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樊氏冷笑一聲，“眼下她們瞧著是不能如何，隻不過……”蘇鈴靜等母親說話，隨後才聽蘇樊氏淡淡地笑道：“待侯府成了咱們的，她們便是求著咱們我也不答應了！”

  折柳渾身一震，當即便震驚起來，什麽？什麽叫侯府成了他們的？

  她驟然抬頭去看明玥的神色，明玥卻依舊神色淡定自然，連眉頭都沒動一下，她心亂如麻，這、這到底是什麽意思？侯府成了大夫人的，大夫人她……

  明玥依舊淡然地坐在原地，也不出聲，蘇樊氏輕哼了一聲，瞧著四下無人，可終歸是在旁人院子裏，這才住了口，轉頭教訓起蘇鈴來了。

  “叫你有眼色些，你也不知，瞧著那位裴夫人是個和善的人，裴家如今還有個二郎，還有劉家，還有個四郎，雖說不是名門貴族，可瞧著家世也是不錯的，你怎好幹坐在一旁？”

  蘇鈴委屈地道：“不是我不想，隻是嬸母不肯叫我上前，總叫我坐在一旁聽著就是了，而且說來這到底是別人家，又不是在侯府，我……”

  “哼！她攔著不肯叫你嫁高門，她是自有自己的打算，哼，兒子不成器，娶了個媳婦像是閻王，若我是她，早就一頭碰死了！”蘇樊氏高傲地下了結論之後，總覺得在這兒說話心裏頭有些不踏實，這才領著蘇鈴往前走去了。

  待人聲漸遠，明玥這才低下了眉頭，冷笑了兩聲。這蘇樊氏為了讓女兒嫁高門，可真是不擇手段，莫說這是在平南伯府，連她們都還是客呢，去招呼還不如鎮南侯府門第的裴家和劉家，喧賓奪主這一套她也不嫌臊得慌。

  再者——侯府是她們的日子還早著呢。

  她轉過頭來，見折柳滿臉的慌亂，頓了片刻微笑道：“不必驚慌，適才聽見的就當不知道。”

  折柳咬著嘴唇，慌亂已經變成了憤怒，“姑娘，咱們好吃好喝地待著她們，她們居然這般說咱們！夫人也……”

  明玥揮了揮手打斷了她的話，淡淡道：“夫人不是不知，隻是不願理會罷了，你且好好想想，自我入了門，夫人待大夫人是何等的態度？”

  折柳不解其意，見明玥用鼓勵的目光看著自己，她才低下頭來苦思，想了想臉上的神色有些驚訝起來，“姑娘的意思是——”

  明玥欣慰地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腦袋，有個人知道也是好的，省得她一天到晚揣著這個心思在心裏，倒有些憋悶。

  “孺子可教也，你且瞧著，以後的日子才愈發的好看。”

  折柳滿心悲憤，住進侯府的原來是中山狼，一直揣著念頭想要撕咬她們一口，她原先還以為隻是蘇樊氏出身小戶，性情刻薄，如今看來卻是十分險惡的用心！

  她想到這裏，心頭一肅，道：“回府之後奴婢自會愈發約束毓熙院的小丫頭們。”

  見她開了竅，明玥這才滿意地笑了笑，點了點頭道：“走吧，瞧著時候不早了，吃過了飯怕是也該回去了。”

  折柳應了一聲，把她扶了起來，隨後往前廳走去，到前廳的時候蘇樊氏和蘇鈴已經坐在了位置上，隻是麵色不大好看，看著談笑風生的眾位夫人說話，一句話也插不上嘴，不快從心裏都蔓延到臉上了。

  明玥進了門，見宋語墨正與穆氏等人說笑，頓了頓便走了過去，恰巧便聽見穆氏笑眯眯地道：“貴府的三姑娘瞧著可真是貌美動人，連我瞧著都忍不住喜歡呢。”

  宋語墨已為人婦，交際起來也頗有兩把刷子，看樣子是明夫人的教育很到位，隻見她緩緩一笑，點了點頭道：“我這妹妹性情素來最是柔善，再和氣不過了，連母親也當做親生女兒一般疼愛來的。”

  穆氏知道明珊並非明夫人所出，而是明將軍的侄女，聞言不由得笑道：“這般的人物，便是誰都要當做親生女兒來疼惜呢。”

  宋語墨見話都已經說到，便不再多說什麽，隻笑眯眯地隨聲附和著，穆氏誇明珊溫婉貌美，她便說祁家的姑娘也是絲毫不遜色，便是今日的主角祁氏更是有福有相之人。

  穆氏說明家家世清貴，她便說祁家人才出眾毫不遜色，太極打得甚好。

  明玥在一旁聽了一會兒也忍不住莞爾一笑，瞧著兩人說話告一段落，這才上前笑道：“嫂嫂說什麽呢，這般高興？”

  宋語墨扭過頭來見是明玥，臉上便露出了幾分真心實意的笑容，趕緊招呼她坐在身旁，道：“適才說起三妹妹，咦，怎生不見她的人？”

  她左右張望，明玥適才進來的時候就瞧見明珊並不在廳中，蘇錦也不在便笑了笑道：“許是出去玩了，嫂嫂莫要擔心。”

  這是在平南伯府，不會出什麽事的。

  宋語墨這才放下了心，點了點頭，穆氏看著姑嫂二人關係很是和善，心中忍不住嘀咕，這都說明家這位嫁了鎮南侯府的世子妃脾氣很是暴躁，可今日瞧來倒是不像。轉念一想，蘇家的那個世子的品性，不由得搖頭歎了口氣，不再多說什麽。

  有時候，莫說女子脾氣火爆，實是那男人的禍事啊。

  說了一會兒話之後，果不其然明珊和蘇錦手挽著手回來了，臉上笑意盎然，眼瞧著便是兩朵新鮮的花兒一般進了廳中，惹來一幹婦人的打趣和欣賞。

  明玥遠遠瞧著，忍不住讚歎，這女子人到中年的時候，怕是對年輕的孩子格外憐愛些，明珊和蘇錦被誇得臉上通紅，明夫人和蘇夫人含笑不語，今日聚在這裏的都是家世不錯的人家，若是明珊和蘇錦能被誰瞧中，那也實是一樁好事。

  眾人說笑了一會兒之後，便開席了，眾人各自入席，薛夫人果然下了大手筆，還請了京中出名的全喜班的女先兒來唱曲，流水的菜肴上來，眾人一邊吃菜一邊說笑，場麵極是熱鬧。

  明玥對這些不大感興趣，卻沒想到蘇錦和明珊倒是愛聽的很，湊在一處一邊說話一邊點評，“這全喜班的許老板唱腔婉轉細膩，最是動人，最適宜唱這處《鳳凰歌》了。”

  明珊笑著點頭，“這全喜班我隻聽人說過，還沒真聽唱過呢。”

  兩人嘀嘀咕咕的說話，明玥卻轉過頭來四下發呆，左右看了看，隻覺得有一道視線一直看著自己，她心生疑竇，四下去看的時候，卻不知視線來自哪裏？

  目光從蘇樊氏和蘇鈴以及場中諸人的身上一一掃過去，都未曾見有什麽不妥，不由得十分納悶。

  折柳是個絕佳的票友，癡迷地看著台上的女先兒唱曲，並未發現她的不妥，明玥左右看了看也沒察覺出什麽來，疑心是自己察覺錯誤，可回過頭來看了一會兒台上，那股感覺又出現了。

  練武之人警覺性極強，可是這等嘈雜的場合中本應是五感都有些受限的地方，居然還有這樣的感覺，明玥忍不住皺了皺眉，左右再仔細看的時候，那股感覺又消失了。

  這一回她學聰明了，目不轉睛地看著台上，那股感覺又出來的時候，細細地去分辨在哪個方位，直感覺到那股視線似乎來自舞台左側，才驟然扭過頭去看，隻瞧著那台子一旁的簾子倏地放了下來，好似一個人從後麵離開了。

  她輕輕地擰了擰眉，心中盤算了個來回，看了看正挨在一塊說笑的明夫人和蘇夫人，隨後向著宋語墨低聲道：“嫂嫂，我出去一下。”

  宋語墨笑著點了點頭，不以為意，便起身讓開了位置，讓她離去。

  折柳正看得癡迷，看見她動作忍不住有些奇怪，“世子妃，這是要去哪兒？”

  明玥想了想，扭過頭來看著她道：“我出去透透氣，一會兒就回來，你在這兒等著吧。”折柳糾結了一會兒，見明玥神色自在，這才鬆了口氣，點頭答應。

  明玥出了人場，二話不說便往舞台後側走去，平南伯府的這個戲台設計的不錯，那吃飯的花廳中和這戲台中隔著一條彎彎的小溪，而這戲台後頭卻是通著別的地方，為的便是戲班子來往方便也不至攪擾到主家。

  她獨身過去，四下連丫頭也沒見一個，那些戲班子的人瞧見這麽一個貴客來，雖不知身份，可也知道輕忽不得，趕緊行禮請安。

  明玥淡淡地應了一聲，徑自走到了適才戲台子的左簾子處，眾人見她神色冷淡，麵容絕美不容侵犯的模樣，也唬的不敢吭聲，便是連待妝的人都停下了手，詫異地看著她。

  那簾子處自然沒了身影，她站在原地看了好一會兒，挑起簾子往外看，這個位置很是隱蔽，可若是看出去，正好能瞧見自己所在的方位，此刻外頭折柳還呆呆地站在空位置旁看著台上的演出拍手大聲叫好，宋語墨等人也臉上帶笑正與人說著什麽。

  是誰，在暗中觀察自己？

  她頓了頓，扭過頭來見眾人神色茫然地看著自己，神色未變，“適才，是誰在這兒站著？”

  眾人摸不著頭腦，可是看著她的模樣像是久居上位的模樣也不敢不答，猶豫了一會兒道：“沒什麽人。”

  這答案自然不能讓她滿意，她左右掃了一眼之後，瞧著眾人神色，片刻後落在了一個正在一旁收拾戲服的人身上，那人背對著自己，手上的動作絲毫未停。

  她輕輕地冷笑了一聲，眾人都在驚訝地看著自己，隻有他在這兒忙碌的像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似的，當即便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你在做什麽？”

  回過頭來的一張臉上布滿了驚訝和懼怕的神色，目瞪口呆的模樣，明玥沉下臉來，“你適才窺視本宮，意欲為何？”

  那人愣了愣，嗚嗚地喊了起來，明玥皺了皺眉，一旁的人趕緊走了上來，“這位貴人，這、這是小的這裏的打雜的，叫木生，是個啞巴不會說話，適才一直在這裏頭忙活，可是哪裏冒犯了貴人？”

  是個啞巴？

  明玥狐疑地皺著眉頭，冰冷的目光在木生臉上一直沒有移開，木生渾身顫抖好像害怕極了，抬起手來嗚嗚呀呀地說著什麽，手上還一直比劃，似乎是在為自己解釋，看樣子倒確實是個啞巴。

  她眯了眯眼睛，半晌沒有言語，那班主趕緊伸手打了木生一下，下手頗重，打的木生一陣瑟縮，嗚嗚痛叫出聲，班主罵道：“還不快給貴人賠罪，若是冒犯了貴人，看我不打死你！”

  木生臉上露出害怕和驚懼的神色來，連連對著明玥賠罪，隻是說不出來話，眼看著就要跪下來的時候，明玥才收起了冰冷的目光，頓了頓道：“不必了。”

  班主趕緊道謝，順便踢了木生一腳，趕緊道：“貴人息怒，貴人息怒，這啞巴是小的剛收進班裏不久的，不會說話耳朵也不太好使，回頭我便好好收拾他。”

  明玥直直地看著他半晌之後，見那啞巴臉上始終帶著驚恐惶惑的表情，話也說不囫圇一句，這才緩緩地舒了一口氣，扭過頭來淡淡地道：“沒事了。”

  見她鬆了口，那班主趕緊押著那啞巴給她行禮道歉，明玥瞧著那啞巴畏畏縮縮，被班主嚇得不知所措的模樣，也沒心情看了，轉過身來走了出去。

  班主見她走後，這才鬆了口氣，伸手便給了啞巴一下，重重地打在他的後脖頸上，怒罵道：“吃罪了貴人，你看我不打死你？什麽事也做不好，留著你有什麽用！”

  啞巴低著頭，唯唯諾諾的不敢說話，連連點頭，眾人瞧這一場熱鬧落下帷幕，適才還不知所措的紛紛低下頭來繼續忙活著自己的事情，馬上就要上台了，這一件事情就像是一個小石子投進了水中，蕩起一層層的漣漪，隨即歸於平靜。

  明玥走出門後倒沒了進去聽戲的興致，立在平南伯府的園子裏出神，她的感覺不會有錯，可竟然找不到那人，莫非……

  誰在暗中窺視自己？

  眾人一片忙碌當中，沒有人瞧見那啞巴輕輕抬起頭來，轉頭看明玥出去的背影，微微出神。

  平南伯府的洗三禮很快就結束了，今日便已是大辦，說不得回頭滿月的時候又該是什麽樣呢？

  蘇夫人領著一眾女孩同薛夫人道了別，這才登上回府的車馬。

  全喜班唱完了堂會，管家來同那班主送薛夫人給的賞賜，瞧著裏外一團忙活，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