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珊緩緩一笑，柔美的臉上盡是淡然的笑意，“我說的不正是你所想的麽？左徒府在祁淵公子的眼中又算得了什麽，如今夏二姑娘對祁淵公子熱情正熾，說不準祁淵公子就能成為國公府的乘龍快婿，這般一來，那可就是皇親國戚了，便是祁家在你眼中也算不得什麽，何況區區左徒府？”

  “你這般費盡心機，怕不是單單隻為了我著想吧？”祁淵眯了眯眼睛，冷笑了一聲。

  明珊臉上笑意愈發動人，“你那般傾心於長姐，可她到底是不能嫁給你，是因為什麽？不過是因為你無權無勢什麽都沒有罷了，如今美人投懷送抱，大好前程在手，你別告訴我，你還對那位癡心的付姑娘憐香惜玉？”

  “這是我的事，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祁淵像是真的惱怒了一般，聲音都漸漸發冷，折柳和玉笛嚇了一跳，在她們眼中，祁淵向來是溫文爾雅，說話從不大聲的，這樣的語氣她們還是頭一次聽到。

  明玥抿了抿唇，眼中的冷意更甚，外頭的說話聲卻還在繼續，“怎麽？難不成你真的心疼那位付姑娘了？我說那些話為的不過是讓她死心罷了，誰知道她竟要去尋死，不過也好，到底是免了你的後顧之憂，夏二姑娘何等樣人，怎肯會敗在這樣一個女子之手，祁淵公子若真想要光耀門楣，權柄在握，夏二姑娘才是上上之選！”

  明珊的聲音也沉了下來，透著幾絲不屑和冷然，毫無感情的話語從她口中說出來，竟是那般契合，似乎她從來就是這樣的人一般。

  折柳和玉笛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心中的震驚幾乎是翻天覆地，摧枯拉朽一般，兩人怔怔地抬起頭來看著明玥，眼中露出幾抹擔憂的神色來。

  祁淵冷笑一聲，“此事與你無幹。”

  明珊輕輕笑了笑，撩了撩落下來的鬢發，隨即緩緩道：“既祁淵公子這般不喜，那珊兒以後自不會多管閑事。”

  見她痛痛快快就承認了，祁淵神色陰晴不定了半晌之後，才開口道：“夏二姑娘疑我傾心於你，對你多有不妥之舉，你……”

  明珊緩緩笑了笑，“這般情意自然難得，我自不會同她計較，隻不過，夏二姑娘如此看重你，怕是早晚都會查出來，你心裏的人究竟是誰？你要我為長姐擋槍，卻還這般態度，這實在算不上誠懇呀。這樣兩頭都想討好，祁淵公子的胃口不免大了些吧。”

  祁淵動了動眉頭，臉上的神色轉而變成了譏誚，“你受將軍府大恩，卻這般背後動作，你的居心又何在？”

  明珊冷笑起來，渾然是冷淡不懼的神色，“我的居心何在，你不必知道，你隻要知道，我是在幫你就行了！”

  說罷，她好似不願再與祁淵廢話什麽，轉頭走了開去，隨即不多時，那腳步聲便緩緩地遠去了。

  待過了半刻鍾的工夫，什麽聲音都聽不見了的時候，明義這才在車馬外頭輕聲道：“姑娘。”

  明玥淡淡地點了點頭，隻開口說了兩個字“回府”之後，便閉上眼睛，靠在車馬上休息。

  折柳和玉笛消化不了適才聽到的話語，默然不做聲地垂著頭，明義趕著馬車回到了首飾鋪子的時候，這才下了馬車換了衣裳，坐到雅室之中剛喝了兩口茶，外麵便傳來了低笑聲。

  “長姐也在麽？我瞧著馬車停在外頭，倒是奇怪，莫不是今日出了門？”竟是明珊的聲音。

  她眉頭微微一動，放下手中的茶盞，隨後外麵宋語墨的聲音倒是響了起來，“當真是麽？我聽你哥哥說，玥兒最是不喜逛這些首飾鋪子來的。”

  明珊笑了起來，“到底是鎮南侯府的馬車，若不是也會是蘇夫人，我們也當拜見一下才是。”

  宋語墨好似點了點頭，這才轉過頭來，明玥早遣了丫頭去迎，還沒進門就瞧著玉笛上來行禮，低頭請兩人過去。

  宋語墨笑了出來，“還真是妹妹，今日倒是巧了。”

  看見兩人進門，明珊臉上的笑意溫柔可愛，走上前來攬著她的胳膊，親親熱熱地道：“長姐今日怎麽有心情出門了？”

  明玥壓下心中的情緒，淡淡地道：“在府中憋悶的慌，就出來走動走動，聽說這來了新釵子，便想來瞧瞧。”

  明珊不知怎地，總覺得這會兒的明玥和之前有些不同似的，明玥雖然脾氣並不好，但和她一起時也向來是笑著的，今日卻顯得頗有幾分冷淡來，心頭忍不住一怔。

  明玥也順勢將胳膊抽了出來，轉頭看著宋語墨，緩笑著請兩人坐下。

  “今日母親瞧著天氣和暖，叫我們出來走動走動。”坐下之後，宋語墨自然而然地閑話家常，待婚嫁過後，她便多了幾分穩重和淡然的氣質，自覺將自己代入了長嫂角色，比之先前少了幾分羞怯。

  明玥微笑，看著她的模樣，點了點頭道：“正是，總是呆在屋子裏豈不是煩悶的緊？”

  明珊在一旁回過神來，也笑著答道：“嫂嫂才不覺得煩悶呢，哥哥每日裏一下了衙門便趕著回府，好像生怕少見了嫂嫂一眼似的。”

  宋語墨的臉微紅，不過眼角眉梢泄露的喜色和笑意卻是說明她婚後生活還是極幸福的，明玥看見這些，忍不住笑了起來，明璟和宋語墨能過的幸福，這就是好事。

  說了一會兒話，明珊見明玥對自己的態度始終淡淡的，忍不住有些疑惑，可也不好多問，去看折柳和玉笛的時候，這兩個人到底是繃不住神色，露出幾抹躲閃和鄙夷的模樣來。

  她微微笑了笑，開口道：“姐姐今日何時出的門，在這兒碰見倒是巧了。”

  明玥心裏如今並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明珊，她在背後做了多少事，付姑娘手中的辛羅香，她頭發上曾有的香味，更還有她適才說話時的語氣，無一不讓她心驚。

  聽見她這麽文化，倒是緩緩地笑了笑，道：“我用過早膳就出了門了，想來今日怕是人多，便出門早了些，到了之後便在這兒歇了歇。”

  “這樣豈不是無趣？等過些日子，阿姐我們一道去莊子裏吧，伯母說城外的那個莊子裏開了不少荷花，下頭人遞話過來，說是正適宜養身體呢。咱們一道摘蓮花，剝蓮子吃，泛舟湖上，豈不是美哉？”明珊笑著說道，語氣中一派天真無邪，熱情四溢的模樣讓明玥也忍不住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

  宋語墨聽著也露出了幾抹笑容來，臉上頗有幾分向往，可惜道：“說的我都想去了，祖父祖母從不許我靠近水邊，當真可惜。”

  明玥眉頭微微一皺，想了想之後道：“倒不是不成，隻是嫂嫂肯舍得拋下哥哥麽？我瞧著不若先回去問問哥哥什麽時候休沐，你們一道去才是最好。”

  宋語墨紅了臉，扭頭嗔道：“哪裏就半分也離不得他了？”

  說話之間，明珊看著明玥的神色，察覺出她說話時並未看著自己，隻不過是關心宋語墨，並不肯叫她一個人落了單的感覺，心頭一沉。

  明玥對明珊的目光視若無睹，頓了頓之後笑道：“我也不知何時才有的閑暇，不過若是嫂嫂願意去，便同哥哥說了，便是沒有休沐怕也是要擠出時間來的。”

  眾人忍不住笑了起來，一片熱鬧中喝茶吃點心便也到了中午的時辰了，三人一合計，索性便在外頭用過飯之後這才各自回了府。

  回府的車馬上，宋語墨臉蛋紅撲撲的，似是高興又似是熱的緣故，低聲道：“先前都說妹妹是個脾氣差的，怕是不好相處，我瞧著倒是很好。”

  一旁坐著的人是宋家陪嫁過來的嬤嬤，和宋老夫人跟前的孫嬤嬤一樣是宋家積年的老仆了，聞言緩緩笑道：“外頭人說話，四六不靠，凡事都要自己去體量才是真的。老太爺疼愛姑娘，這門親事倒是好的。”

  宋語墨微微紅了臉，撒嬌地撲在老嬤嬤懷中道：“可我如今還未有身孕，我……”

  那嬤嬤慈愛地拍了拍她的背，低聲道：“姑娘急什麽？我瞧著姑爺和親家老爺還有夫人都不急，這規矩且是嚴著呢，好好調理了身體才好有孕，要不然落下毛病來，以後可如何是好？”

  宋語墨聞言點了點頭，舒了一口氣，老嬤嬤笑眯眯地道：“姑爺溫厚，又疼愛姑娘，親家老爺和夫人都是心善的，這親家姑娘出了嫁，跟姑娘也打不著什麽，我今日瞧著雖是個性子冷淡的，但心地卻也是好的，總是向著姑娘的，隻不過……”

  宋語墨正聽得入神，見她說著說著頓住了，不由得疑惑道：“不過什麽？嬤嬤請說便是。”

  那嬤嬤慈愛地攏了攏她的頭發，頓了頓之後道：“這話我原也不該說，隻是瞧著姑娘與親家三姑娘要好些，便想提點兩句，我瞧著那三姑娘的性子卻不若世子妃那般實在。”

  宋語墨聞言頓住了，實則這話出嫁前夕祖母身邊的孫嬤嬤也隱晦地提過，孫嬤嬤和她身邊的這位安嬤嬤都是宋老夫人身邊的老人，做事幹練也十分忠心，聽她這般一說，她也忍不住猶豫起來，“嬤嬤的意思是……”

  好似是覺得背後說主家主子不好，安嬤嬤也頗有些不好意思，幹幹地咳嗽了兩聲道：“這在家中，三姑娘時時都來姑娘院子裏坐著，便是姑爺回來了也不避著，這到底是自家姐妹也沒什麽，隻是我瞧著姑娘那幾次不舒服，都是三姑娘來了之後出的毛病，這說來也奇怪，老奴倒也不是想說什麽，隻是為著姑娘的靜養，以後的身子著想，還待生出來哥兒這般就不成了。”

  她說的隱晦，宋語墨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不由得臉紅了起來。

  安嬤嬤見她羞澀，心裏歎了一口氣，宋語墨雖是大家出的，一應規矩禮數都懂，可也因為就是書香門第，懂得道理太多了，多有幾分害羞和羞澀，這男女人倫之事，光靠這個有什麽用。

  她歎口氣道：“姑娘莫要想著這事情小，就當是老奴多想了，姑娘不是也惦記著這事的麽？再說了，將軍和夫人都不叫姑娘過去請安，這是多大的體貼，為的不就是這個麽？三姑娘時常都來，姑娘如何能安心調養？”

  老嬤嬤說的言辭懇切，無不是為著自己著想，宋語墨聽著聽著也往心裏去了，頓了頓之後點頭道：“我知道了，回頭我自會省的。”

  安嬤嬤欣慰地舒了一口氣，低聲道：“姑娘好好調理身子，生下了哥兒，老奴親自給姑娘帶！”

  宋語墨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便靠在老嬤嬤的肩上說笑起來。

  馬車一路回到了將軍府，在門口下了車，宋語墨先行去了正堂拜見了明夫人，聽說遇見明玥了，明夫人也顯得很高興，笑眯眯地道：“她那個性子，肯出來已是不容易了。”

  宋語墨知道明夫人心裏頭也掛念明玥的很，便挑著明玥氣色好，還是一樣的脾氣性子的話跟明夫人說了，果見她很是高興。

  說起過些日子要去莊子裏頭，明夫人笑著道：“咱們那莊子今年收成確實不錯，風景也好，後頭就挨著山，回頭你們一道去也熱鬧的很。”

  宋語墨笑眯眯地說道，“我們幾個去，獨獨留下母親卻是不該，到時候和母親一道去才是。”

  明夫人見她孝順，心裏頭很是高興，笑著打趣了兩句，便叫她回去歇著了。

  明珊一直陪坐在旁，簡單地插了兩句嘴，倒是沒說別的，跟著宋語墨一道回去的時候，笑道：“今日倒是買了不少，我陪著嫂嫂一道試試吧？”

  原先宋語墨自是一口答應的，這回聞言卻輕輕笑道：“不必了，我出去了半日也乏了，想歇歇了。”

  明珊一頓，臉上露出笑容來，點頭道：“既是如此，那珊兒就不打擾嫂嫂歇著了。”

  宋語墨微笑著點了點頭，隨後轉身回了自己的院落，明珊待她走後也轉身回了凝紫齋，身旁杏雪瞧著她神色不對，不敢開口說話。

  走到凝紫齋門前的時候，明珊才扭過頭來緩緩地道：“大滿這些日子做什麽去了？”

  杏雪一驚，趕忙答道：“他做事不當心，叫貶到外院守門去了。”

  明珊皺了皺眉，想了想低聲道：“你去叫他來，就說我有事尋他，當心些別叫人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