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終於不說了，明玥這才抬起頭來淡淡地道：“大夫人莫不是找錯人了？如今侯府和南園是一道為大房出錢出力，如今侯爺已經遭了申斥，尚不如三老爺在京中的人麵廣，這大夫人都是知道的，怎麽成侯府不出力了？”

  蘇樊氏張了張口，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才道：“可你到底是世子妃不是，難不成……”

  “我雖是世子妃，可也管不到外頭的事情上去，如今要錢侯府出了錢，要力怕是大夫人隻能去尋三老爺了。”明玥靜靜地說道，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又道：“大夫人不必急惱，若二公子能光宗耀祖，侯府和南園必都不會袖手旁觀。”

  蘇樊氏自然不滿意這樣的答案，亟不可待地還要再說些什麽，明玥卻扭過頭去看向了一旁，隨後淡淡地道：“也不知二公子在校尉營領的是什麽差事？”

  這話一出，蘇樊氏便偃旗息鼓下來，她麵色轉變幾分，動了動嘴唇之後這才扭過頭去半晌沒有吭聲。

  一旁的折柳微微抿唇，能有什麽好的差事不成？五品參領，還是個掛名的，有沒有實權還兩說呢，就這樣能有什麽花銷？

  隻不過變著法兒的要銀子就是了。

  南園那頭要不過，隻拿著侯府的名頭來壓明玥，還真當侯府可欺麽？蘇侯爺抹不開麵子，蘇夫人懶得理會蘇樊氏的胡攪蠻纏，到了世子妃這裏，世子妃可不是那麽好惹的。

  待又說了一會兒之後，明玥便隻淡淡聽著，繞來繞去，還是一如既往的態度，蘇樊氏這才死心，忿忿地起了身，往外走去。

  走出毓熙院，門口的婆子甚是恭敬，蘇樊氏走出了許遠，這才站定了步伐，氣哼哼地回望毓熙院的大門，撕扯了一會兒手中的帕子，身旁的竇媽媽低聲勸道：“夫人莫要置氣了，咱們眼下瞧些旁的才好，這世子妃……怕是個硬骨頭，啃不動。”

  蘇樊氏眉眼極厲，“硬骨頭？我倒是瞧她能有多硬，我手中拿著那爵位聖旨，難不成還怕她不成？”

  竇媽媽微微吸了一口氣，低聲答道：“夫人說得是，可這是咱們的最後籌碼，若是不成，可萬萬不能拿出來。”

  蘇樊氏忍了又忍，麵色上陰狠厲色，良久之後才漸漸平靜，“你說的是，咱們不能打草驚蛇，就讓他們這般胡鬧著，以後再說不遲。”

  反正鎮南侯府以後也會是她的，還怕什麽不成？如今……那就隻有南園了。

  她目光移向南園，心口開始敲起鼓來，若是嫡二房不成，那便是庶長房，可庶三房蘇霖頗有幾分能耐，這以後……

  她微微地笑了起來，搞臭蘇霖的名聲也簡單得很，寵妾滅妻，便夠他喝上一壺的了。

  隻不過……杜姨娘不知好歹，一個小小的妾室也敢對自己這般張狂，哼，就讓她知道知道自己的厲害才是。

  想到了這裏，蘇樊氏才漸漸地心滿意足起來。

  明玥回了主屋，折柳幫她脫掉了衣裳，埋怨道：“這大夫人說風就是雨，也不管什麽時候，想來就來，當這院子是沒門的不成？”

  玉笛在一旁理著明玥的釵環，聞言嘿嘿傻笑道：“不過大夫人這一次一定知道，來找世子妃胡攪蠻纏是沒門的了。”

  折柳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看著明玥神色極為疲乏，連忙噤聲示意玉笛小點聲，兩人恭敬地收拾完了衣裳，這才緩緩地退了下去。

  明玥確實有些勞累，看著時候不早，便在軟塌上小憩一會兒，待用過了晚膳之後再歇息也不遲，反正不差這一會兒。

  正低頭瞧著手中的書卷，不一會兒外頭傳來了折柳的聲音來，“小順兒哥，你怎麽來了？”

  明玥心頭一動，目光雖然還盯著書本，心思卻已經遊離出去了，外頭傳來蘇順兒期期艾艾的聲音，“我、我……我來求見世子妃。”

  外頭折柳看著蘇順兒絞著手指站在門口，神情尷尬的緊，似是想進卻又不好意思進來似的，她左右看了一眼，“世子沒有回來麽？”

  蘇順兒抬起頭，臉上的神色愈發痛苦，“……正、正是世子叫我回來傳話的。”先前蘇鈺出京的時候，把他留在了京中，他也不敢回府，就在外頭住著，怕得就是明玥的脾氣。

  可是眼下……是世子定要叫他回來傳話的，他實在躲不開。

  折柳一愣，頓了頓扭過頭來看著他，“待我進去通報一聲。”

  進了門見明玥低著頭神情冷淡，折柳將事情說了，沒想到明玥倒是點了點頭，“讓他進來。”

  她倒是想知道知道，蘇鈺回來要傳什麽話。

  不一會兒，蘇順兒便進了門，身形愈發局促地厲害，板正順溜的身板硬生生被他拗成了一個羞答答的姿勢，握著自己的手指，麵色尷尬不已，吞吞吐吐道：“啟稟世子妃，世子叫我回來同您說一聲，晚上……不必等著他回了，您這三腳貓的工夫，藏個刀怕是傷著自己更多些。”

  明玥驟然抬頭，直直地盯著蘇順兒，蘇順兒腿上一麻，險些跪倒，哭喪著臉比死了爹娘還難看，“小、小的隻是傳話，別的我……我什麽都不知的。”

  屋子裏頭氣氛一時凝固了起來，明玥半晌沒有言語，折柳和玉笛卻是震驚地看著蘇順兒，難不成來傳話就是傳這話？

  那還不如不傳呢！

  明玥垂下頭來，目光落在了鐵鏽紅的錦煙芙蓉毯上，他既是傳出這話來，那就說明他眼下怕是不在京中了。

  那麽……這話就是故意惹怒自己的。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看著蘇順兒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聽見這話，蘇順兒一愣，嗯？就這麽完了？沒別的了？

  明玥臉上一片淡然，微微笑著道：“既不肯回來，那就沒有別的可說了，你下去吧，以後他的事情也不必來告知我。”

  蘇順兒啞然半晌，素來想的都是明玥定會發怒，卻沒曾想會是這般情形，呆了半天之後，直到折柳出聲催促，這才如夢初醒一般，連連點頭應是，慌裏慌張地出門去了。

  這件事出來，怕是還有旁的，明玥轉了轉眼睛，想起這些日子的情形，京中……怕是有大變動了。

  她低下頭，捋了捋自己的袖邊，展眉舒了口氣，不再多說什麽。

  折柳和玉笛聽了這話，隻以為明玥定是要勃然大怒，卻沒想到她居然這般平靜，心頭紛紛打鼓不停，待吃過晚飯，明玥依舊是心平氣和的模樣，兩人這才漸漸地放了心。

  真是奇了怪了，莫非姑娘轉了性了？

  第二日一早，明玥剛用過飯不久，便聽說蘇樊氏去南園尋杜姨娘去了，她微微一笑，魚兒快上鉤了。

  果不其然，從南園傳回來的消息，說是杜姨娘無論如何也不允，還洋洋灑灑地說了幾件蘇鐸在外頭喝花酒包戲子的事兒，還好意思說自己是為了仕途打點，直把蘇樊氏氣了個仰倒。

  蘇樊氏铩羽而歸，卻並不見如何動作，折柳和玉笛心中疑惑，卻看明玥依舊穩如泰山的模樣，嘀咕了兩句便也作罷了。

  到了午後的時候卻見明珊來了，明玥大是奇怪，明珊這些日子來鎮南侯府的次數比先前都還要多了，她緩緩地展了眉頭，低聲笑道：“怎麽又不在家中了？”

  明珊扭著手中的帕子輕輕地哼道：“哥哥與嫂嫂新婚燕爾，我如何好意思總在身旁？況且如今伯母正在籌備著教嫂嫂理家，嫂嫂怕是也要忙碌，我更不好意思打擾了。”

  明玥心中一動，抬眼去看明珊，果見她眉眼之間頗有幾分失落，不過片刻後卻扭過頭來笑眯眯地道：“還是長姐這裏舒服，有錦兒妹妹陪著，還有萬大娘的手藝，我都舍不得走了。”

  明玥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心中一軟，便道：“你若是喜歡，鎮日住在這裏都成。”

  她想了想倒頗覺得可惜，三房的蘇銳和明珊年齡相當，光論品貌的話，也甚是相配，隻可惜蘇銳不良於行，不然孟氏慈愛溫和，明珊過門之後自為三房嫡長媳，就能掌家理事，就算蘇霖不喜，分家另過也定是極好。

  她眼眸中不由得多了幾分黯然，若是蘇銳完好，正室萱蘭院也不會是如今的情形，都是命不由人，她舒了口氣，明珊抬起頭來笑眯眯地道：“隻要長姐不嫌棄我，那我可是當真了。”

  明玥頷首微笑，瞧著天色甚好，蘇錦這些日子怕是傷也好的差不多了，總憋在屋子裏也不妥，還不如出來轉轉。

  她笑著叫人去請蘇錦出來並著孟氏，在花廳中設下小宴，也好熱鬧熱鬧。

  玉笛笑著答應，趕緊去請人，折柳卻猶豫著道：“世子妃，若是這般，不請鈴兒姑娘和鑲兒姑娘，未免……”

  明玥皺了皺眉，她請客什麽時候也要分人了？明珊見她皺眉，連忙笑著道：“長姐不必擔心我，請來就是了，若是這樣，豈不是落人口舌？”

  明玥輕哼一聲，她落人口舌的還少麽？蘇鈴和蘇鑲不對付，蘇鑲和蘇錦不對付，這若是都請了來，這小宴還能成宴麽？

  她抬起頭來，神色淡然，“不必，就請錦姑娘和三夫人就是。”

  折柳見狀，隻好無奈地點了點頭，明珊也麵有難色，看了看明玥的模樣，到底是垂下頭不做聲了。

  沒過一會兒蘇錦和孟氏便來了，孟氏是坐著軟轎過來的，因了前段時間的一嚇，病情比先前眼中，不過日日養著，氣色雖有些蒼白，精神倒是還好。

  明玥親自去迎，請為上座，蘇鈴和明珊親親熱熱地挨在一塊，不過一個圓桌，四人倒是頗有幾分樂趣。

  萬大娘今兒個怕是拿出了自己的拿手絕活，荷葉熏雞、水晶蝦仁、芙蓉燒魚、珍燴鴛鴦羹、箸頭春……還並著一壺新鮮的親釀桃花酒，這春日裏頭能數得上來的飯菜竟擺滿了一桌。

  明玥忍不住微笑，萬大娘怕是鮮少見她設宴請客，這才拿出了渾身的本事給她長臉來了。

  便是連孟氏也忍不住點頭稱讚，“這菜肴色澤鮮亮，甚好，便是入宮的宮宴怕也沒有這般可口的。”

  明玥笑出聲來，扭頭看著折柳道：“還不快去把這話說給萬大娘聽了。”折柳笑著應了一聲，趕緊走了下去，沒過一會兒回來笑著回話道：“萬大娘說了，夫人若是想吃什麽，隻管報上名來，她親自做好送去才是。”

  孟氏微微愕然，見眾人都笑眯眯的，這才反應過來這廚娘定是個豪爽的，忍不住也會心一笑，點頭稱是。

  明玥和蘇錦也湊趣笑了起來，眼瞧著花紅柳綠，春風拂麵，這花廳正設在毓熙院後頭的一座花廳中，半邊臨水，極為清雅。

  孟氏顯見得心情也甚好，笑嗬嗬地看著蘇錦和明珊，待用完了一頓飯，看著孟氏精神也甚是不錯，竟未先行回去，坐在一旁與眾人說話。

  毓熙院中陽光明媚，和風輕暖，看著母親精神不錯，蘇錦也甚是高興，與明珊說些玩笑話，逗母親開心。

  明玥在一旁微笑著看著兩人，孟氏原本蒼白的臉上也笑出了幾抹紅暈，眼神微亮，笑眯眯地看著女兒和明珊的模樣。

  丫頭們也奉上茶點和香茗，聽到好笑的地方紛紛別過頭去偷笑，情景其樂融融，瞧著甚好。

  “世子妃嫂嫂這般大的興致，怎不說捎帶上我呢？”一道聲音斜地裏傳了過來，眾人忍不住一愣，回頭看去，隻見蘇鈴立在花廳一側，皮笑肉不笑地看著眾人和樂融融的模樣。

  明玥在聽見聲音的時候已經皺下了眉頭，眾人瞧見蘇鈴也都紛紛抿嘴不語。

  見適才還說說笑笑的，自己一來便這般冷場，當即便有些不快起來，可明玥在前，她到底不敢多說什麽廢話，隻能冷嘲熱諷的說些陰陽怪氣的話來讓人心裏膈應。

  “瞧瞧錦兒姐姐這衣裳，莫不是眼下時興的蜀繡？這花紋這色澤，當真叫人瞧著眼花，看著就富貴許多了呢。”蘇鈴也不理會眾人的神色，徑自走到蘇錦身旁坐下，扯著她的衣袖便開始笑著說起來。

  蘇錦眉頭微微皺了皺，卻並沒有多說什麽，不著痕跡地收走了袖子，扭過頭道：“四姐姐這衣裳瞧著也很是好看。”

  蘇鈴聞言捂嘴輕輕地笑了起來，目光不著痕跡地瞟了一眼明珊，抬高了下巴倨傲地道