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也因了校尉營中的申斥，留在家中，卻不知還能不能官複原職了！

  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來，大房雖然還厲害，可保不齊就就此折了，蘇樊氏轉身回房的時候，氣得牙根都癢癢了。

  若是蘇鐸當真無法官複原職，那校尉營的差事怕是就要黃了，隻靠蘇雷做著一個六品無功無過的閑散官職，大房什麽時候才能熬出頭？

  她神色肅了一肅，心頭漸漸發了狠意，這若是再不出手，怕是這侯府始終都落不到自己的手中。

  若是這般的話，她費盡籌謀從衡州來到京城，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還白白落得這些日子的委屈心酸？

  她咬了咬牙，“無論如何，也不能就這麽算了！”扭過頭來瞧著屋子裏並無旁人，蘇雷去衙門裏坐班去了，蘇鈴還在偏樓上不下來，照她的說法，就是瞧見侯府的這些人就沒什麽興致，索性不見為好。

  可蘇鐸卻也不見蹤影，頓了頓之後便皺了皺問道：“鐸哥兒哪兒去了？”

  下頭的丫頭趕緊抬起頭來道：“回夫人的話，少爺說心頭不快，去園子裏鬆散鬆散，過一會兒就回來。”

  蘇樊氏心頭正如火燎，聞言便道：“還鬆散什麽？叫他回來，我還有事同他說！”

  丫頭見狀趕緊應了一聲，一溜煙跑出門去準備去叫蘇鐸，園子偌大，頗是不好找，待尋了良久之後，忍不住出聲喚了兩聲，這才聽見蘇鐸不快的聲音傳了過來，“有什麽事？大呼小叫的。”

  丫頭抬起頭來見他神色不快，心中忐忑，卻也照實答道：“夫人見少爺不在，有些發急，說有事尋少爺商議呢！”

  蘇鐸不耐煩起來，好端端地還有什麽事找他商議？他還未碰見明玥呢！一想到那般絕色的佳人就住在一個園子裏，可終日裏也見不到，更何況一親芳澤了，他這心裏就跟貓撓似的癢癢。

  他輕哼了兩聲，不耐煩地道：“我知道了，這就回去。”

  丫頭舒了一口氣，趕緊在前頭引路，穿過花園子的小徑，順著長廊往外院走，這條路倒是近一些，剛走出門，卻迎麵碰上了一個人來。

  來領路的丫頭見狀，趕緊側讓到一旁，屈膝行禮，蘇鐸卻是有些呆住了，站在原地未動。

  前方而來的卻是玉笛和明珊，玉笛按明玥的吩咐親自來接明珊進府，卻不防竟在此處能碰見蘇鐸，按照禮數，原應是明珊避開的，隻不過這府中明珊為主家女客，便應是蘇鐸避開。

  誰知蘇鐸動也不動，隻呆呆地看著明珊，明珊垂下頭來不作言語，躲在了玉笛的背後，玉笛卻是抬起頭來，大聲道：“二公子先請避開，世子妃要見客。”

  蘇鐸被她的聲音震醒回神，聞言當即點了點頭，猶猶豫豫地站在了一旁，可眼神一直沒有從明珊身上挪開，看的明珊頗有幾分不自在。

  玉笛也察覺出不對來，側身請明珊先行，擋住了他的視線，直到兩人都走遠的時候，蘇鐸這才意猶未盡地垂下了頭，繼續往前走去。

  回到祥安苑的時候，他猶自回味明珊的美貌，身量纖纖，雖不說如明玥一般絕色，可也別有一股韻味，若是瞧著明玥烈豔之色乏味之時，便是這樣一股清泉幽蘭的氣質便能夠轉圜了胃口。

  若是能得此雙姝，便是叫他此生不再婚娶也心滿意足了。

  蘇樊氏心中急切的緊，正要說些什麽話時，卻看兒子臉上掛著笑神遊天外，不由得一時大怒，重重地拍了他一巴掌，怒道：“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思在這兒亂想？”

  蘇鐸抬起頭來，皺了皺眉道：“娘說的是什麽，兒子都糊塗了！”

  “你的差事！還能是什麽？如今你賦閑在家，這差事若是不包，豈不是叫人笑話？你娘我住在這侯府之中，還看不夠旁人的眼色麽？”蘇樊氏大怒道。

  聽了這話，蘇鐸歎了口氣，靠在了花梨木鑲方石的椅子背上，淡淡地道：“如今申家不成了，連帶著我也受了罰，這差事也不見得是個好差事！”

  “你說什麽糊塗話？那校尉營若是好了，自可調任禦林軍，甚至禦前侍衛，這樣的體麵你瞧瞧這京中誰家有？便是蘇家也沒出幾個！”這樣光宗耀祖的體麵差事，居然在他口中倒是一文不值，蘇樊氏險些氣得半死。

  這校尉營眼下瞧著雖一般，可卻是前程的跳板，若連這跳板都失去了，難不成蘇鐸能一步登天不成？蘇樊氏在這點上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她的手指都恨不得戳在兒子頭上，怒聲道：“若是從這校尉營裏頭有了前程，到時候便是宗人府壓著條陳，皇上也自可能做主，這侯府到時候不就是你的了？”

  說到這裏，蘇鐸的眉頭這才算動了動，隨後低聲道：“可我當日不曾出頭，申大人自心裏頭明白，這可如何……”

  當日校尉營操練場中，蘇鐸自是也在的，雖然平日他懈怠操練，可真的到了這個時候，若叫人不查出來吃空餉，自是要出麵的。

  和薛信的那一仗，蘇鐸瞧得真切，薛信分明就是故意來挑釁，是以多說了兩句，“要我說，大人這會兒還是莫要上前為好。”

  誰知道這話竟被人聽了去，還告知了申大人，申大人正一頭亂包，聽見這話更是怒不可遏，當即便發話叫他回去思過兩日。

  可聽著蘇樊氏這般說，若是真有前程，侯府是她的，那絕色雙姝豈不也會是他的？

  蘇鐸眼中泛出得意的光芒來，聞言趕緊道：“大人如今責怪了我，我如何還能上前？”

  蘇樊氏見兒子終於肯開竅，知道這差事的要緊，這才舒了一口氣，想來想去，到底隻有一個法子有用。

  “這當官的弄權的，哪兒有不愛財的，申大人如今上下打點自是要廢不少銀子，咱們這兒倒是有些，倒是可以送去。”蘇樊氏沉吟地說道。

  蘇鐸聞言，眉頭倒是動了動，低聲道：“可娘變賣產業留下來的錢，不是隻有五萬兩銀子麽？”

  那銀子蘇樊氏看的比命還金貴，拚死拚活不肯將這錢拿出來，吃喝都算侯府和南園的，這錢是動都動不得的。

  如今竟肯打起這銀子的主意，蘇鐸也不由得頗有幾分意外起來，蘇樊氏眼睛一瞪，喝道：“如為了你的前程，叫娘散盡家財都是肯的，娘隻怕你不爭氣。”

  說了這話，蘇鐸都忍不住感動了，聞言便道：“娘放心，若叫我官複原職，我定好好給爹娘和妹妹掙出一片前程來！”

  見兒子終於上道，蘇樊氏淚花閃閃，覺得自己的良苦用心沒有白費，這才叫人去去銀票來，放在兒子手中的時候自然有幾分舍不得，頓了頓之後後道：“這銀子要花在地方，你必親自送去才好！萬不可胡花了！”

  蘇鐸當即點了點頭，鄭重其事地將銀票收在了懷中，轉身出了門。

  蘇樊氏望著兒子的背影，欣慰的舒了一口氣，隻要兒子孝順，她就是豁出去什麽都是值得的。

  這邊廂明珊到了毓熙院，明玥正在翻看魚鱗冊，勾對了兩筆之後，交還給了瑞婆子，淡淡道：“這些日子的賬不錯，回頭月底若是能盈餘些許出來，就絞了銀子給大家做好吃的犒勞犒勞。”

  瑞婆子聽見這話，自然歡天喜地，頓了頓之後這才道：“世子妃已經夠體恤大家了，便是每日的冰碗子都是不少的，更還有這解暑的綠豆湯，大家夥都省得好歹，不會破費什麽的。”

  明玥緩緩笑著點了點頭，剛放下冊子，玉笛就領著明珊到了，她揮手叫瑞婆子下去自己忙碌，自己抬眼看著明珊，“三妹妹今日來了，可是有什麽事？”

  明珊心中一個咯噔，頗有幾分不自在，往常她來侯府的時候，明玥雖然性子本就淡，也算不上多麽熱情，可也是發自內心地高興的，不像今日這般淡然的模樣。

  她猶豫了一下，走上前來緩緩笑道：“難不成我就不能來尋姐姐說話了麽？伯母和嫂嫂這幾日時常出門，家中便隻我一個，我覺得很有些無趣，這便來了。”

  明玥點了點頭，淡淡道：“三妹妹如今也大了，便是娘和嫂嫂不在府中，妹妹也該多學學女紅和掌家之道，若是過些日子尋了好親事，到了婆家什麽也不會，豈不是糟糕？”

  明珊更覺得驚奇，明玥從來沒有這樣對自己說過話，思索了良久之後這才扭頭道：“姐姐說的哪裏話，我、我還不想嫁人呢。”

  明玥定定地瞧著她，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來，頓了片刻語氣軟了下來，“不想嫁人就不嫁人了麽？到底是不妥當的。”

  明珊聽她語氣轉換，心中微微安心，抬起頭來緩緩笑道：“就是萬大娘的荷葉羹，我想的緊了，這才厚著臉皮上門來了。”

  明玥點點頭微笑了一下，抬頭便吩咐人去請萬大娘來做荷葉羹，明珊自坐在一旁，渾身上下都甚是不自在，勉強找了兩個話題，明玥都淡淡的，到最後氣氛幾乎尷尬的時候，荷葉羹送了上來。

  萬大娘也笑著來回話，和明珊幾問幾答之後，氣氛也鬆散起來，明玥也露出了些許笑容，說了兩句之後，便推說自己有些乏累，先歇著叫明珊自己玩就罷了。

  明珊叫人去請蘇錦，誰料蘇錦這些日子料理家事忙碌的緊，無暇分身前來，見她實在無趣，折柳和玉笛也沒多說什麽，隻請她不若在園子裏坐坐，也好不打擾明玥的休憩。

  明珊心中沉沉如水，心頭更是疑惑慌亂不堪，明玥先前並非如此待她，怎麽突然竟變了這樣的性情？她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做事應當是很有分寸，她莫不是瞧出來了？

  坐在涼亭邊上，她苦苦思索，瞧著水麵波光粼粼也無暇賞景，正呆坐著，卻突然聽到一旁傳來輕浮的說話聲。

  “佳人國色，臨水照花，沉魚落雁，自是絕美之景。”

  一旁侍奉的杏雪嚇了一跳，趕緊抬起頭來，卻見水邊上立著一個錦袍青年，正是適才在廊上碰見的蘇鐸。

  這才多大點一會兒，竟然又碰見了，若不是故意，怕是誰都相信不了。

  她警覺地立在明珊身旁，護著他冷聲道：“還請蘇二公子自重，我家姑娘是世子妃請來的客，不可無禮冒犯！”

  明珊也眉頭皺了皺，神色中卻並不見多少慌亂，隻是看著眼前的男人，眼底藏著一抹淡淡的鄙夷。

  蘇鐸見不過一個小丫頭說話，自不放在眼中，還微笑著上前走了兩步，杏雪幾乎目露凶光的揮手才停住腳步。

  “本公子並非無論冒犯，隻不過閑逛行到此處，瞧見明三姑娘獨自憂愁，便起了幾分憐香惜玉的心思，明蘇兩家已成秦晉之好，在下怎敢不敬？”

  杏雪冷下臉子來，“既知如此，還請公子避開才是。”

  蘇鐸輕輕一笑，也沒把她的話當回事，繼續往前走了兩步，杏雪見狀大驚，伸出胳膊來攔在明珊前頭，明珊卻是站了起來，聲音低促地道：“我們走吧。”

  杏雪應了一聲，剛要帶著明珊走開，蘇鐸依舊緩緩地往前走來，心中正慌亂的時候，卻不知怎麽回事，隻覺得腳下一歪，撲通一聲栽進了一旁的水池子裏。

  落水的聲音響起，蘇鐸驚訝地站住了腳步，明珊粉麵煞白，立在原地渾身顫抖起來，片刻之後才大聲喊了起來，“來人，來人，救命，救命！”

  蘇鐸見狀不由得頗有幾分尷尬，他也不會水，這若是跳下去救人，若是明珊也就罷了，可不過一個丫鬟，豈不是不劃算？

  明珊慌亂不已，眼中聚起幾抹淚光來，愈發顯得楚楚可憐，眾人聞聲趕到時，七手八腳地把杏雪給撈了上來，已是好一會兒了。

  杏雪在水裏泡的時間不短，就是催了肚子裏的水也還是沒有醒過來，眾人趕緊把她抬到廊下，明玥瞧著明珊哭著跟了過來，眼眸閃了閃，隨後趕緊叫人傳大夫來治。

  大夫火急火燎地趕到，杏雪已經開始發起高熱來了，渾身燙的厲害，人也顫抖不停，瞧著事情不對，明玥當即又叫了兩個大夫來，而偏廳之中明珊也差點哭得昏死過去。

  她安撫了她兩句，叫大夫盡全力診治，這才走到正堂裏，叫人來問。

  “這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