀾,更何況那世子妃更是那般品性,事實上他們也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隻不過卻不曾料到,蘇鈺和明玥早已洞悉了實情,所有的一切都隻不過是掩飾罷了,在他們麵前唱了一出大戲,讓他們摸不清頭腦,還以為他們已經中計,到最後卻是將他們誘入榖中再來個一網打盡。

  損失了一員謀士,劉權痛徹心扉,便是劉瓊在宮中也來了書信責罵了他一番,誰知到最後自己的兒子竟也搭進去了。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卻都是祁淵,若不是他慫恿和謀劃,他便將自己的兒子留了下來,也不會造成如今喪子的慘痛。

  他死死地盯著祁淵,祁淵看著他的眼睛,卻毫不退縮,淡淡地道:“這歌姬卑賤,卻是謀害了大人的孩子,雖然慘痛卻也不失為一件好事。難不成大人甘心讓天下之人知道大人的長子乃是卑賤歌姬出身,也曾認賊作父,小公子活著就是大人的汙點,但若他死了,就沒有人能這般中傷大人了。”

  劉權渾身一震,半晌說不出話來。

  祁淵轉過眼去,瞧著那茶樓之下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的模樣,緩緩地彎起眼睛笑了起來,一派淡然悠遠的模樣,啜了一口茶,輕輕地放下了茶盞。

  這世道,到底是要變的,既然如此,就讓他來做這個推動變化的大手吧。

  ……

  明玥坐在房中,拿著賬冊看了兩眼之後,皺了皺眉,“這些日子大夫人時常出門麽?”

  瑞婆子抬眼覷了覷她的神色,這才低聲道:“京中這些日子處處都有宴飲,大夫人便時常出門赴宴,打的卻是夫人的旗號。”

  明玥嘴角微彎,露出一抹諷刺的冷笑,打著蘇夫人的旗號,便能少從自己口袋裏拿出銀子來,而蘇夫人如今閉門不出,自是因為鎮南侯府醜聞纏身的緣故,她這一出門,少不得又要說些什麽精彩的言論出來了。

  她淡淡地笑了笑,隨後將那一頁翻過去,向著瑞婆子說了兩句之後,瑞婆子大喜過望,隨後便歡天喜地地答應了下來,說完了話便捧著賬冊出門去了。

  明玥呷了一口茶,轉過頭來折柳上前猶豫地道:“世子妃怎麽不把程姨娘的信公之於眾?”這樣一來,豈不是就沒有人懷疑明玥了?

  她搖了搖頭,那封信不能流傳出去,雖然上麵字字句句寫的都是與自己無幹的話,隻要將這遺信交出去,這紛紛流言自會不攻自破。

  可是她不願意,這是程婉婉給蘇鈺最後的遺言,若是讓這信流傳出去,程婉婉的名聲不保,蘇鈺也會因此受人暗中嘲笑,替別人養兒子,充當冤大頭,便是死去的程婉婉和遺哥兒也會受盡世人唾棄。

  她不能這麽做。

  見明玥這般反應,折柳心中微微歎了口氣,倒也沒有多說什麽,過了一會兒綠絛便從外頭進了門,低聲道:“世子妃,宮裏頭下了詔帖,中秋夜宴請夫人和世子妃前去宮中參宴。”

  明玥點了點頭,這並不意外,誰知綠絛說了這話之後並沒有走,卻又有幾分踟躕,頓了頓之後低聲又道,“大夫人那裏也受到了詔貼。”

  她挑了挑眉,抬起了頭,折柳和玉笛也是滿臉驚訝,按道理來說,宮中詔貼多半是四品以上官員女眷參宴,蘇樊氏和蘇雷那般的品階並沒有什麽資格入宮,如今宮裏頭卻是直接給她們也發了詔貼,便有些耐人尋味了。

  “京中其他各府可收到了?”她抬起頭來,緩緩問道。綠絛搖了搖頭,她適才接詔貼的時候已經問了,那宣詔官說,其他四品以下官員未受詔貼,隻有蘇樊氏和蘇雷收到了。

  宮中給大房這麽大的臉麵,可是想要有什麽動作?主仆幾人都是心照不宣,過了片刻之後才聽明玥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放下罷,既是要去宮中宴飲,少不得處處都要準備齊全,你們下去忙吧。”

  幾人答應了一聲,轉身退了下去,出了門都還揣著心思,竊竊私語個不休。

  明玥坐在堂中,想了半晌之後,卻是輕輕的淡笑起來。

  祥安苑中,蘇鈴滿臉驚奇和高興,蘇樊氏卻已是驚的不知如何是好了,待宣詔官說了第二遍“大夫人,請接旨吧”之後,這才回過神來,滿臉喜色地接了旨意,“妾、妾身接旨。”

  宣詔官笑了笑,將手中的詔貼交給了她,這才轉身離去。

  蘇樊氏捧著手中一抹金黃的帛書,心中歡喜不知如何是好,隻想著拿東西將這明晃晃的帛書供起來才好,蘇鈴走上前來,搖著她的袖子,撒嬌道:“娘,宮裏這是什麽意思?”

  蘇樊氏正滿心歡喜不知如何是好,聽見女兒的惡化,卻是忍不住一怔,想了想之後眯了眯眼睛,得意地笑了起來道:“如今這宮裏頭到底也知道了侯府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若是想保住爵位,你父親是長子,又勤懇為官,宮裏頭怕是也知道了。”

  “娘的意思是……”蘇鈴眼中冒出幾抹亮光來,欣喜地看著她。

  蘇樊氏頓了頓,滿臉喜色地笑了起來,悠然自得地歎道:“為娘沒有給你早說婚事,自是有用的,定要叫我兒尋一個清貴富貴的人家做夫人才好。”

  蘇鈴滿臉羞紅,親昵地抱住了蘇樊氏的胳膊,“多謝娘為女兒操心。”

  蘇樊氏疼愛地摸了摸她的鬢發,隨後笑著道:“你是我的兒,我不替你操心,替誰操心呢。”

  母女兩人親熱地挨在一塊,說了一會兒話之後,蘇鈴突然抬起頭來,滿臉擔憂和疑惑地道:“可是入宮定不能打扮寒酸了,如若不然被宮裏頭的貴人瞧了笑話去可如何是好?娘,咱們……”

  蘇樊氏也想到了這一點,頓了頓之後得意地笑了起來,輕哼道:“為娘自有法子。”

  到了第二日上頭,蘇樊氏便親著人傳了話,叫去毓熙院要東西,要新鮮的花樣料子裁衣裳,還有寶石頭麵,一樣都不能少了,來人準備了一肚子的說辭,正要聽明玥拒絕,卻見明玥淡淡地笑著點了點頭,答應的很痛快。

  “這衣裳料子你便去庫房裏取,還有首飾釵環,這入宮也是不易,自然得打扮的體麵些才好。”

  來人一愣,疑惑地抬起頭來看了看明玥,見她臉上帶笑,並無其他表情,猶豫了一會兒之後到底點了點頭,轉身退了出去。

  到了庫房之後,按著蘇樊氏和蘇鈴的吩咐,尋了幾匹上好的珠光紗,月華綢拿著,隨後便見瑞婆子在一旁開了首飾釵環的匣屜,從中取出兩幅頭麵來。

  一副赤金累絲嵌珠大鳳釵,整個釵身都是足金打造,那珍珠也更是顆顆飽滿滾圓,鳳嘴中還銜著細碎米珠流蘇,並著同係列的花鈿和赤金發扣,鋪陳在紅色的絨布上,富貴十足。

  另一副則是珊瑚粉寶頭麵,從頭上的粉寶流蘇簪,再到粉寶玳瑁花鈿,還有一對晶瑩剔透的粉寶耳璫,這粉寶本就難得,更難得的是這副頭麵上頭的粉色都是晶瑩剔透,不含一絲雜質,瞧著幾如琉璃一般光耀透明,光華流轉,瑩潤動人。

  來人瞧見這兩副頭麵也是吃了一驚,這不說兩副,單隻一副怕是也比蘇樊氏和蘇鈴的頭麵加起來要珍貴的緊了。

  瑞婆子態度很是和煦,淡笑著道:“瞧這兩副可好?”

  來人連忙點頭,自然是好,自然是好,隨後瑞婆子便笑著將筆遞給了她,低笑道:“這出庫入庫都得有個憑據,也好末了對賬,還請在此處留下印鑒,方便老婆子日後核對,也免得少了物件想不起來,倒被主子責罰。”

  那人笑著點了點頭,當即便在一旁按下了蘇樊氏的印鑒,隨後珍而重之地取了兩副頭麵和綾羅綢緞往祥安苑而去。

  回到祥安苑中,瞧見這東西,蘇樊氏和蘇鈴驚的都立起了身,左右細細看著,甚覺得滿意,又聽那人說毓熙院中上下都很是和氣恭敬,她得意地笑了起來,“如今知道怕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