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著一道去的丫頭被明珊撇在了園子入口，叫她在一旁候著就帶著杏雪過去就是了，她聽見裏麵有動靜的時候，隨後就是杏雪落水了，還是她聽見明珊的尖叫去叫的人。

  伺候的客人出了這樣的大事，這丫頭也難辭其咎，最起碼逃不掉一個疏忽的責任，是以這會兒也嚇得渾身顫抖個不停。

  明玥瞧著她的模樣，皺了皺眉，隨後才道：“為何二公子和三姑娘一道在園子裏？”

  丫頭咬緊了嘴唇，抬起頭來猶豫道：“奴婢、奴婢不知，奴婢趕到的時候，二公子已經在了。”想起當時的情形，小丫頭心頭更是一沉。

  明玥想起適才來人的報信，便忍不住重重歎了口氣，抬頭道：“瞧見了什麽都不許說出去，聽見了沒有？”

  小丫頭隻怕明玥發落自己，怎還敢隨意往外說，隻是當時瞧見的人不少，便是她不說，也難保有人不去說，戰戰兢兢地應了一聲，這才轉身退了下去。

  明玥坐在正廳中想了一會兒，眉頭皺得愈發緊，適才眾人趕到的時候，明珊嚇的哭了過去，而蘇鐸正在一旁伸手半抱著著她，低聲安慰，卻也沒有下水去救人。

  眾人雖知道事從權急，但如此情形難免叫人多想，更何況蘇鐸名聲在前，若是這樣的話，透漏出去一星半點，明珊的名聲怕是就要不得了。

  明玥自然明白其中要緊，當即下令叫人不許說出去半個字，眾人都是毓熙院的下人，好歹能掌控得住，可是蘇鐸……

  人救上來之後，蘇鐸已經翩然離去了，明玥想了一會兒，隻覺得頭痛無比，還沒說話聽見腳步聲傳了進來，她抬頭一看，竟是明義。

  “你怎麽來了？可是有事？”她並未傳見明義，怎麽這會兒不請自來？

  明義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見正堂之中隻有她一個人坐著，就是折柳和玉笛也被派去照看明珊和杏雪了，適才丫頭退出去之後，明玥就在此處獨坐。

  見並沒有旁人，明義這才上前兩步，壓低了聲音說了一句話，明玥的眼睛驟然放大，“你說什麽？”

  “屬下離的遠，瞧得並不真切，杏雪姑娘原本是在三姑娘前麵，也並未和二公子產生身體爭執，若是隻因著心慌害怕，以至落水倒也說得過去，隻不過……姑娘還是要多加當心。”他雖不能斷定，但實情也有不同的，一切還是先小心為上。

  明玥震驚了半晌之後，才緩緩地平靜下來，慢慢地點了點頭，低聲道：“我知道了。”

  明義躬身稱是，隨後退了出去，明玥坐在原地，渾身冷如身處冰窖，若是明珊所為，那可是自幼陪她到大的丫頭，她為何要下此狠手？

  難道……便是明珊心中所想的，杏雪都知道，那些事情中，杏雪究竟摻雜了多少？

  種種思緒翻滾上心頭，明玥沉沉地舒了一口氣，微微閉上了眼睛。

  將軍府厚恩若是養出一匹中山狼，還是至親，這讓明德和明夫人如何麵對？

  一旁的偏廳中還是人聲鼎沸，杏雪的情形愈發不容樂觀，明珊泣淚漣漣，在一旁哭得那大夫都沒辦法施針，隻好叫丫頭先將她請出門去。

  明玥走出房門的時候，明珊正坐在廊下啼哭，折柳和玉笛捧著帕子低聲勸說著什麽，瞧著她哭得那般情真意切的模樣，明玥心中微動，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

  若這眼淚是真的才好。

  她走上前去，玉笛趕緊放下帕子走了過來，立在明玥身旁，“怎麽樣了？”

  玉笛聞言，低聲恭敬答道，“杏雪姑娘落水的時間有些長，頗有些不好，如今燒還沒退下去呢。”

  明玥點了點頭，隨後道：“叫大夫全力診治，便是費多少藥材都成！”

  玉笛連忙點了點頭道：“我適才已與大夫說過了，大夫眼下正在忙著呢。”

  一旁哭泣的明珊微微動了動，抬起頭來，淚眼朦朧地看著明玥，“長姐，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去水邊，我、我……”

  明玥見狀，也隻好先拋下疑慮來安慰她，“你不必愧疚，杏雪乃是忠仆，老天爺自會感念她的心保佑她的。”

  明珊淚眼迷蒙，這般梨花帶雨的模樣確是楚楚動人，莫說男子了，女子瞧著都心動的緊，明玥心中微動，頓了頓之後才低聲道：“二公子怎會也在園子裏頭？”

  明珊聽見這話，身體劇烈顫抖起來，抬起頭來滿腹委屈地道：“我、我不知道，我隻坐了一回兒，就聽見他的聲音，說、說……”那話似乎難以啟齒，她說了兩遍也沒說出來，隨即又失聲痛哭起來。

  明玥歎了口氣，知道那話是什麽，適才明義來的時候已經說過了，蘇鐸著實太逾矩了！

  想到這裏，她沉下臉來，站起身冷聲道：“來人，給我傳話下去，二公子既然如此不知禮數，那就在府中好生教習半個月，再行出門，免得出了門也丟了我蘇家的顏麵！”

  下頭的人即刻領命去了，蘇鐸已經回了祥安苑中，適才在園子裏他也並未想到杏雪會突然落水，本不過是想與明珊說上兩句話，飽飽眼福罷了，誰道會出現這樣的情形，待人趕到時，他也有些意外，便轉身回來了。

  消息傳到時，他臉色驟然不好看起來，可來傳話的是府中的教習嬤嬤，麵色刻板，說一不二的架勢，似乎再辯駁兩句，就要愈發嚴懲，便悻悻地應了。

  蘇樊氏聽見消息卻愈發的驚訝，這是憑什麽？

  待問明了情況之後，蘇鈴在一旁坐著，抬起頭來尖叫道：“我哥哥是仗義相助，為何還要這般禁足？”

  教習嬤嬤臉上的皺紋愈發深了一層，鐵麵無情地道：“四姑娘若是不服，盡可去找世子妃理論，此事若是傳出去，二公子的差事也別想要了。”

  “你、你們敢……威脅我？”蘇樊氏氣得差點一佛升天，渾身顫抖地怒視著那教習嬤嬤。

  教習嬤嬤淡淡冷笑了一聲，她們是宮裏頭賜下來的教習嬤嬤，便是先侯爺在時已經在鎮南侯府了，雖然年歲大了可體麵還在，明玥讓她們留在府中養老，諸多照顧，也算是遇到了好主家，自然忠心耿耿。

  明玥派她們來傳話，她們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自然也不懼怕蘇樊氏的惱怒，當即便冷著臉子說了。

  蘇樊氏氣得手腳發麻，看著兩人麵容冷肅的模樣，到底是把這怒氣給咽了下去。

  隻是蘇鐸閉門思過的日子這差事怕是走動不得了，蘇樊氏心急如焚，生怕有人搶占了這位子，當即便決定出門串串門子聯絡聯絡感情才好。

  而毓熙院中忙碌了半日之後，杏雪的燒終於退了，隻是還昏迷著沒有醒來，折柳坐在床邊拿著米湯細細來喂，都隱約隻能喝上些許。

  見此情形，明玥也不禁歎氣，明珊坐在一旁握著杏雪的手，善主忠仆的模樣讓不少人都好生感動，明玥垂下眼瞼並沒有做聲，好生安慰了幾句之後便轉身回了屋子。

  支著頭想了良久也是無果，她也忍不住沉沉歎氣，一切都得等明天才能做了。

  第二日一早，明玥剛起身便問了杏雪的情形，丫頭答說燒已經退了，隻人還沒醒，明玥這才放了心。

  用過早飯，剛擱下筷頭，就來人了，來的竟是宋語墨。

  眾人趕緊去迎，算來這還是宋語墨成親之後頭一次來鎮南侯府，卻不想是因為這事，明玥陪著她一道去了房中，明珊眼睛腫的如核桃大，楚楚可憐的模樣讓她看見了也忍不住歎氣。

  待看過杏雪的情形之後，兩人這才又回了正堂，宋語墨歎氣道：“昨日一聽說消息，娘就急得跟什麽似的，三妹妹身邊如今就剩這麽一個老仆了，若是再出些岔子，她那柔弱性子，怕是承受不得。”

  明玥挑了挑眉，對於宋語墨說的明珊性子柔弱不置可否，頓了頓之後才道：“是我的不是，沒有關照好，昨日我……”

  “妹妹說的哪裏話？娘豈有怪你的意思，隻不過是事出突然罷了。”宋語墨趕緊截住了話頭，低聲說道，“再者說，你也不容易，三妹妹時時來侯府，我也瞧著不對，勸說了兩回，隻怕是三妹妹與我不親，倒也聽不進去，如今出了事，倒是叫你難做。”

  明玥頗有些詫異，按理來說，宋語墨還沒過門之前明珊與她就已交好，自己早就出嫁了，與宋語墨相處的時候不多，便是唯一一次交集頗深的那次，也是明玥知道明璟心儀於她，出手相救的緣故，實則兩人並沒有多深入交流過。

  她原以為宋語墨和明珊更要好些的，聽見宋語墨這般說話，心裏也忍不住微微一驚。

  沉默片刻之後，低聲道：“如今隻看杏雪能不能好起來了？”想到這裏，心中也忍不住微沉，在水裏頭泡了那麽久，上來就發了高燒，人也一直昏迷不醒，便是好了隻怕一時半會兒也得細細調養。

  那明珊這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豈不是不妥？

  宋語墨早就料到了這一點，抬起頭來微微舒了一口氣，低聲道：“娘也想到了這裏，一早就著手看從凝紫齋裏頭挑上兩個出挑的丫頭來伺候，可如今這也不好問，罷了，還是等杏雪醒過來再說吧。”

  明玥緩緩點了點頭，因了宋語墨被明夫人派來料理此事，蘇夫人自也疏忽不得，特意起身見了宋語墨，也著人去祥安苑訓了話。

  雖說大房是兄長，但蘇霆到底是侯爺，又是一族之長，也沒什麽不能訓的，蘇樊氏再度氣得半死，卻也無可奈何，隻暗中咒罵明珊和明玥，一出心口惡氣罷了。

  宋語墨見蘇夫人慈和關懷，倒也放下了不少心，正說著話，卻聽見外頭丫頭來報，說是杏雪姑娘醒了。

  眾人都喜出望外，若是沒什麽事，那這隻不過是個小小意外罷了，能醒就好。

  誰知待眾人趕到毓熙院去瞧的時候，卻發現杏雪醒來，隻是眼睛轉動的緩慢，同她說話她也要發上好一會兒呆，然後答的驢頭不對馬嘴。

  明玥見此情形，便是心中一驚，宋語墨也看出不對來，再叫大夫來瞧，把過脈之後大夫搖頭歎了口氣道：“這性命雖然無礙，但因了高燒，怕是燒糊塗了些許，隻看用藥能不能好些了。”

  這話一出，眾人麵色皆驚，這話的意思是，若是用藥不能好，怕是杏雪以後就要癡癡呆呆的了。

  明玥心中微寒，側眼看向一旁哭得傷心的明珊，眼底劃過一絲冷然來。

  宋語墨倒並未察覺出不妥，隻趕緊請了大夫用藥，心裏頭開始盤算起來，看來要給明珊再尋個丫頭伺候了，隻是可惜杏雪這丫頭先前還是聰明伶俐，待人也是和氣的，就這樣毀了。

  她沉沉歎氣之餘，又想著要把明珊和杏雪一道接回將軍府去，雖然事情出在鎮南侯府，但留在這裏著實不大妥當。

  她斟酌著說了這話，明玥想了想之後，低聲道：“杏雪眼下瞧著還不能好，若是貿然搬動怕是加重病情，不若嫂嫂先把三妹妹帶回去，待杏雪在這裏用藥過後再說旁的。”

  宋語墨一想倒也是這個理，隻是說與明珊的時候，明珊卻哭得愈發難過，隻搖頭不肯離開，她也皺緊了眉頭，這般情形可如何是好？

  眾人瞧著明珊哭得模樣，也不免心酸，折柳和玉笛也不曉得說什麽為好，隻是尷尬地對視了一眼，不走？難道留在侯府一道養病不成？

  宋語墨也知道這個道理，便苦口婆心地勸了明珊好一會兒，明珊這才答應了起身，同她一道先回了將軍府。

  明玥望著床榻上猶自呆呆的杏雪，心中微微歎了口氣，坐在榻邊拉住了她的手，低聲道：“杏雪別怕，是誰害你我都會替你討回公道。”

  杏雪眨巴了兩下眼睛，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人，半晌之後才口齒不清的道：“嗬嗬，姑娘小心。”

  見此情形，明玥也忍不住鼻酸，垂下眼瞼來，吩咐小丫頭們照顧好杏雪，這才轉身出去。

  宋語墨將明珊帶回了將軍府，明夫人也是好一頓安慰，先叫身邊的丫頭去伺候，明珊回了凝紫齋，便哭著昏昏睡了過去，胭脂瞧著心裏也不是滋味，搖頭歎了口氣出了門來。

  如此三天之後，杏雪一邊吃藥卻也不見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